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第 三 章</p> <p class="ql-block"> 别人不疼你，你总要学会自己疼自己。这是养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记忆里，一生都记住他说过的话。日后，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的时候，也死死的记住了这句话。</p><p class="ql-block"> 为了日子好过一点。只能象老人说的那样，没妈的孩子早当家。</p><p class="ql-block"> 我四岁学会了给养父母擦背，洗脚。</p><p class="ql-block"> 我五岁学会了打猪草，放鸭子。</p><p class="ql-block"> 我六岁学会了洗衣做饭。</p><p class="ql-block"> 我七岁学会了下地种菜，摸鱼捉虾。</p><p class="ql-block"> 快八岁了，就跟着养父守渡口。风吹日晒，我长得又瘦又黑，但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半个头。当他们都背着书包走向学校时，命运却把我推向了更为苦更难的深渊。</p><p class="ql-block"> 被养母打骂养父教育后。我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做好了早饭，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我知道没有亲爹亲妈，别说读书，我要是不多做点事，不显示出我还有一点用处，那么他们一定不会再要我。</p><p class="ql-block"> 我天天小心翼翼，在养父母面前，走路都是轻手轻脚，在弟弟妹妹面前，说话都是轻言轻语。他们玩游戏也从不叫我，因为娘不让。所以，我干完活就回到自己的小厢房，靠在柴火堆上，用麦杆做蚂蚱蜻蜓，用废纸叠纸船飞机。</p><p class="ql-block"> 那天雨后，养父母下地去了。我心情轻松了许多，便把叠好的纸船悄悄的送给弟弟妹妹玩。然后准备离开时，弟弟喊着要我一起去小河里放纸船。我可不敢，便说就在房前屁股大的小水坑玩一玩。我们三个就在小水坑玩起纸船。弟弟说要让船游动，妹妹就回屋拿了一把没把的铁锄头，准备在小水坑边挖一个小口子，让水流动，我们的小船就可以游动了。当妹妹举起锄头挖向小水坑边时，弟弟低了下头，结果锄头就挖在了弟弟的头上。顿时血流下来，染红了小水坑。我和妹妹都吓坏了。我学着老奶奶曾经帮我止血的样子，抓了一把干灶灰用手按着弟弟的伤口，伤口血流少了。妹妹跑去地里喊回养父养母。养父赶紧把弟弟送到村卫生室包扎，医生说幸亏灶灰止住了血，否则后果很严重。</p><p class="ql-block"> 养父把包扎好的弟弟抱回家，看到我还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对养母说没事了，只是伤到了头皮。想拉我起来，养母瞪了他一眼。</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是我闯了大祸。我也没有向养母辩解，就这样一直跪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打我骂我，连看我一眼都没有。但就是不叫我起来。而是把养父叫到里屋，咬着牙狠狠地说，该了断了。</p><p class="ql-block"> 该了断了。我是听清楚了，但没有听明白。脑子中嗡嗡作响，直到我跪到天黑晕死过去。</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刚大亮的时候，养母笑嘻嘻把一盆洗脸水泼向门外。我正在门前扫院子，她好象我是空气，把水泼向我脚下。泥水溅了我一身。我低着头，不去看她的脸色，拿着扫帚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扫，没有停。</p><p class="ql-block"> 养父走出来，看我满身满脸的泥灰水滴，推了下我说，快去洗把脸，大今天带你去买身新衣裳。</p><p class="ql-block"> 大从屋子里走出来，瞪了养母一眼，又对我和颜悦色的说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忆中，我的衣裳都是养母穿过了不要的，剪一下长袖子长裤脚丢给我。新衣裳，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当时我的眼眶变红了，但是我不敢哭，我怕哭了之后会惹他们生气。便赶紧把扫帚放下，乖巧的跑进厢房换了衣裳，回到大身边。</p><p class="ql-block"> 大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外头走走。我回头看到养母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我心里很是不安，但是看着大那脸色也不敢问。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走。</p><p class="ql-block"> 我长到七岁半，湾里湾外我都跑遍了，但是从来没有出过南河乡。那天大带我从仙女河边走到汉江堤上，坐上了一个河南人的毛驴板车。他们是为周边几个乡镇拉砖拉瓦跑运输赚钱的。这个空驴车就是刚送完货返回砖瓦厂去的。</p><p class="ql-block"> 一坐上衣着破烂满脸灰黑的河南人的毛驴车，我心中泛起一丝丝惶恐。因为，村子里的老人总是拿河南人吓唬孩子。说他们捉孩子卖钱。但有大在，我不怕他。倒是怕大把我拉个又远又无人的地方，把我丢了。</p><p class="ql-block"> 驴车一摇一晃地在江堤上走了大半天，到了一个叫复兴的村子。那村头的河也没有我们那里宽，还有一条大路从村子外面通过，路上还跑着拖拉机，大客车。村子里的房屋也比我们村要整齐漂亮。</p><p class="ql-block"> 村口有一个打铁铺。</p><p class="ql-block"> 大带我下了毛驴车，塞给河南人二块钱，说等着回去再给五块。说完领着我进了那铺子，对里面喊:</p><p class="ql-block"> 谈老哥，谈铁匠，在家吗？</p><p class="ql-block"> 在呀，谁呀？一个六七十岁，红光满面的男人答道，从里屋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后，将视线停在了我身上。</p><p class="ql-block"> 你们找我打什么农具么？</p><p class="ql-block"> 我是张家湾船老大，前几日在渡船上，你说要为你的瘸子孙子找个媳妇的，我这不送过来了吗！</p><p class="ql-block"> 哦，哦！谈老头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我。</p><p class="ql-block"> 哎，你看她中不？大一边说着，一边将我往前推了推。</p><p class="ql-block"> 我心中害怕极了，下意识的往后面躲，却被大用一只膀子紧紧夹住。还在我的 胳膊上狠掐了一把。谈老头露出了喜色，目光更加集中的在我身上打量，歪着个头围着我转了一圈。</p><p class="ql-block"> 看这娃长这么瘦，能干得了活儿么？</p><p class="ql-block"> 哎，你别看她瘦啊，那可能干着呢，什么活儿都能干，也好养。你只要管她一碗饭就可以了。都十几岁啦，再过几年就可以生娃啦。</p><p class="ql-block"> 十几岁？可我明明过了这个夏天才八岁。大这是想干嘛呢？我心头紧缩，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用不解的神情抬头看着大。</p><p class="ql-block"> 我看不象十几岁。不过，也行吧，这女娃看着还机灵，不过我只能给八百块。</p><p class="ql-block"> 这不对吧，老哥，那天在船上你可是夸口说两千块！</p><p class="ql-block"> 那你的女娃真有十几岁？</p><p class="ql-block"> 有啊！再说了，你管她多大呢？你家的残疾孙子啊，一个 腿长一个腿短，还赶不上这女娃高呢！有哪家会把女娃嫁过来，就一千八，要不就算了。</p><p class="ql-block"> 大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准备走。我的心里松一口气，赶紧转身往毛驴车那边跑。</p><p class="ql-block"> 行啊，一千八就一千八，把娃给我！</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已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将我一把推给谈老头。</p><p class="ql-block"> 这娃好养，好好养着吧。</p><p class="ql-block"> 行啦！谈铁匠死死地拽住了我，拿了一把钞票递给了大。</p><p class="ql-block"> 这娃以后就是我家的啦，你放心走吧。</p><p class="ql-block"> 大，我什么活都能做，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我只吃一顿饭也行，我给弟弟妹妹当牛做马也行，我长大了可以帮你摆渡船，挣钱为你养老呵！我哀求着。</p><p class="ql-block"> 大，求求你，求求你，别卖我，别卖我。我哭嚎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