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公元一九八八年七月九日。</p><p class="ql-block">余成背靠着座椅,黑而大的双眼木然的盯着车窗外的原野。风驰电掣的客车带来的七月的风吹动着他零乱肮脏的头发,吹动着他廉价破旧的衬衫,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呆坐着,那神情颇似一场残酷的战争后唯一的幸存者木然的注视着尚未消散的硝烟。</p><p class="ql-block">“妈妈,我就要回来了,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到高中,你的苦没有白吃,你的罪没有白受”。余成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恢复了平静,像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流星,“老师们估计今年一类线大约515分而我最保守的估计也要超过530分。老天开眼了!”余成心里喃喃道。倏地脸上的微笑淡了,像被浓浓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唉——”</p><p class="ql-block">余成长叹一声:“听说现在的招生常有人做手做脚,上帝保佑啊!”余成轻轻的一动身,虔诚的画了一个“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铛…铛…”一个盲人摸索着上了车,到了余成旁边。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余成:“老人家,坐这。”余成边说边往车窗挪了挪身子道“帮我算一卦行吗?”</p><p class="ql-block">盲人把一头箍着铁螺母的竹杖交到左手,伸出右手,弯下腰扫描般画了一个半圆摸到座位,小心的屁股顺着右臂弯腿坐下:“行啊,我已经好久没有替人算命了,今日冲着你的好心为你算上一卦吧!”</p><p class="ql-block">余成本不相信这一套,可自从六岁那年失去了父亲,亲戚们相继疏远了这个贫困的家后,妈妈深信这这作弄人的“命”,她把三个女儿的夭折归结为命;把丈夫的早丧归结为命;把农田的丰欠归结为命……锄头、香炉成了她生活的大部分内容。余成知道倔强的母亲已经被苦难的生活麻醉了,说服她是毫无希望的。于是一任母亲在香炉里寻求一点儿精神慰藉。久而久之,余成不信鬼神的天性中也受了些许“运”的熏染。</p><p class="ql-block">“你贵姓、大名?”老人马上转入正题。</p><p class="ql-block">“免贵姓余、余成”</p><p class="ql-block">“贵庚?”</p><p class="ql-block">“十九”</p><p class="ql-block">“那你是属鸡的”老人熟练的,“什么时辰?”</p><p class="ql-block">“日出辰时”</p><p class="ql-block">简短的对话戛然而止。盲人旋即入定口中念念有词继而道:“令尊令堂高寿?”</p><p class="ql-block">“父亲五十,母亲四十八”余成简洁的。</p><p class="ql-block">盲人双腿夹住铜板、竹杖,无神的双眼注定前方的天空,仿佛运筹帷幄的将军注视战场,整张脸毫无表情恰似戏台上落下的帷幕。双手掌心向上放在靠拢的膝盖上,大拇指分别依次掐动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犹如钢琴演奏家按动琴键,嘴唇微动就像唐三藏催动紧箍咒。半晌老人道:“小伙子,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p><p class="ql-block">“当然是真话哟!”余成不假思索的。</p><p class="ql-block">“那好,我就实话实说了”老人吃了定心丸后大胆的,“从卦象看你十岁以前一定死了父亲……”</p><p class="ql-block">余成心头一震,继而不动声色道:“老先生怎么可以如此诅咒人?我父亲好好活着怎么能妄言早丧呢?”</p><p class="ql-block">盲人一顿,再度入定低着头拇指再次弹琴般按动四指,念咒般喃喃一阵,昂起头坚决的:“你不必隐瞒了”盲人摇摇头帷幕般的脸上现出一线浅笑,“俗话说:’小克老克不到,老克小跑不了’你属鸡,你父亲属虎,你们父子虎鸡相克,本来你凶多吉少,可是你时辰太旺克死了你父亲。”</p><p class="ql-block">余成默然。老人自信的滔滔不绝:“你属鸡,辰时,鸡子辰时报晓,就命相看你是个大贵命。你五行缺水,火太旺这本来不好,可你姓余(鱼)鱼生水中这弥补了你的缺水也就克住了火旺,仍是有福之命。可是你鱼沉(余成)了那就是你的火太旺,命上看三十岁前你有一劫,闯祸此劫你就会大富大贵。”为了加强声威盲人摸起铜板,无神的双眼骄傲的环视一周“铛”的一敲铜板结束了这一卦。</p> <p class="ql-block">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余成头上,他只觉得头“嗡”的一声便陷入沉思。他烦躁的抬起右臂右手半握拳轻轻的有节奏的叩击着宽阔的额。</p><p class="ql-block">余成是一个唯物者,可处于命运攸关的关口,加之母亲迷信的潜移默化,另外盲人有关父亲命运的准确推测令他有些惶恐。“他能从卦象上那么肯定的推断父凶,说不定这里面还真的大有学问哩!”余成不禁有点担心了,“难道我的分数估计错了?难道我的英语答卷上的用铅笔涂成的黑点不够浓导致电子扫描出现误差?难道招生中的不正之风刚好歪在我的头上?……”</p><p class="ql-block">像其他询道者一样面对这番说教余成不能无动于衷了:“唉——虽是迷信,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为好。”他心里暗暗道。</p><p class="ql-block">“老先生,可有什么方法逃过此劫?”余成虔诚的。</p><p class="ql-block">盲人再度入定,良久神秘的:“你东南西北都有星在保护你的命,但却没有一颗亮星保护你的运,只有西北角有一丝亮光,你须到西北去烧火纸十斤,放大炮一挂。”</p><p class="ql-block">“火纸十斤,大炮一挂”谢过老人余成反复念叨,思维定格在这救命稻草上。</p><p class="ql-block">“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命运更不可或同。盲人仅凭那有限的年龄、属相、时辰来臆测命运那么世上会有多少的同病相怜者?这近乎荒唐的胡乱联系根本不足为信。”余成心道,“但现在风传严新气功能凭意念穿墙越室治病救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能为大兴安岭降雨救火……说不准命运也真的有迹可循哩!况且宁信其有花钱免灾以防万一多好!”</p><p class="ql-block">客车到洛阳镇了,余成谢过老人向着熟悉的家走去。</p> <p class="ql-block">余成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家座落在洛阳镇南600米处,向东100米是随洛公路,房后是笔立的青山,前边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房后的青山贪婪的吸尽夕阳的余晖留给余成的是一片巨大的阴影。房前窗前一棵大树无精打采的垂着枝条像老道零乱的长发,树荫在傍晚的风中跳动着酷似招魂的幡……</p><p class="ql-block">目睹此景余成悲切道:</p><p class="ql-block">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p><p class="ql-block">“唉,我这个断肠人可不是在天涯吗?”</p><p class="ql-block">“小成,回来了”余母高兴的出门道,“考的咋样?”这是余成听惯了的始终不变更的问话。从小学到高中余母百问不变百问不厌。自从余父匆匆辞世后余母唯一的希望便是余成,而在她的眼里和心里余成唯一的出路便是考上大学,考的如何自然是至关重要的了。</p><p class="ql-block">“还不坏,如果不出意外肯定能考上大学”余成高兴道。</p><p class="ql-block">“唉,老天爷保佑,六号晚上我烧了十斤火纸放了一挂大炮,钱总算没有白花,好老爷啊!”余母喋喋不休的。</p><p class="ql-block">“十斤火纸,一挂大炮”余成心头猛地一震记忆的焦距便调在这八个字上,“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联系?倘若是必然的联系那也就是说世上真有命相有未卜先知者,如果是巧合那岂不是太巧了吗?”余成毕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青年,虽然满腹经纶但在这命运面前在这重要的关口不敢草率了,“唉,还是把车上的一切告诉妈妈吧,虽然她老人家免不了忧心,但或许可以想出遇难呈祥的办法来!”</p><p class="ql-block">孩子眼里母亲永远是自己的保护伞,是掏不完智慧的魔袖。</p><p class="ql-block">余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妈妈——客车、盲人、命运……</p><p class="ql-block">余母刚刚绽开的皱纹凝固在脸上如僵硬的蚯蚓,很快的余母一咬牙,“莫信他,瞎子乱嚼,我信了一辈子命又有几次应了?”</p> <p class="ql-block">余成与母亲很快的拉完家常带着满身满心的疲惫进入了梦乡:他迈步格外的高远仿佛地球对他失去了引力。他走呀走呀,“西北”“西北”一个声音始终萦绕在耳边,他看到一颗昏暗的小星它隐藏在高高的罗山寺顶,余成拼命的攀缘前行,可刚刚还健步如飞的他被缚住双腿一般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他焦急的一用力,罗山寺崩塌了他极速的下坠——下坠……忽然北方的一颗星化作一朵祥云裹起他一睒眼到了山顶,他看到了那隐晦的小星,十斤火纸一挂大炮,哎呀我怎么忘了带纸炮?正束手无策时妈妈有节奏的扇动双臂肩着纸炮飞上山顶,余成与母亲虔诚的跪在小星前双手合十童子拜观音般念念有词,小星逐渐明亮起来——明亮起来——</p><p class="ql-block">“时至今日你们怎么还相信这一套?我是李先念,跟我到九口堰司令部去一趟”说着他抬手一枪,小星应枪而落。</p><p class="ql-block">“啊,我的星!”余成一惊爬了起来,摸索着推开窗户,月光如流水一般泄在树上、地上形成斑驳的奇形怪状的阴影,蛙呱呱地叫个不停,洛阳镇的灯火把它身边的云染成紫色,凉爽的夜风催动着云朵追逐着零星的闪着眼的星星……</p><p class="ql-block">“唉,这蹊跷的梦,我这奇怪的人!”</p><p class="ql-block">窗外倒垂的树枝狗尾般摇动着荡进了窗轻拂着余成的脸“唉,这……”余成无可奈何的下意识的扯下一片树叶放进嘴里,苦涩的叶汁刺激了他的味觉神经“真苦,像我的生活!”余成心道。</p> <p class="ql-block">很久,一线亮光刺破了房间黑暗的帷幕,“夜深了,妈妈在干什么呢?”余成蹑手蹑足的透过小门往外一看:妈妈正面向神柜长跪在地上,柜上并排端正的放着三个盛满米的饭碗,每个碗中插着一支香,母亲正在用颤抖的手拨弄面前燃烧着的火纸嘴唇哆嗦着不知所云……</p><p class="ql-block">余成不由得鼻子一酸定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妈妈:开始发白的头发散乱的披在头上,宽的额头上爬满蚯蚓般的皱纹整张脸在夜的火光中毫无表情像戴上了面具。</p><p class="ql-block">“唉,母亲已经够苦了,三个姐姐都在吮尽母亲的乳汁后溘然长逝,继而父亲又撒手西归,倔强的母亲为了拉扯我吃尽了苦头,我怎么还用这盲人瞎语来打扰她老人家呢?”余成愧疚的躺在床上。</p> <p class="ql-block">公元一九八八年七月十日晨,李强兴冲冲的来到余成家。</p><p class="ql-block">“恭喜你伯母”李强笑嘻嘻的,“余成这次考的不错,你的苦到头了!”</p><p class="ql-block">“哎呀小强,都不是惟愿!只怕是心强命不强。”余母难以掩饰的。</p><p class="ql-block">“哪有什么心、命?我们是凭本事吃饭,拼分数进门又不搞歪门邪道”李强滔滔的“余成平时在班上名列前茅,这次又超水平发挥,伯母,你的神没有白求呀!”</p><p class="ql-block">“唉,惟愿!惟愿!”余母心不在焉的。</p><p class="ql-block">余成悄悄的拉了一把李强在寝室里告诉了他始末。</p><p class="ql-block">李强轻轻的捣了余成一拳:“你呀,你呀,真难缠!”闪身出去。</p><p class="ql-block">“伯母,我今天来有一件事”李强略一停顿看着余母,“昨天我回家后爸爸告诉我,他为我算了一卦说是命相颇凶,今年高考可能无望,叫我到西北方向去烧纸放炮,我想与余成同去你看行吗?”</p><p class="ql-block">“那咋不行?那咋不行?”余母脱口道,“我正准备让他到西北罗山寺去烧纸放炮哩,那儿山高,听说最近又在寨墙边发现了一尊无头菩萨,你们做个伴我更放心,记住心要诚哈!”余母忧郁的脸上泛出一丝亮光。</p> <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告别了余母乘车赴罗山寺,。车到九口堰李强一闪俊眼道:“这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五师)司令部也是西北方向的,何不在此盘桓片刻?”</p><p class="ql-block">余成也道:“是呀,都是西北方向何必认定罗山寺?我身为洛阳人对洛阳可是知之甚少啊!整日困在三丈之室目视三尺黑板聆听老师三寸之舌倒海翻江,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态,对这孙家大塆,对这五师司令部竟然未曾光顾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呀!”</p><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愧疚的下车,一条不能说宽敞的水泥路横贯在一排黑砖黑瓦的老式房前,墙上满是灰泥,瓦楞间间或冒出一两株枯草,就连那厚实高大的门上都落满了尘埃,布满了蜘蛛网。“暗牗悬蛛网,空梁落燕泥”这当年门庭若市的首脑机关今天竟然门可罗雀了。</p> <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步入旧址,进入前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随南白兆山地图,地图上详细的标明白林寨、牛角尖、十九山、花山、老虎岭、毡帽寨、蜂子山、偏头山、狗迹岭、软脚岭、罗山、围山、祖师顶……面对这蜘蛛网似的白兆山地图余成惭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就是白兆山,这就是我生活了十九个春秋的洛阳镇附近的白兆山,这就是千千万万先烈为我们浴血奋战而我们熟视无睹的白兆山!</p><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看完简介,通过耳房分别瞻仰了李先念、陈少敏的办公室、卧室,参观了机要房、小伙房,目睹了战士的大刀、子弹袋、手榴弹……余成颓废的出了旧址,思绪停在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p><p class="ql-block">1931年9月18日日本士兵在东北柳条湖悍然炸毁铁路并诬陷中国,继而出兵攻打中国守军驻扎的北大营,发动了蓄谋已久的九一八事变,攻陷沈阳进而沦陷了整个东三省。广袤肥沃的东三省仍不能日本的狼子野心,他们得陇望蜀垂涎上海,1932年1月28日小日本公然出兵攻打上海,上海守军蒋光鼐、蔡廷锴所率19路军英勇抗击但终因蒋介石不发援军、不补充军火而迫不得已退出上海。</p><p class="ql-block">日军占领上海后国民党与日本签订了城中之盟《淞沪停战协定》,国民党军撤出上海日军驻扎上海,接着日本在东北扶植溥仪建立伪满洲国企图将黑龙江、辽宁、吉林热河四省变成自己的殖民地。</p><p class="ql-block">1933年日军侵占热河乘势占领河北东部觊觎北平、天津。国民政府再度妥协《塘沽协定》将河北东部划为非武装区,日本打开了侵华的大门。</p><p class="ql-block">1935年日本再次出兵威胁天津何应钦同日本签订《何梅协定》,自此国民政府势力撤出河北省,取缔了一切抗日活动。随后日本又策划了河北、山东、山西、察哈尔、绥远五省自治即华北五省自治,企图把华北五省变成第二个伪满洲国。</p><p class="ql-block">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开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形成了。</p><p class="ql-block">自晋察冀根据地创立后,各处抗日根据地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日军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白兆山抗日根据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应运而生的。</p><p class="ql-block">中共中央六届三中全会后中原局在延安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决定撤销河南、湖北两省委,在中原地区建立鄂中、鄂西北四个区党委并确定沦陷区党的主要任务是建立党的组织,发动武装群众,开展敌后抗日游击战争,创立根据地。</p><p class="ql-block">1939年1月17日化名李威的李先念率领新四军独立大队及随行干部160余人自竹沟南下,沿途与各地党组织取得联系并传达六届三中全会精神及中原局指示。六月中旬鄂中区党委于京山养子贩召开扩大会议,将鄂中、豫南党组织领导的武装统一整编为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决定创立白兆山根据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随南白兆山为大洪山向南延伸的一条山脉,以白林寨为轴心,向北伸展到牛角山、十九山、花山、老虎岭、毡帽寨、蜂子山等为一支系,向东连接偏头山、狗迹岭、软脚岭罗山寺、围山等为一支系。制高点是白林寨,绝对高度575米,中心区在太平寨、罗山寺、围山一带。地跨随县、安陆、京山等县,方圆数百里山峦起伏丛林茂密地势险要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有较好的群众基础对于开展敌后工作十分有利……</p><p class="ql-block">“哎,哎,你傻站在这干啥?”声道人到拳到,沉思的余成被李强拉回现实中。</p><p class="ql-block">余成默默的挪至路旁的大树下,望着姗姗而来的李强:不长不短的黑发安定而熨帖的躺在头上,黑而浓的眉毛如柳叶般镶在深邃明亮的双眼上方,咀嚼着的嘴仿佛在品味着多味的人生,宽大的黄军裤似乎惧怕七月的骄阳垂头丧气的贴在身上……</p><p class="ql-block">“余,你傻乎乎的在想什么?”李强又道。</p><p class="ql-block">“我想了很多”余成倚着树干,深沉如潭的双眼注定罗山寺缓缓道,“我想我们现在的学校教育是不是太拘泥形式太循规蹈矩了”。</p><p class="ql-block">“此话怎讲”李强一愣真诚的看着余成,“说出你的理由来。”</p><p class="ql-block">“我们从启蒙开始整天都罗列的是数据,向往的是天安门、桂林山水,是那些只能神游无法亲见的他乡月儿,长大后我们又只能在书本上别国的风俗人情。这些知识的琼浆玉液我们只能仰仗老师的填鸭耐以自己的生吞把它们囫囵的咽下”余成喉头一动仿佛一个枣核堵住了喉头必须猛力吞咽,接着说“这样的吞咽是不是能得以很好的消化呢?显然不能!就像老师讲述抗战史总是拘泥于书本的条款平铺直叙。我们为什么不能从我们身边的当年烽火连天的白兆山根据地入手,在建立了一定的感性认识的基础上以点带面的触及整个如火如荼的抗日战场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将学生带入旧址环游河山在亲眼目睹中增强记忆呢?这种对眼前事物的视而不见对他乡之景的盲目崇拜难道不是一种病态吗?”余成洋洋洒洒口若悬河。</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我们还是不讨论它吧”李强一眨眼,“我只想请教一个现实的问题——人如果把自己的生命融进祖国母亲的怀抱他会怎样?”</p><p class="ql-block">余成浑身一激楞,“他会怎样呢?他会以天下为己任,以国家民族的兴衰为荣辱,他的灵魂势必会高尚起来,他不会囿于自己的天地被自己的荣辱得失折腾的不亦乐乎,就像当年的李先念、陈少敏绝不会为自己的命运福禄去烧香拜佛求星赐福……”余成嘴角一翘扬起一丝轻蔑的微笑。</p> <p class="ql-block">余成抬起头,头上被向午的烈日烤炽得近乎枯萎的树枝倒垂着在微风中摇摆,时而不时的刷在他的脸上痒滋滋的像母亲轻柔的抚摸。他顺着树枝看到那坚挺的树干,“人如果像树一样该多好呀”余成不禁想,“虽然它有软弱的经不住考验的冠枝,但它拥有为自己的冠枝奉献生命的永远默默无闻的工作的根系,有永远倔强挺立的树干。人如果有了为自己的祖国母亲奉献的思想根系,有了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的意志树干,那么,他便不会如我因为一派胡言而垂头丧气。”</p><p class="ql-block">“我,我充其量不过是一株风雨中摇摆不定的小草!”余成望着李强答非所问道。</p><p class="ql-block">“那么我们现在是……”李强看看前方的罗山寺,又看看后面的洛阳镇。</p><p class="ql-block">余成默默的站在大树下,西面是梦指引的罗山寺,东面是温馨幸福的家。这不是一个单纯的道路选择,在这外在的道路选择里包含了人生的道路选择,包含了一个党和人民培养了十余年的高中生对科学与迷信、高尚与卑微的选择。余成缓缓的抬起手臂双手叉开五指狠狠的插入零乱的头发用力的自前向后犁了一遍,再用力摇摇头如一个落汤鸡抖动羽毛上的汤汁他抖落了萦绕自己的卑微,随即昂起头直视前方的洛阳镇。</p><p class="ql-block">“妈妈,原谅我,原谅我感情与理智剧烈斗争后的选择。”余成轻轻的,“李强,我们回去吧!”</p><p class="ql-block">“我们最好别急于回家,先上祖师顶看一看”李强知道余成怕伤了母亲,“我们在祖师顶消磨时间然后再回家撒谎,有我哩!”</p><p class="ql-block">余成无奈的一笑登上客车。</p><p class="ql-block">太阳不知不觉的收起了它的淫威变得温柔起来像性如烈火的父亲简单粗暴的教训完顽皮的孩子后又于心不忍的抱起孩子,轻柔的抚摸孩子的头发,熨平被粗暴惊吓的脸,擦出夺眶而出的泪。</p><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毫无饿意倦意,他们从祖师顶东南方向的石阶拾级而上。足下是以石灰石、大理石、重晶石、银杏树等三石三树闻名随州的洛阳镇。山下一台机器隆隆的吼叫着,勤劳的洛阳人民正在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把山石变成财富。</p><p class="ql-block">不一会,人工的石砌台阶到了尽头,呈现在眼前的是突兀尖利的山石形成的戈壁滩,继而是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p><p class="ql-block">李强抓住一根藤蔓俯视足下的山、路、镇不无感慨道“生活的路便如这山路平坦如石砌台阶者少,坎坷似这戈壁羊肠者多,而且总是给人以生活的路一帆风顺的第一印象,少年者视平静的生活不正如视这石砌台阶吗?”</p><p class="ql-block">余成驻足注目,脚下的洛阳镇恰似一个巨大的蜂房,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千万只采粉的蜜蜂,他们辛勤的把芬芳的花粉酿成甜蜜的生活。</p><p class="ql-block">“生活如海包容一切,我们还是不妄谈为好,以免搅动生活的海浪。”余成沉声道,顺手折断攀缘的草茎若有所思的放进嘴里狠狠的咀嚼着。清凉的草汁慢慢刺激味腺——好甜!这下意识的举动让他想起了昨天。</p><p class="ql-block">唉,相同的举动不同的心情,昨天的我被前途折磨得无可适从树茎苦得难以或忍,今日的草茎却甘甜清凉……生活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多棱镜!</p> <p class="ql-block">“噢—噢噢——我们上来了!”李强欢呼雀跃绕山顶狂奔。</p><p class="ql-block">“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虽非绝顶但也见到小山了。”余成看着欣喜若狂的李强嘴角习惯的泛起一丝微笑慨叹道。</p><p class="ql-block">远处的围山、罗山寺一山高过一山犹如刚才登山的石阶,太阳停在罗山寺顶好似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夕阳的余晖被升腾的山雾稀释得宛如晨雾,苍翠的连山脚下零星的房舍奋勇触日,一对情谊正笃的青年在山腰苍翠的松林间戏笑玩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奋力的扬起铁镐凿着山路,九口堰、洛阳镇在山梁两边遥相呼应……</p><p class="ql-block">余成转过身不爱笑的国字脸上挂满笑意,“李强,我们虽是洛阳人,登山却极少,我们何不学学古人即兴赋诗抒怀呢?”</p><p class="ql-block">“好主意”李强不假思索“咏诗明志浪漫风流。”随即脱口道:</p><p class="ql-block">绝顶极目处处青,</p><p class="ql-block">风驾浮云逐孤星。</p><p class="ql-block">头枕东天足西尽,</p><p class="ql-block">掌击南地指北行。</p><p class="ql-block">龙腾唯有藉江海,</p><p class="ql-block">虎啸亦要假山林。</p><p class="ql-block">金锁蛟龙樊笼虎,</p><p class="ql-block">把酒引吭殒生命。</p><p class="ql-block">“好诗!咏出了不囿于方寸之间欲在广阔的天地大展宏图的抱负。”余成由衷的。</p><p class="ql-block">“胡编乱造的打油诗,不登大雅之堂,还是洗耳恭听大作哟!”李强边说边双手卷成筒状分别放在双耳旁,“我在这里增加耳廓的接收性能哩!”</p><p class="ql-block">余成看着调皮的李强,看着那凭空增长的双耳,“嗤”的笑出声来随口道:</p><p class="ql-block">猿登猴攀走羊肠,</p><p class="ql-block">祖师绝顶泼墨忙。</p><p class="ql-block">拾阶朦胧山逐日,</p><p class="ql-block">傍山零星庐捉光。</p><p class="ql-block">缠缠男女戏苍翠,</p><p class="ql-block">苍苍翁媪凿壁梁。</p><p class="ql-block">连山鲲体镇作翼,</p><p class="ql-block">洛阳化鹏震落阳!</p><p class="ql-block">“高,高,高家庄的高!”伴着“啪…啪…”的掌声李强说,“这才达到了我的目的。驴,现在你才从那盲人瞎语中解脱出来。真心的说,你差点变成’愚’了。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去完成另一项更艰巨的任务。”李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p><p class="ql-block">“我们把这纸、炮都埋在这祖师顶上吧,让它成为我心的墓碑。”余成轻轻的。</p><p class="ql-block">“好主意”李强夸张的,“我去借镐。”</p><p class="ql-block">“老人家,我想借你的镐立一块心的墓碑行吗?”李强走到老人身边诚恳的。</p><p class="ql-block">“立一块新的墓碑,好啊,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后生,这祖师顶上当年可死了不少人呀,立碑,好啊,好啊!”老人递过铁镐揩了一把眼泪颓然的坐在山梁上。或许,或许他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p><p class="ql-block">李强余成很快的为纸炮掘了一个坑,用包装袋很好的封存住做好标记,“驴,到我们都领到入学通知书的时候再来山顶,用火纸烧毁迷信残余用鞭炮炸出个精彩纷呈的世界!”</p><p class="ql-block">他们打道回府了。</p> <p class="ql-block">路上李强已经编导好了一幕双簧。</p><p class="ql-block">“回来了,小强小成”早已翘首以盼的余母急切的,“咋样?”</p><p class="ql-block">“还好啊,我们烧完纸放完炮余成还跪着不肯起来”李强假愠道,“嘴里喃喃细语祈求西北运星保佑了几遍。”</p><p class="ql-block">“那就好,那就好!”余母道,“小成长大了懂事了。求菩萨就得心诚,要不呀就不灵!快吃饭,哦,饿坏了吧?”余母满意的看着余成。</p><p class="ql-block">“伯母,你说怪气不怪气,余成烧完纸念完咒,他就感觉到有一阵清风从他的丹田缓缓升到心脏又从嘴里吐出”李强煞有其事的丢下碗,“他整个人为之精神一振,你看他现在的精气神。”</p><p class="ql-block">余母一错目,余成零乱的头发已经熨帖的躺在头上漆黑漆黑的,晦涩的双眼熠熠生辉,拧成疙瘩的眉舒展开来像两片柳叶,嘴唇微翘眼与嘴自然形成一个“笑”字,原本紧绷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幸运的笑。</p><p class="ql-block">余母高兴的:“都好,惟愿,惟愿!”</p><p class="ql-block">“伯母,老师常说要破除迷信,我用不相信。前几天我看了一本杂志叫什么呢?”李强一搔脑门,“唉,忘了,上面说许世友将军还迷信哩!许司令不愿意火葬坚决要土葬,并且在棺木中放了一百块钱、一瓶酒、一支枪,说是用钱买路借酒壮胆以枪开路。叫我们不信,我们未必比許将军还能?”李强愤愤的。</p><p class="ql-block">“是的呀,人家那么大的官都信,我们咋能不信?”余母似乎找到了证据。</p><p class="ql-block">“哎呀,妈,你别听李强的”余成插嘴道,“其实命呀运呀什么的,别人说的都是模棱两可的话,我曾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余成滔滔不绝:从前,有三个秀才一同前往京师赶考,他们都不知道命运如何又都想早一点知道,就像用锅盖盖住的饭菜我们都知道是为我们准备的,到时候一揭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我们偏偏都急着揭开一样。他们找到一个看相先生求他指点迷津。看相的非常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秀才们不明所以再三询问,看相的推脱道“天机不可泄露”。最后,一个秀才金榜题名两个名落孙山。三个秀才都对看相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伸出一根手指果真只考上一人真是未卜先知的神仙!</p><p class="ql-block">“妈,你想,这一根手指可以包含:一个考上、一个考不上、一个都考不上。这样以来三个秀才在这次考试中所有的可能性都包括了,你知道他想的哪一种?”余成一口气说完后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偷眼看了看母亲。</p><p class="ql-block">余母不以为然的:“人家不是算准了吗?还说不准。”</p><p class="ql-block">“伯母,我也听说过一个故事”李强见余母不为所动又锲了进来:从前有一个秀才准备进京赶考又不知道前途怎样,临行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梦见自己带着帽子打个伞,第二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墙上的草,第三个梦梦见自己赤条条的睡在小姨子身边。他惴惴不安决定先去拜访擅长圆梦的岳母。偏巧……李强卖了个关子引而不发。</p><p class="ql-block">“偏巧什么?”余母显然来了兴趣追问道。</p><p class="ql-block">“偏巧,偏巧我忘记了。”李强做个鬼脸假装遗憾的。</p><p class="ql-block">“不说算了”余母假装生气,“你们两个糊弄我一个,怎么都是秀才都是赶考?你不说我还不听哩!”余母说完意欲起身。</p><p class="ql-block">“唉,伯母别走,我又想起来了”李强见余母有了兴趣继续道,“偏巧岳母不在家只有小姨子在家,秀才很失望沮丧的准备回去赶路。小姨子见状询问原委,秀才推三阻四最后才说是找岳母圆梦。小姨子说:“这有何难,我已得母亲真传就让我来替你圆吧。”</p><p class="ql-block">秀才迟疑再三,最后吞吞吐吐的告诉了小姨子。</p> <p class="ql-block">小姨子心中生气但又不便发作强作镇定的说:这第一个梦戴帽子打伞暗示你此次进京是独此一举;第二个梦墙上之草是说你根基不牢;第三个梦更不好是说你心术不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纵观三梦梦梦主凶,看来你这次进京赶考毫无希望。犹如一桶凉水泼在秀才头上,他颓唐的告别小姨子准备回家,恰好岳母回来见他神情沮丧便询问原委。秀才把做梦圆梦的情况如实告诉岳母,岳母听后高兴的说:“小女子知道什么,好梦,好梦!”</p><p class="ql-block">秀才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岳母喜形于色道:“这第一梦戴帽打伞,这帽是冠(官)伞也是冠(官)是说你会官上加官,要做大官了;第二梦草生墙上意味高攀,看来你要攀上高枝找到靠山了!第三梦嘛,赤条条睡在小姨子身边说的是你总有翻身的时候。三梦都主吉,看来我要提前恭喜你了。”</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欢快的笑声打断了李强,余母余成笑得前仰后合,“你个小杂种,瞎说!”余母止住笑骂道。</p><p class="ql-block">“伯母,你看这圆梦啊算命呀都是一路货,同一种情况能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有什么可信的?”李强见余母从阴影里解脱出来了加强道。</p><p class="ql-block">“你们俩合伙骗我一个,我懒得与你们扯了”余母说道。反正无论如何小成已经被吹了仙气了,她释然的起身欲走。</p><p class="ql-block">“伯母别走”李强顽皮的,“我们再拉拉家常嘛”,做了一个鬼脸起身拦住余母继续道“老师养了一只狼狗,这个狼狗第一次下崽就下了八只公狗……”</p><p class="ql-block">“你,你个胡扯芝麻叶的小杂种”余母笑出了眼泪,“狼狗怎么会下崽?”边说边一筷子敲在李强头上。</p><p class="ql-block">李强被余母闹得莫名其妙,认真的“咋了,不信?不信你问小成。”李强求援的看着余成。</p><p class="ql-block">“煮的哟蒸的(真的)”余母不容置辩的,“我哪个都不问,狼狗就是伢狗,伢狗咋会下狗子?”</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成李强笑得直不起腰来。</p><p class="ql-block">笑了好一阵子后余成说“妈,狼狗据说是狼与狗杂交而得的狗就像我们栽的杂交稻,是一个品种,不是说狼狗就是伢狗(公狗)。这种狗嗅觉灵敏比一般的狗伶俐凶猛些。”</p><p class="ql-block">“你也瞎说”余母不为所动,“你们晓得前些年为什么家家户户都养狗?”余母顿了一顿。</p><p class="ql-block">“为啥?”李强余成来了兴趣。</p><p class="ql-block">“因为豺狼多了”余母振振有词,“狗子是豺狼的舅舅,喂了狗子豺狼就不敢来了。哪有外甥与舅舅杂交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余母伸手收起桌子上的碗释然的她已经无意与两个娃娃瞎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李强余成刚刚堵住的笑潮又冲闸而出,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恬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李</span>强如释重负的告别余母、余成,跨过小桥向着灯火辉煌的洛阳镇彳亍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谢谢你兄弟,谢谢你把我们母子从自掘的坟墓里拯救出来。”望着逐渐远去的李强余成心里暗暗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公元1988年7月26日。</p><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起了个大早,准备完毕沐浴着朝阳登上客车,他们要到学校看已经下达的高考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旅行,它是淘金者在走近自己的宝藏,是丰收的庄稼人在靠近自己的果实,越是靠近他们内心的狂喜越发难以抑制,“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应该就是这种心理。车到随州二中门口余成李强顾不得自己的矜持飞步奔向班主任的宿舍。</p><p class="ql-block">头发花白的班主任徐老师今天可能是对这种种冲动的举措见怪不怪了,一面笑容可掬的招呼余成李强,一面放下书本推推老花眼镜:“不错,不错不错!你们两个考得不错。”徐老师拿出分数册、分数条、志愿表如数家珍道,“余成545分,李强520分。你们都达到了515分的一类分数线。”</p><p class="ql-block">一股暖流从心里升起它刺激了余成的鼻腔,酸涩了余成的双眼他又想到了妈妈。</p><p class="ql-block">“我胜利了,我们胜利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对母亲说道。胸腔里跳动的心仿佛就要从喉咙里脱门而出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意欲用这高压强迫心脏归位。</p><p class="ql-block">“你们填报志愿的时候要注意把第一到第四志愿栏都分别填上你们选中的各类学校的具体名称、编码以防万一”徐老师谆谆教诲,“现在招生中存在些许不正之风,小心些为好。”</p><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很快的按要求填报完志愿,留下家庭地址、信封、邮票便告别老师准备打道回府。</p><p class="ql-block">“好,你们在家等着好消息吧,通知一到我就与你们联系,届时你们到校领取”徐老师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p><p class="ql-block">余成李强谢过老师踽踽行走在随州宽阔的街道上。栉比鳞次的楼房整齐浓郁的树木红白相间的栏杆熙熙攘攘的人群……啊,随州原来这样的旖旎如画,余成贪婪的双眸注视着熟视无睹的城市犹如嗜酒如命的酒徒注视着玉液琼浆,宛若色胆包天的采花大盗盯着窈窕的酮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余成叹道。斜眼一瞥身上的李强,只见李强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一个拄着竹杖的卦者。</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铛—铛铛—”熟悉的铜片敲击声传了过来,“难道李强也有兴趣算上一卦吗?”余成心想。</p><p class="ql-block">“驴,你再去算上一卦吧”李强不紧不慢的,“看他再怎么说?”</p><p class="ql-block">“好!”余成慨然应允心中升腾起一股耍弄感。</p><p class="ql-block">“老先生”李强甜甜的,“我的朋友想算一卦,但算卦之前他有几个有关占卜的问题想要问问你,行不行呀?”狡猾的李强似乎从余成的脸上读懂了他的内心。</p><p class="ql-block">“行,行!只要是与算卦有关的你算是问对人了!”盲人洋洋自得的,“不是吹牛,我就是一部活字典。”</p><p class="ql-block">李强余成相视一笑,余成问道:“老先生请问什么是占卜?”</p><p class="ql-block">“占卜,起先是用鱼、蓍后来用铜钱、牙牌等来推断祸福的一种行为。”盲人背书似的脱口而出,缓缓的嘘了一口气无神的双眼眨了几下,尖尖的脑袋自左向右一摆动心说:你这可笑的后生,你这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斧头?</p><p class="ql-block">“占卜包括哪些内容呢?”余成想到智多星东溪村圆梦,诸葛亮五丈原禳星问道。</p><p class="ql-block">“占卜包括卜卦也就是打卦,根据卦象推算吉凶;占课也称起课,是用摇铜钱看正反面或掐指算干支来推断吉凶;占梦就是圆梦,是解说梦的吉凶;占星即观察星象来断定吉凶……”盲人面有得色口若悬河。</p><p class="ql-block">“那么占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强待盲人喘息毕。</p><p class="ql-block">仿佛这个问题亵渎了他神圣的职业老先生微愠道:“自从老天爷用泥捏成了人,用气吹活了人便有这一行!”盲人沉下脸,一团黑气从脸上眼里弥漫开来。</p><p class="ql-block">“泥人?对了”余成假意认真的,“我也听大人说过,说老天爷捏好了泥人突然天降大雨,老天爷来不及一一收起,信手拿起一把扫帚把它们扫在一起,因为太过仓促是以触伤了其中的一部分,伤着腿的便成了瘸子,伤着脸的就成了麻子,伤着眼的便有了你们这样的不幸者……”余成好像觉得无意间触动了老先生的痛处,“看我这无德的嘴,老先生你对占卜真的造诣颇深,我算是服了你了!”</p><p class="ql-block">“老先生,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到我们的家?”不等余成说完李强又插话道。</p><p class="ql-block">“什么时候能回家,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你就什么时候能回家。”老先生显然对这不逊的青年人有些不满,不友好而又圆滑的。</p><p class="ql-block">“别听他胡搅蛮缠,又不是他算命”余成看似诚恳的。</p><p class="ql-block">一阵简短的问答后盲先生便进去了角色,余成双手插在裤兜里微闭着一双眼斜睨着盲人。</p><p class="ql-block">“你属鸡,鸡辰时报晓是因为饥饿,你此生须得求食是鸡哈命,你妈妈属龙与你相克她不会长寿……”锯木般的声音刺得余成恶心欲吐像吞进了一只绿头苍蝇,他恨乌及屋的瞪了李强一眼心说“你这个混蛋尽出馊主意!”</p><p class="ql-block">李强看到这如电的目光惬意的一笑,心道:“谁让你信呢?能气就达到了我的目的。”继而认真的:“老人家,前几天他也算了一命,说他属鸡辰时报晓有一唱雄鸡天下白之势,是大富大贵之命,你怎么又说是鸡哈命呢?”</p><p class="ql-block">“你想听好话是吗?”不待李强说完盲人打断道,“说好听的谁不会但起么作用呢?”盲人用无神的眼睛瞪了一下李强又团结同盟军似的面对着余成。</p><p class="ql-block">“也就是说同一个命你既能说好又能说坏”李强佯装不懂。</p><p class="ql-block">“那当然啰!”盲人脱口而出。显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狡辩道:“那要看算命的是不是诚心。”</p><p class="ql-block">“是有诚心你说好还是无诚心你说好?”李强心想这老人倒是能够随机应变针锋相对道。</p><p class="ql-block">“你们不算命就走何必搅我的生意?”盲人怒形于色拿起竹杖意欲起身。</p><p class="ql-block">李强恶作剧般的把秀才的故事,圆梦的故事快速大声的讲了一遍。围观的听众一个个捧腹大笑,盲人气愤的诅咒道:“不信天命自遭报应!”笃笃的拄着竹杖走了。</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强余成笑作一团带着胜利的喜悦唱起“从来不怨命运之过,不怕旅途多坎坷……”踏上了回家的路。</p> <p class="ql-block">1988年9月5日。</p><p class="ql-block">李强等同学都已踏上了新的征程,余成又一次失望的从徐老师家出来,喉头似乎被一口浓痰堵住,酸涩的泪喷涌而出。</p><p class="ql-block">“余成,你快到**师专那里的招生尚未结束,你去看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徐老师的嘱咐萦绕耳际。</p><p class="ql-block">“我找谁呢?怎么开口呢?”余成登上北上的列车靠在近窗的座位上目光呆滞的定在窗外。</p><p class="ql-block">起风了,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本来明亮的天空霎时暗淡下来,那飞驰的列车险险撞进厚厚的云层。</p><p class="ql-block">“轰隆”一声巨响北面的天地间倏地扯起一道亮闪如火箭穿透云层似流星坠落天际。雨扯天扯地的泼了下来仿佛天河溃堤,雨柱激起南方红色的泥沙“那是妈妈与我的血”余成凄切的想。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人,他的灵魂业已出窍充其量不过是一尊菩萨,不,菩萨还有人供奉,他呢?他只能说是一具僵硬的尸体!</p><p class="ql-block">“我不该瞒着妈妈把火纸和炮竹埋在祖师顶上,那是神圣的祭品理应化作袅袅的轻烟升腾而上直到天堂,怎能亵渎的将它打入地狱?我不该不逊的耍弄那盲先生,那是命运的使者神的传教士,怎么能肆意轻慢?小小寰球你倒转几十个八万里吧让我重新打点这段忧心的日子……”余成死鱼般的双眼涌出串串泪珠。</p><p class="ql-block">**城这个四百里外的中型城市对初次涉足的余成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了。余成麻木的随旅客出了车站,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任瓢泼的大雨冲刷。好大的楼房在雨烟中显得庄严肃穆,南来北往的各种车辆横冲直撞耀武扬威的嘶吼着,大小不一的各色雨伞像屋后山上雨后的蘑菇……余成麻木的无家可归的弃儿般在瓢泼的大雨中逡巡。</p><p class="ql-block">“我找谁呢?我该怎么开口呢?”无助的余成又一次悲哀的想到。</p><p class="ql-block">“走一遭吧求个万一”余成自言自语的,招手叫停了一辆至*校的客车。</p><p class="ql-block">二十余里转瞬即至。这便是藏龙卧虎的*校吗?这里有我老家一样的高山,它有罗山寺吗?有我泼墨的祖师顶吗?有记载我童年喜怒哀乐的房后小山吗?有挺进纵队司令部吗?余成咬咬牙甩掉模糊着自己视线的雨与泪的混合物心情沉重的步入这高等学府。</p><p class="ql-block">余成站在师专操场的大树下,茂密的树叶如巨大的伞替他挡住了部分雨水“如果师专是一艘风雨中的艨艟巨舟我便是它上面的一个不受欢迎的旅客,不,这是一个色彩纷呈的神秘庄园我是一个冒昧闯入的土人!”余成悲叹道。</p><p class="ql-block">两个漂亮的女生叽叽咕咕的从身边走过,她们诧异的从蘑菇里探出头来瞪着清澈的双眼“瞧,这经不起捶打的失恋者”她们抛下一片不屑消失在风雨中。</p><p class="ql-block">“是的,失恋者,我是一个十足的失恋者,我失去了我用心爱恋的大学,七岁入学十二年寒窗我日日夜夜用心血浇铸她,用鲜花装扮她,用母亲的泪汗净化她,可是她离开了我而一切又都不是我的错我能不痛彻心扉吗?”余成恨恨的。</p><p class="ql-block">“我找谁呢?我该怎么开口呢?”余成再一次悲叹道,“我最后的志愿是这个学校中文系那么想来应该找找中文系吧。”余成拿定主意摸索到中文系办公室。</p><p class="ql-block">“你找谁?”一个办事人员拉开门不耐烦的,“电闪雷鸣的”</p><p class="ql-block">“我找…我找中文系领导”余成吞吞吐吐的。</p><p class="ql-block">“那么多领导你找哪一个?”办事员嘴边泛起一丝嘲讽,“莫名其妙!”</p><p class="ql-block">“是这样的……”余成不厌其详的解释一通。</p><p class="ql-block">“噢,这样的话你该找系主任”办事员变得温和了些。</p><p class="ql-block">余成麻木的按照指引方向前行好不容易找到系主任。</p><p class="ql-block">“情况是这样的主任……”余成祥林嫂似的又把自己的情况讲了一遍,诚惶诚恐的看着主任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线希望。</p><p class="ql-block">“噢,你说的这种情况有可能”主任掏出一支烟白胖的脸平静得犹如汉白玉浮雕缓缓的,“每年嘛按百分之一百一十投档,免不了有一些考生漏档的。”</p><p class="ql-block">“可是主任,我的分数比较高按说第一志愿漏了第二志愿也漏了哪有这么巧第三志愿又漏了?”余成不服气的,“我那么多同学都没有漏怎么偏巧漏了我一个?”</p><p class="ql-block">“无巧不巧嘛,往往巧事都碰在一起的”主任边总结边抬腕看表,“今年招生是李老师负责的具体情况你去问问他吧。。”</p><p class="ql-block">余成像一个被踢出的皮球被棒打的狗惶惶逃离主任找到李老师宿舍。</p><p class="ql-block">“是这样的……”余成再叙其难,他忽然理解祥林嫂了,她失去了心爱的儿子我失去了心仪的恋人。</p><p class="ql-block">“什么?不可能!”李老师大出意料的,“像你这么高的分数又填报了我校我系的志愿我们是求之不得怎会拒之门外?”</p><p class="ql-block">“可这已经是客观事实了呀!”余成对这不负责任的推诿有了几分不满。</p><p class="ql-block">“唉,那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老师转过脸目不转睛的盯着荧光屏。</p><p class="ql-block">“老师,麻烦你指点一个补救的方法好吗?”余成强忍哽咽。</p><p class="ql-block">“唉,如果你早来几天就好了,现在招生工作已经结束没办法了”李老师一皱眉头,“这样吧,我替你写张条子,你拿着它到*校去找找负责招生的刘老师,或许有点办法”李老师颇认真的撕下一页纸龙飞凤舞道:刘:兹有一生高分漏档望帮助。</p><p class="ql-block">“当然,如果于事无补你也不要难过,卧龙深处的诸葛武侯说淡泊名利……”李老师安慰道。</p><p class="ql-block">余成接过字条攥在手里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p><p class="ql-block">余成冒着雨趟着水走到图书馆前,先前那个办事员悄悄走到身边“怎么样?”</p><p class="ql-block">余成痛苦的摇摇头。</p><p class="ql-block">“唉,你真天真”他叹口气道,“现在负责招生的临走之前手里满是字条,上线的没上线的有路子的没路子的都绞尽脑汁的送上一纸护身符,你怎么不早点托一下人呢?”办事员说完摇摇头快速的消失在风雨中。</p><p class="ql-block">无力的正直的人啊他们总是在做到自己该做的后才能心安理得。</p> <p class="ql-block">余成攥住字条的手不由的发烧了犹如抓住一只癞蛤蟆恶心得只想吐“妈的,十几年的囊萤夜读还不如别人的一纸护身符”他用力的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映入他眼睑的赫然水池中间一座硕大的女裸体石膏像。</p><p class="ql-block">“裸体,模特的裸体是为了塑造无与伦比的美丽是一种高尚,妓女的裸体是为了满足骄奢淫逸的肉欲是一种丑陋。同一事物应从不同的角度去品评,不同的人也有各种不同的甚至决然相反的品评。很难料想这藏龙卧虎的学府里的莘莘学子抑或这锻造学子的工程师在他们眼里这雕塑是高尚还是丑陋”</p><p class="ql-block">余成轻轻的展开纸条用力把它撕的粉碎狠狠的向风雨中抛去扔掉了丑恶的蟾蜍。</p><p class="ql-block">“我什么也不会得到除了一记沉闷的皮球。淡泊名利诸葛武侯可以说这句话你们有什么资格唠叨?你们挖空心思沽名钓誉绞尽脑汁牟取暴利在名利双收后又摆出一副淡泊的姿态来蛊惑人心——你们这些伪君子!”余成气愤的想。</p><p class="ql-block">如果某城火车站是一口巨大的锅镬那么摩肩接踵的旅客便是其中的颗颗米粒,米粒在锅镬里翻涌沉浮撹成一锅杂乱无章的粥。余成想避开这纷扰的世界,他烦躁的摇摇头步出候车室。</p><p class="ql-block">“哟,余成,你怎么还没有开学?”一个熟悉的声音撞入余成的耳膜,他机械的循声望去意外的“噫,你怎么在这里狼精?”</p><p class="ql-block">狼精王灵,余成的同学,某副局长的公子,看到他余成不由的想起串串往事:高中二年级时老师让同学们默写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他把“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写成“气吞万里杀狼”一时引为笑谈。同学们调侃他时他不以为意的“我这已经进步很大了,小学时老师让我们用(惊讶)造句,我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正没奈何时我看到老师镶了一颗金牙我灵光一现:惊讶——老师镶了一颗金牙(惊讶)。”同学们一个个笑得死去活来后封号为“狼精”用典于“杀狼”的狼及“金牙”金(谐音)暗含对他处事圆滑的褒奖。</p><p class="ql-block">“我老爸说这次招生多亏了*校的杨主任帮忙,眼见的13号就要正式开学了,让我先来感谢一下……你怎么还没有开学?一类大学不早就开学了吗?”</p><p class="ql-block">听着王灵的喋喋不休余成心里一悸好像大冷的冬天有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你录取到哪所学校?”余成克制住自己问道。</p><p class="ql-block">“*师专中文系”</p><p class="ql-block">心里又是一悸,“你不是考了316分不够分数线吗?”余成极不相信的。</p><p class="ql-block">“哎呀,你也太食古不化了,没听人说学好数理化不如一个好爸爸吗?哪朝哪代不都有类似情况?张好古胸无点墨尚且连升三级我总不会比他还差吧”狼精言辞凿凿。</p><p class="ql-block">“那祝贺你了,我,我还有点事”余成有点想哭转身欲走。王灵可能看出了端倪抢上一步“余成啊不是我说你,像你这么高的分数早点托人打点打点,一点土特产一点辛苦费就高枕无忧了,何致现在这种局面?现在是市场经济人的思想免不了受它的冲击……”</p><p class="ql-block">听着这高深的说教余成猛地一个寒颤浑身不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突然记起前些时候听到的一首针砭时弊的顺口溜:</p><p class="ql-block">一等公民是公仆,子孙三代都享福。</p><p class="ql-block">二等公民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p><p class="ql-block">三等公民靠租赁,花园洋房带小姘。</p><p class="ql-block">四等公民大檐帽,吃了原告吃被告。</p><p class="ql-block">五等公民手术刀,割开肚皮要红包。</p><p class="ql-block">六等公民是演员,扭扭屁股也来钱。</p><p class="ql-block">七等公民搞宣传,隔三差五解解馋。</p><p class="ql-block">八等公民方向盘,上班下班都赚钱。</p><p class="ql-block">九等公民是教员,海参鱿鱼认不全。</p><p class="ql-block">十等公民老百姓,学子雷锋干革命。</p><p class="ql-block">是呀,他是公仆的公子我是农民的儿子这天渊之别的身份自然有了绝然不同的命运。我只能愤愤不平但必须坦然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可是这种公仆多了廉政从何谈起?岂不寒了老百姓的心?退一万步说大学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锻造车间,尤其师专生,他们是下一代灵魂的塑造者智慧的开发者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p><p class="ql-block">十年寒窗时囊萤,</p><p class="ql-block">刺股悬梁游书林。</p><p class="ql-block">才比老庄敌郭鲁,</p><p class="ql-block">智及李杜笑陈平。</p><p class="ql-block">艳阳似火归乡省,</p><p class="ql-block">丹心如蜜告友亲。</p><p class="ql-block">岂知好古飞黄日,</p><p class="ql-block">总有卧龙隐子陵。</p><p class="ql-block">余成悲苦的心中默默道。</p><p class="ql-block">余成心里不禁有了一股透骨的凉意,他又想到了老家想到了烽火连天的白兆山想到了千百万洒尽满腔热血的先烈。先烈们呀你们可曾想到在你们滚烫的热血浇铸的土地上业已寄生出吸血的蛆虫?余成不由自主的又是一个寒颤他裹紧刚刚风干的衬衫不相信的看看头上的苍天:刚刚藏匿起乌云的天空灰蒙蒙的,微风吹过被雨水洗净的枝叶,车站屋顶的彩旗轻轻的扭动躯体……“这凉爽的夏风给人的应该是惬意的感觉呀我怎么好冷?”余成心道。</p><p class="ql-block">“怎么,你冷吗?”狼精鸡贼的,“这风怪舒服的呀?”</p><p class="ql-block">“可能是七月的狂飙带来的凉意吧”余成深深的看了看远方的天空沉沉道。</p><p class="ql-block">“七月的狂飙?”王灵不解的。</p><p class="ql-block">“是的,七月盛夏季节却是我与我的同病相怜者的严冬”余成感慨的“哦,冬七月!”</p><p class="ql-block">“王灵,你现在变成“人精”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想静一静”说完余成向着车站旁的一条幽僻的小路走去</p> <p class="ql-block">想静一静的余成偏偏静不下来,路边屋旁聚了一大群人他们众星捧月般围定一个人,这个人镇定自若娓娓道来:从前一个瞎子一个麻子一个瘸子一个秃子他们四人结伴而行,忽然他们发现前面有两个人打架,胖子轻松的把瘦子推来搡去,他们上去劝解。瘸子说“老兄,牙齿与舌头那么亲密还不是免不了打架,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打了好不好?”瘸子一指麻子。麻子心说“你笑话我麻脸”不动声色的“是呀,你这么大块儿他那么瘦这样打下去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哩!”瞎子一听心想“不对呀,我们本来是来劝架的怎么劝人的反倒斗上了?”急忙道“哎呀,我说你们两个这不明摆的在抬杠这怎么劝的架?”秃子心里不舒服了心想“你劝他们怎么又说到我的头上来了,笑我?”于是深藏不露的帮着瞎子道“是呀,你们这样劝来劝去没劝住别人恐怕自己倒打起来了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算了”说到这里他摸出一面锣“铛”的一敲雷一般的“我的故事好不好?”</p><p class="ql-block">“好,好!”围观的人哄笑道。</p><p class="ql-block">“再好也不如我这位大哥命算得好”演说者一闪身,余成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失去双腿的盲人。盲人坐在一块结实的木板上,枯瘦如柴满是泥土的双手捧住自膝而断的双腿,无神的双眼求助的看着众人。</p><p class="ql-block">余成突然生出再占一卦的冲动,他努力的挤到盲人身边“先生,替我算一卦吧”并熟练的通报姓名年龄时辰。</p><p class="ql-block">“小伙子,你眼前有难呀,不过你终有后福……”</p><p class="ql-block">余成目光呆滞举止麻木,这演说者,命运的使者神的传教士他们信命吗?他整日为别人说命但他们却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命运抗争,他们自己尚且不相信天命我又何必问道于盲?贝多芬能扼住命运的喉咙我为什么不能骑在命运的头上?</p><p class="ql-block">余成眼睛突然一亮,他发现在盲人的身后有一株小草突破泥土的高压挣扎而出泛出一抹嫩绿,小草,小草它知道自己的命运吗?谁为它算卦?它不是很好的活着吗?余成下意识的拔起小草轻柔的抚摸着爱恋的亲吻着继而把它慢慢的放进嘴里小心的咀嚼着。余成突然为之一震:小草,生命,我毁灭了一个生命,我毁灭了一个生命!我能毁灭生命我就能战胜命运!什么时辰、星相乃至藉此故弄玄虚的推算出来的子虚乌有的命运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屈从你呢?我虽然不明所以的败下阵来但我决不认为是埋了火纸与鞭炮,耍弄了盲人所致。什么“公仆”那毕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小撮,什么“护身符”,什么“市场经济冲击”那只不过是社会走向成熟的一个必须经过的阶段是暂时的,他们会随着太阳的冉冉升起而销声匿迹!命运终归是握在自己手里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余成有力的大手捧住俊俏的国字脸手掌慢慢的滑过面颊梳尽零乱的头发上的雨水毅然步入车站。</p><p class="ql-block">登上南下的列车,吮尽小草的血汁余成吐掉草渣:唉,这叶汁没有老屋窗前垂枝的苦涩,没有祖师顶草茎的甘甜,它无滋无味这应该是生活的真实写照——不历经艰苦不亲尝甘甜怎知这无味的美?苦能使人哭甜能让人笑而生活中哭着笑着的日子能有多少?大多不都是在这无滋无味的平静中渡过吗?命运,我不会屈从你的,我会用我的努力击溃“护身符”的防线,我会在明年的七月掘出久违的纸炮,用燃烧的纸照亮灿烂的前程用响亮的炮炸出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p><p class="ql-block">余成背靠着车座眼前恍惚出现了欢愉的李强欢心的妈妈,祖师顶上的炮竹胜似围歼顽敌的密集的枪炮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