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真小说～《仙女河》2

铁木真

（图/网络 文/木真）

第 二 章

　　弟弟生下来，全家象过年似的。第一天，养父杀了鸡，还下河去打了几条鲫鱼。又是肉又是鱼，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也沾了这刚出生弟弟的光，坐在门坎上，吃饱喝足，但就是不能去看看弟弟。

　　″安安，不准进这个房门！″养父小声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站在房门外，朝里边望几眼，透过那棉纱蚊帐，只能听听那婴儿清亮的哭声。

　　弟弟满月的那天，成了全村人的节日。养父把一头养得半大的猪叫村头的屠夫给杀了，要宴请全村人。邻居们为了沾喜气，也是三三两两，有的用红布包着几个鸡蛋，有的用红绳拎着老母鸡，还有的拿着小红包，纷纷前来喝酒看小弟弟。

可是，养父却把我推进了挨着正屋斜搭的小厢房，把剩菜剩饭盛了两大碗给我吃。告诉我以后只能在里边吃，在里边住。我闻到肉香饭香，不管是不是剩的，吃得也很香，尽管眼泪不停地滴到碗里，我还是吃得很饱。这是我被送到养父家几年来，吃得最饱的一餐饭。但随后的日子，我咽下的都是苦水泪水。

晚上，养父拿给我一床破棉被。小声对我说，你也别怪我们偏心，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命太硬，一生下来就克死了你娘。而今我们这金贵的儿子，怕碰到你这克星。

我似懂非懂。真以为自己就是克星。

　　养父母家在湾子里还算是富裕的。正屋是两间青瓦房，屋子墙上还用报纸糊着。又干净又暖和。而厢房是正屋旁边用粗木头斜坡搭建而成，主要用作厨房，堆放杂物，与鸡舍猪圈连在一起。

　　厢房墙上是用砖砌成的十字孔，四处透风。而我睡在柴火堆里满是霉味臭味。

我掀开那堆柴火，发现了一个长长的方方的素木棺材，后来才知道是养父家老爷爷为自己准备的。面对那白晃晃而造型恐怖的棺木，我并没有害怕，反而身体贴得更紧，因为它可以挡住阵阵寒风。

　　那一夜又下了雨。倒春寒来了，我躺在柴火堆里，将薄被紧紧的裹在身上，被冻得瑟瑟发抖。听着堂屋里的笑声，我咬住了嘴唇，心里好难受，却连哭都不敢哭。那一夜身体有被冻成冰块的感觉，虽然冻得快死，但是没死。冻得有些麻木，慢慢就变成了飞天成仙的幻觉。幻想亲妈把我搂在怀里。幻想奶奶给我点了一堆柴火取暖。

　　我幻想着，爬了起来，从灶头拿了火柴，学着奶奶点燃火柴，又点着了柴火。火焰在灶堂燃起，寒冷消退，我不停地往里面添柴火。结果添的太多，大火从灶里面烧了出来。

　　大火烧着了我的衣被，灼痛把我从幻觉中烧醒。我依然从灶台的水缸中舀水浇火，但火越烧越大，烟子呛得我喘不过气，转身逃出厨屋。拍打大门，惊叫醒养父。

　　养父从酒后酣睡中出来，不知是被寒冷还是大火给惊住了，一屁股瘫坐在青石门坎上，不停地发抖。手指着那吐着火舌的棺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养母披头散发，在堂屋里嚎啕哭叫，说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丧门星显了灵，叫着要把我推进火中，把我烧死。养父死死抱着我，任凭养母发疯般拉扯，也没有松手。

　　但我的头被养母重重 磕在了青石门槛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昏死过去。

　　一直不说话的养父说话了:

　　″别打死了，不管咋说，她还是个娃″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因为湾子里小伙伴都说我是检来的。邻居奶奶也总是提醒我眼睛放亮些。在没有妹妹弟弟之前，我还感觉不到。之后，我明显的看到养母眼睛里闪出的凶光。

　　有一次，我不小心撞 泼了妹妹的肉丝粉，洒了一地，慌忙去检，养母大骂我瞎了狗眼，一脚把我蹬倒在地，唤来一群鸡来吃，也不让我检一丝残渣。

　　还有一次，我带妹妹在河边玩，妹妹让我弯下身子当牛让她骑。我爬了几步，她从我背上翻滚下来，快滚到了水边时被我拉住，打湿了衣服，吓得大哭。养母听到哭声，赶到河边，折断一根带刺的树条，不问青红皂白，对我一阵抽打。

　　小杂种，怎么还不死！想害死妹妹，你给我滚到河里去先死。

　　我跪着抱头捂脸，任由她打骂。也许是她打骂累了，出气够了，拉着妹妹回去了，并叫我別再回那个家。

　　养母走远了，我才哭出声来。天黑了，我胆颤心惊地往家走。在门外窗下，我轻手轻脚停了下来，只听里屋养父母在轻声商量着什么，意思是反正这个家，再也容不下我了。

　　我还是万般无奈地迈进了这个家门。

　　养父见我回来，对养母使了个眼色，把我拉到身边。一边批评我没带好妹妹，一边擦去我眼角的泪水，把一碗剩菜剩饭端到我手上。我吃完后，他把我又送进了新搭建的厢房，多加了一条草垫，蹲下身子又用个热毛巾敷我手臂上的血痕，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药膏给我擦在了伤口上。一边擦，一边叹着气说：

　　娃呵，你以后乖一些，别再惹娘生气。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忍不住红眼眶摸着我的头接着说:

　　你是苦，别怪大，大也没什么好法子。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别人不疼你，你总要学会自己疼自己。

　　我们乡里，管爸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