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记忆是零散的、不完整的,有的甚至是模模糊糊的。但我总想把这点点滴滴的东西抠出来,让它逐渐明晰。这大概就算做“乡愁”吧,淡淡的在心头萦绕,却怎么也抹不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印 象 中 的 大 同</b></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四年农历十月初三,我出生在大同。我们在大同住了两个地方,第一处院子记不住了,第二处住过的院子还有印象。</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中第二处院子在四牌楼西,门牌号是马市角52号。院子是东西长、南北短的长条四合院,上房、南房多,东西房少。我们家住在东耳房(上房最东边一间)。房子不到20平米,顺山大炕,水泥地十分光滑。在东边的墙上开有一个2尺间方的小窗,与街相通。家里一年四季照不到太阳,只有早晨从东边的小窗会透进一缕阳光。</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生活很清苦。为了生计,父亲给母亲揽了给煤矿缝垫子的营生。母亲除了打点家里的家务,就没日没夜的缝垫子。白天,一有空就捻线绳。一缕一缕的白麻,一头栓在碗大的线砣上,一头吊在左手中,右手把线砣一转,等线砣停了,线绳捻好了,绕在砣上,再续上一缕麻继续捻。晚上,洗完锅碗瓢盆,安顿我们弟兄们睡下,母亲就开始缝垫子。矿工背炭的垫子,有一尺多宽,二尺半长,三寸多厚,是用两张帆布,在中间垫上破绵絮、破布头、破麻团等物,然后缝起来。母亲坐在地上,屁股下放个垫子,把裁好的帆布铺在地上,在帆布上一层一层铺好填充物,再把另一块帆布盖在上面,然后上下用夹板夹住,再用卡子把夹板固定好,就开始缝了。缝制垫子的工具,是一把圆把锥子和一根又粗又长的针。母亲双腿伸直,把垫子立起来,用腿夹住,把白天捻的线绳串入长针的针眼里。然后,拿起圆头锥子,在头上磨一下,屏住气,扎进垫子。扎通后,拨出锥子,把针串过去。三寸厚的垫子,扎起来很费劲。母亲在手掌绕了一些白布,一锥一锥扎下去,一针一针缝下去,还时不时地在头上磨一下圆把锥。一直到十一、二点,才上炕睡觉。日复一日,冰凉的水泥地坐久了,母亲落下哮喘的病根,一到冬天,咳嗽不断,一直到老也没有根治。</p> <p class="ql-block"> 大同人习惯吃两顿饭,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学生放学时吃一顿饭,晩上六点吃一顿饭。一到中午,我就叫肚子饿,母亲说:去接你姐姐去。我只好出门到路上,等两个姐姐放学回来。接到姐姐,回家正好饭熟。</p><p class="ql-block"> 我们每天的饭菜,都是粗茶淡饭,在最困难的时候,面里会掺很多糠。记得,一次吃了黑豆掺糠的豆面馍馍,我和弟弟都拉不下去,母亲从头上拔下“黑捏棍”(头发卡子),给我们从屁股一点一点地抠,抠出来的疤疤,是一堆散落的杂渣。</p> <p class="ql-block"> 院子里住了八、九家人家。见面很客气,会互相打招呼,但似乎保持着距离。住在一个院子,互不来往,也不串门,不象农村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篇。院子里的杨婶婶,与我们们家关系较好,偶尔互相串串门,说说话,有事也能相互照应一下。院子里不知是哪家的小女孩,和我处得很好。她与我年令差不多,每天吃完饭,我们就在一起玩。有时假扮成医生,打针治病。有时假扮成两口子,炒菜、做饭、吃饭,吃完饭后挨着睡觉。她是院子里唯一经常和我玩的小朋友,但遗憾的是,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一直没记住。过春节时,院子中间垒一个旺火。晚上,旺火着了,各家各户放一些鞭炮。之后,大人们站在旺火旁边,说话,互致问候。小孩们围着旺火随便玩。不知谁家的孩子,用筷子串着一个馒头,在旺火上烤着吃,其他小孩都盯着馒头。可是大人不发话,谁也没有奢望。</p><p class="ql-block"> 父亲礼拜天会带全家去公园玩。公园在西门外。那时候,公园收费,每人2分钱。有一次,大姐带我到公园玩,回来时,我走不动了,就让大姐抱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大姐累得喘着粗气,满脸通红,让我下来走,我不肯。看见大姐生气了,我才下来自己走。父亲也带我去过他的单位。他在市工商联上班。工商联是一处北方标准的四合院,四面起脊的大瓦房高高的,伸出的房檐方岀一块天地,院子干净、整洁,给人清静、庄重的感觉。这是个寒冷的天气,刚洗完手的水,往院子一倒,很快就结成了冰。父亲把我领进办公室,这里炉火正旺,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子,照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上,一片光亮。室内桌椅井然有序,干净明亮,感觉温暖、舒服。最开心的事是父母带我们看滑翔表演。滑翔机场在市区东南四、五十里处,我们是坐公共汽车去的。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坐公交车。汽车快速地向前行驰,外面的阳光在车内一闪一闪的,窗外的树木、田野、河流被抛在脑后。我的心情随之起伏奔腾,别提有多爽快啦!我二老爹在口泉大斗沟矿当煤矿工人,工休时候常到我们家,来了就给我一些好吃的,有时间还带我去戏园子看戏。可是对戏文我一概不懂,也不知看了些啥戏。</p><p class="ql-block"> 离开这处院后,我再没有去过。八十年代中期,在雁北教育学院读书时,想去看看这处院。到四牌楼西边,走了好几条卷子,也没有找到它。</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短 暂 的 七 里 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b></p><p class="ql-block"> 六0年,压缩城市人口,我们家被压缩到市郊七里村。</p><p class="ql-block"> 七里村村子不太大,村边有一个池塘,池塘边有一棵一搂粗的大树,显得山青水秀。周边的田野很广阔,眼界开阔,空气清新,一改城市里的沉闷。 我们搬进一处敞着大门的院子。</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已经实行了食堂化。父亲买了一个小白铁桶,拿回家里,为吃食堂打饭做准备。可是,不知啥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吃食堂。</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的小孩很友好。没几天,就和院子里的小朋友熟了。他们带着我到池塘边玩水,互相追逐打闹。有的孩子还爬到树上,我胆子小,从来也没敢爬。有时,我和他们一起到野外玩。村子西南,有一处乱坟岗,墓己被盗,挖出的棺材板横七竖八,死人的红绸子、绿缎子衣服还十分鲜艳,随风飘荡,象阴间传说的鬼旗,瘆得慌。每当走过这里,大家都撒开腿往村里跑。我也带小朋友们到大同城里游玩。几个小孩约好,沿着大道,穿过南门,绕过四牌楼,在繁华的西大街转一转,又原路往回走。</p> <p class="ql-block"> 秋天,母亲让大姐带着二姐和我去野外拨黍子(不知怎么有的地,是自留地,还是“小块地”,不得而知)。回来时,我们每人背了一梱。走了不久,人人都满头大汗了。大姐背的最多,休息时我见大姐脸胀得通红,头发都湿透了,脸上还有血。</p><p class="ql-block"> 父亲用当年的黍秸勒了好多笤帚。我就喜欢看父亲勒笤帚样子。只见父亲坐在地上,腰上系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约一米处绑一根杆面杖。然后把五六股大母指粗的黍秸拢在一起,用手攥紧,形成笤帚的雏形。之后,拿起赶杆面杖,用绳子在笤帚弯处绕一圈,再将事先备好的细线绳,夹在绳子中间,两脚蹬住杆面杖,双腿发力,身子后仰,同时把绕紧的笤帚转着往怀前拉,拉到怀前时,笤帚把上勒岀一道深槽,线绳也紧紧绑在深槽里了。松开绳子后,把线绳打结,用剪刀把线头插进把子深处。这样,再勒第二道,第三道。三道勒好,将把上多余的部分用刀切掉,一把笤帚就勒成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冬闲时,姥爷来到我们家。一天,我正在街上玩,有一个老汉向我身边走过来,边走边说:“元子,你认不得姥爷啦?”我认真看着姥爷:满脸笑容,头上戴一顶新毡帽,穿一身黑色的棉衣,绑着绑腿,脚穿一双家做暖鞋,肩上挎着一个布袋子。精神、干练。我没有做声,笑了笑,把姥爷领回家。姥爷在我们家住了几天。母亲专门带姥爷到市里转了一天,并在照相馆给我和姥爷照了张相。这是我和姥爷唯一的一张合影,十分珍贵,至今我还珍藏着。</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记 忆 中 的 怀 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class="ql-block"> 在七里村住了不到一年,我们就搬走了。</p><p class="ql-block"> 六一年,父亲调到怀仁区工作,我们随父亲搬到怀仁城。</p><p class="ql-block"> 怀仁城并不大。从东门到西门长不足1000米,路宽十米左右,路边是石条台阶,台阶上排列着高高矮矮的店铺,店铺都不大。当年东门己经拆掉,只有西门还在。西门是最繁华地段,卖肉丸的、卖糖人的、卖糖干炉的等小商小贩都聚集在这一带,白天熙熙攘攘的。到了晚上,店铺歇业,打上门板,整条街都黑不隆冬的,只有西门这边亮着灯。东门城墙下,有一个看守所,看守很严。只能看见好多犯人,穿着蓝灰色的衣服,外披一个马夹,在城墙上挖土劳动。</p> <p class="ql-block"> 我们家住在东关的城墙外。这是一处大杂院,院子里住了不少人家,我们住东房。岀门就能看见上房住着一位身材颀长的长者,走路不紧不慢、说话文文雅雅、做事慢条斯里,象是个有文化的人。平时很少说话,很少和人来住。他家有一台老式收音机,吃完晚饭后,就端坐在椅子上,听一会广播。我经常趴在他家窗户,看那台收音机。和我们并排住的,有一个小男孩,头发蓬乱,鼻子上时常挂着鼻涕,嘴中的牙不整齐却经常呲着嘴。相貌不怎的,人却很热情,见面就“哥哥”、“哥哥”的叫。你有啥事,他都抢着帮。他的母亲也很热情,经常到我们家串门,帮母亲做事。</p><p class="ql-block"> 我在怀仁东关小学上了一年级。父亲领着我去学校报到,老师问:“叫啥名字?”“赵志元”父亲回答。老师想了想说:这个名字不好,叫赵斌吧。父亲没有做声。就这样,我在东关小学当了一年“赵斌”。但是,老师什么样子,学校什么样子,上了些什么课,一点印象也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怀仁城住了一年多时间。七十年代后期,母亲又随父亲住到怀仁,还分到了房子,一直到老。</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初 回 圪 坨 村</b></p><p class="ql-block"> 六二年,继续压缩城市人口,我们被迁回老家圪坨村。</p><p class="ql-block"> 送我们回村的是父亲单位的大马车。行李衣物、锅碗瓢盆等装了满满一马车,母亲和我们弟兄几个抓着绳子爬上车去,坐在上边的行李上。车子一路颠波,摇摇晃晃,晃得人直头晕。走了一段路,我们就开始呕吐。一路上,车子不停的颠波,不停的晃,我们也断断续续不停的吐,很难受。天黑前,赶到应县的罗庄村,在罗庄打尖住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明又继续赶路。罗庄离我们村二十来里地,半前响就到了。 当时正是山药开花的季节,白色的山药花星星点点,好大一片,很是美丽。田野里庄稼正旺,郁郁葱葱。圪坨村掩映在一排大树的后边。中午,我们在姥爷家吃了顿饭,下午就回到自己家。</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在一处农村四合院中。上、下房五间,东、西房三间,都是砖墁房。这一处院子,是爷爷分家时,分给大老爹和我们家两家的。土改时,大老爹被划为富农,那一半院子被没收充公了。剩下我们的一半,由于迁出外地不住,一直也被村里占用着。农业合作化时,用作合作社社院,称“东社”(村子西边还有“西社”)。人民公社化后,又成为生产小队的队房子。院子里除了一间队房子(记工房)、两间仓库一间草房外,其余都成了牛圈。院子的大门很大,能进岀牛拉车。进了大门,院里停着一辆木轱辘大牛车,西房房檐下放着两张犁地的木犁。东西南房都没有窗户,在院中能看见喂牛的草槽。满院子的牛粪味。</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给我们腾出两间东上房。堂间是从地面到房顶的接山窗,窗户是棱形的小格子。屋里还保留着生产队做粮仓的一道墙。里屋的窗户是五寸间方的小窗空,糊着一层麻纸,黑洞洞的。我们就这样搬进来,安顿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圪坨村在周围三乡五里算是个大村子。有2000多口人,12个生产队。村子里街道不整齐,七拐八弯的。房子除老爷庙、家庙(李家祠堂)、龙王庙三处瓦房院外,其余都是土坯房,好的房顶墁一下砖。还有一些土窑洞。村里有一所学校,在老爷庙。有一个供销社,在家庙。有个戏台,在龙王庙。</p> <p class="ql-block"> 回村后,我上了二年级。学校就在我家旁边,高高的砖表围墙,大门是砖碹拱形门,拱顶挂着“圪坨完小”四字。院里很宽阔,当院有一棵高大的杄树,树上挂一口大钟,钟挂的很高,“铛、铛”一敲,全村都能听到。上房的五间正厅一隔为三:中间是三间宽的大教室,西边一间是办公室兼男教师宿舍,东边一间是女教师宿舍。东西房各三间,东面三间是二、三年的教室。教室里靠墙一面盘一条长炕,炕上摆着一行一行的四条腿长条櫈,南北山墙上各有一块黑板。上课时,学生坐在炕上,二年级面向北面的黑板,三年级面向南面的黑板。</p><p class="ql-block"> 教我们的是一位女老师,姓龚,刚从学校毕业,梳个剪发头,说话文文雅雅的,很温和。两个年级的学生,下课可热闹了。有的在黑板上乱写乱画,有的在地上追来跑去,有的在低櫈子上跳过来跳过去。有个小女孩在櫈子上走,没站稳,櫈子倒了,碰破了鼻子。学生报告了老师,龚老师气哭了,一边揉眼泪一边说:“我教不了你们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上二年级就开始上夜校(晚自习),孩子们每人从家提一个小煤油灯,到晚上三、四十个小灯点着,直冒黑烟。说是上自习,其实大部分没事干,叽叽吵吵地小声说话。老师来了,就安静一会。老师一走,又开始叽叽喳喳。一个小时自习上完,学生们都熏成黑鼻孔了。</p><p class="ql-block"> 学校紧临村子的大南街,无疑成为全村的活动中心。学校西墙角有一块大石头,成为人们的聚集地。每天晚上,台上坐的,台边站的,围成一圈,说东道西,家长里短,瞎谝一气,夜深才逐渐散去。白天,还有一些不能岀地的老人、老汉,坐在大石头上瞭大街。学校南墙上打了一块黑板,不时公布村里的大事小情。学校西墙是一面标语墙,写着:“掀起社会主义建设的新高潮!”几个大字。标语会不断更新,文革时期换成“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后来又换成“全党动员,大办农业,为普及大寨县而奋斗!”等。学校的后墙是文化墙,每年“六一”和新年学校都会出一期板报,把学生的优秀作文抄在大纸上贴上去。文革开始,大字报贴满了整个后墙。之后,还贴过“刘、邓、陶”、“彭、罗、陆、扬”等“黑帮”的丑化头像。</p> <p class="ql-block"> 当时,村里还很落后。十二个小队,每队有一辆大车。车轮是本轱辘,直径够三、四尺,为结实在轱辘上钉上大磨菇钉,轱辘一转,地上辗出一个个小坑。所以田间大道上,都有两道深深的车辙。大车使换两头牛,一头驾辕,一头拉套。人常说:“老牛慢道”。牛拉车总是慢悠悠的,任车馆“哈哈哩哩”的喊,也无济于事。急了,在牛屁股上用笨重的鞭子抽几下,也会跑两、三步,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步子。全村只有大队有一辆胶轮马车,一头骡子驾辕,三头骡子拉套。骡子头上系着红樱,脖子上戴着串铃,走起路来唰唰作响。赶车的是本家叔叔,衣服穿的干冷利落,手扬带红穗的长鞭,甩得“啪”“啪”山响,象领导开车的司机,很神气。村里耕地还使用笨拙的木犁,一头老牛,拉一张木犁,一天耕不了二亩地。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有一辆手推小车,轱辘也是木的。木轱辘是几块木头拼成的,并不很圆,走起路来会发岀“个登”“个登”的响声。</p> <p class="ql-block"> 秋天到了,母亲开始随着队里的妇女参加劳动。割田、刨山药等,啥活都干。</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们家头疼的事是分山药。生产队的山药都是白天刨,晚上散工后分。我们家有四个农业人口,每人分十几斤,母亲就自己拿个袋子,用绳绑住,自己背回家。每人分二、三十斤,就得央求一些有小车的,给随带着捎上。再多了,就得雇人了。自己在地里看着,等人家推完了,再返回地里给我们推。雇的这些人,也都是能说上话沾点亲的人。完事,母亲总会一元、两元的给人家塞一些钱,虽说不要,最终还是收下了。一个秋天,每人大约分三、四百斤山药。为这,不知求了多少人,落下多少人情。</p> <p class="ql-block"> 我最烦恼的两件事,一个是拉风箱,一个是拉碾。中午放学,肚子正饿,母亲忙着做饭,让我帮忙拉风箱。当时,差不多每天都吃茭子面(红高粱面)饺子。和好面,分成一个个面剂子,再把面剂子捏成小圆桶形状,里面塞好多山药丝掺野菜的馅儿,村里人叫“大肚饺子”。这种饭费火,放在笼里得蒸小半个小时,时间短了,里面的馅儿就夹生。我抱住风箱把,“一、二、三、四、五…”的数,数一数看看上气了没有,看了好几回,锅里才上圆气。母亲说:“回回气吧。”我一个高高蹦岀去。过了一会,母亲继续烧火拉风箱,直到把饭蒸熟。</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差不多一到星期天就得推碾磨面。星期天用碾子的人多,一到五更,母亲就拿个箩子,里面放些粮食,去占碾子。回家赶紧做饭、吃饭,锅也顾不上洗,就引上二姐和我去推碾。到了碾房,母亲把一些粮食摊在碾盘上,母亲推一头,二姐推一头,我够不着碾棍,就在碾棍上绑一根绳子,在前面拉。开始挺新鲜,我拉着碾子隆隆地跑,不一会就上气不接下气没劲了。越走越没劲。就这样,围着碾盘转呀转,转的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好容易碾完了第一遍,母亲把碾盘上的粮扫在一堆,腾出一块空地用箩子箩面。我赶紧跑岀院子,抱着头坐在台阶上。箩完面,剩下的还得碾第二遍。我硬着头皮拉起绳子,又围着碾盘转起来,头还在晕,天还在转。此后,一到拉碾时候,心里就烦恼,但也无可奈何。直到六十年代后期通了电,附近村有了磨面机,我们就推着小车走十几里路排队磨面。虽然一等就是半天,也比转碾道强。</p> <p class="ql-block"> 我在圪坨村住了将近三十年,九十年代初才带着妻儿住进浑源县城。这里,是我人生的起点,也让我度过了青春年华。是这块贫瘠的土地滋养了我,也留下太多的甜酸苦辣。我深深地眷恋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