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们的快乐小坝

版纳 牛东院

外地人口中的快乐小坝，其实是澜沧江边的一个老码头。

那年代，景洪与澜沧江上下游的交通往来主要靠船。因为沿江公路旱季尘土飞扬，雨季几乎走不通，水路成了真正的黄金水道。老大桥下边这个老码头是当时景洪城里最繁忙的码头。随着公路运输的快速发展，水上运输日渐衰落，这个延伸到江中心的老码头渐渐被废弃了。除过钓鱼的、游泳的、江边发呆的几乎没人到码头上来，就连滨江大道与码头连接的滑坡小路都是自然踩踏出来的。

可是，近几年来每到冬季，老码头就火起来了，且一年比一年火爆。因为曾经在海南、北海、巴马等地过冬的东北老人终于摸到了景洪这片“人间天堂”。于是，候鸟们一传十，十传百地飞到了景洪。

中国老人的消费观，无论南北大抵都是相同的，能省就省，能不花绝不乱花。星级酒店能进去看当然要进去看看，但不论有钱没钱，绝不在这里住。老人们在距离澜沧江较近的地方或找间民房，或租个宾馆房间。平时除过在房间里吃住，就是到澜沧江边晒太阳。老码头就这样变成了以东北人为主的外地老人的快乐小坝。在老人们眼里，小坝就是海边沙滩，阳光浴场，就是亚龙湾。

午饭过后，老人们不约而同地背上跟屁虫，提着小凳子，带着水杯，陆陆续续来到小坝上。大家三五成群，脱了衣服晒太阳。晒得满身流油时就下水游泳，这就是老人们在澜沧江边的冰火两重天。晒太阳是集体项目，下水可就量力而行了，毕竟是名闻天下的澜沧江。体力弱点的就在码头出水侧的浅湾里游，体力强点的从码头迎水侧下水，沿江游到千米外的观礼台，然后再返回码头晒太阳，晒热了再游。泳技好的沿江上行两公里到双彩桥下水，或上行5公里到白塔桥下水，但返回时都在老码头上岸。就像江边的白鸟，不论飞到哪里，飞累了总在同一棵树上栖息，因为本是同群鸟，栖息相与共。

老码头上晒太阳的，除了东北老人，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甚或有外籍华人。人多了管理跟不上难免出问题。这里曾经垃圾乱扔，曾经老人溺亡，但这里不是滨江大道，不属城管辖区。老人既然选择了这里，爱上了这里，就为此担当，自觉管理。

“野人萍迹”是位破过吉尼斯世界纪录，曾经叱咤海内外泳坛的冬泳骁将。如今一头白发，一根文明拐蹒跚在澜沧江畔，活成了小坝上所有人眼里心里的萍姐。她在小坝上放了垃圾袋、垃圾箱，解决了环境问题。她给每个游泳人赠送了她设计订制的白色泳帽，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大江上正在畅游的是小坝上的老人。而老人们也因统一的泳帽而产生集体感、归属感。她拐杖戳地斥责小坝上的不文明行为：“这是傣乡，是文明景洪，我们不能把人丢在这里。”她自费给小坝上的泳友每人买一条浴裙，从而解决了江边更换泳裤的尴尬，小坝上的裸晒行为也从此消失。

今年冬天，萍姐在小坝上竖起鲜红的国旗，洁白的队旗，成立了“泳者无疆”澜沧江漂游队。头戴白色泳帽的近百名队员，扛着国旗队旗从铁路桥下下水，在澜沧江面上组成中华龙的水上阵容，大家高喊着“助力冬奥，泳者无疆，我爱澜沧江”，一直漂到老码头。这样的活动今冬已举行了两次。活动使来自全国各地的候鸟变成了澜沧江畔的群鸟，也把当地人废弃了的老码头变成外地老人口中的快乐小坝。至于景洪，老人们一直称为人间天堂，第二故乡。

一条卵石裸露的废码头，未经任何改造，竟然成了全国各地老人们聚集的快乐小坝。爱屋及乌，连码头所在的景洪也成了天堂、故乡。这期中是否有值得思考的东西呢？

在人口日益老龄化的今天，养老问题已经成为一个沉重的社会问题。其实养老最重要的是让老人满意并快乐。而老人需要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内心最清楚，何况眼前这辈老人历经坎坷与苦难，勤劳节俭是其本质，高端豪华场所他们未必忍心居住。那么一切都让老人做主吧。为国为家操劳了一辈子，老了放他们到大自然中去，给老人青山绿水，一任他们乐去。自由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关进无论多么豪华的敬老院都无异于金丝笼里养鸟。

以东北为主的各地老人，从海南等地转战到西双版纳来过冬，这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对西双版纳的发展来说，这是机遇也是挑战。傣乡是否做好了抓机遇迎挑战的准备。一条废弃的码头显然不是提前所备，澜沧江畔能否再做布局使其类似于亚龙湾。

在公众舆论及文化宣传导向方面，主流媒体是否多点迎宾之词，以摈弃自媒体上的偏见与贬低。傣乡本来就是民族融合的典范，宽容善良是其本质。

愿候鸟们融入傣乡，共享雨林，快乐小坝，幸福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