我是谁(五十大话)

杨勇军

<p class="ql-block">经历了多年的先进性和初心使命教育,一直在琢磨不甚明了的几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p> <p class="ql-block">通过各种的实践和教育,似乎慢慢懂了。然而下面这段直击人性的记录,又能使我慢慢思考一阵子了。</p> <p class="ql-block">我问:被抓壮丁后干什么去了?</p><p class="ql-block">花爪舅舅:当时就上了中条山,派到了前线。日本人的迫击炮“啾啾”地在头上飞。打仗头一天,班副和两个弟兄就被炸死了。我害怕了,当晚就开溜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p><p class="ql-block">我:是呀,大敌当前,民族矛盾,别的弟兄牺牲了,你开溜了,是不大像话,该后悔。</p><p class="ql-block">花爪舅舅瞪我一眼:我不是后悔这个。</p><p class="ql-block">我一愣:那你后悔什么?</p><p class="ql-block">花爪舅舅:当初不开溜,后来跑到台湾,现在也成台胞了。像通村的王明芹,小名犟驴,抓壮丁比我还晚两年,后来到了台湾,现在就成了台胞。去年回来了,带着小老婆,戴着金壳手表,镶着大金牙,县长都用小轿车接他,是玩的不是?这不能怪别的,只能怪你舅舅眼圈儿太小,年轻不懂事。当时我才十五、六岁,只知道活命了。</p><p class="ql-block">我安慰他:现在后悔是对的,当初逃跑也是对的。你想,一九四三年,离抗日战争结束还有两年,以后解放战争还有五年,谁也难保证你在诸多的战斗中不像你们班副一样被打死。当然,如果不打死,就像犟驴一样成了台胞;如果万一打死,不连现在也没有了。</p><p class="ql-block">花爪舅舅想了想:那倒是,子弹没长眼睛,我就是这个命,咱没当台胞那个命。</p><p class="ql-block">我说:你虽然没当台胞,但在咱们这边,你也当了支书,总起来说混得还算不错。</p><p class="ql-block">花爪舅舅立即来了精神:那倒是,支书我一口气当了二十四年。</p><p class="ql-block">但马上又颓然叹口气:但是十个支书,加起来也不顶一个台胞呀,现在又下了台,县长认咱是谁呀。</p><p class="ql-block">我安慰他:认识县长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犟驴吗?</p> <p class="ql-block">当支书怎么可以和是台胞去比呢?原本可以去当台胞的我却回来当了支书,当台胞可以穿金戴银,十个支书也抵不过一个台胞,更何况如今还下了台,县长认咱是谁。我是谁?我很清楚。我和犟驴从哪里来?我俩都清楚。但是,我当了支书,犟驴当了台胞,县长却用小汽车去接了犟驴。</p> <p class="ql-block">在活人中打捞历史,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个体的思想意识、价值角度都不尽相同,下面这段对白又与哪段历史有过偶然的巧合。</p> <p class="ql-block">我说:老人家也不容易,当年逃荒那个样子。</p><p class="ql-block">郭有运的儿子说:那怪他窝囊。要是我逃荒,我决不会那么逃。</p><p class="ql-block">我吃了一惊:要让你逃,你怎么逃?</p><p class="ql-block">他儿子:我根本不去陕西。</p><p class="ql-block">我:你去哪儿?</p><p class="ql-block">他儿子:我肯定下关东,关东不比陕西好过?</p><p class="ql-block">我点头。关东肯定比陕西富庶,易于人活命。但我考察历史,我故乡没有向关东逃荒的习惯。闯关东是山东、河北人的事。我故乡遇灾遇难,流民路线皆是向西而不是向北,虽然西边也像他的故乡一样贫瘠。当然,一九四二年、一九四三年还有一个特殊情况,就是东北三省已被日本人占了,去了是当亡国奴。我把后一条理由向他儿子谈了,谁知他一挥手上的“戈尔巴乔夫”(手腕上戴的手表,个性化行为),发出惊人论调。</p><p class="ql-block">命都顾不住了,还管地方让谁占了?向西不当亡国奴,但他把你饿死了。换你,你是当亡国奴呢,还是让饿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