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声

洪焱

印象中，从记事儿起，母亲哼着催眠曲哄我入睡，她哼唱的歌曲都不是经典儿歌，唱的最多的一首歌是属于我们母子俩的特别歌谣，那是母亲不知从哪学会的没有文字只有音符的简谱哼唱，夏日的傍晚时分，母亲抱着我坐在菜园子里的小板凳上，身体轻轻摇晃，手中的蒲扇驱赶着蚊虫的叮咬，眼睛静静的眺望着远方，嘴里轻轻的哼唱着这首烙印在我灵魂中的歌谣，“嗦米嗦拉哆嗦，嗦哆啦哆啦嗦米来，米来来嗦米来啦……”时至今日，我还清晰的记得这首催眠曲的旋律和每一个音符，暮色降临，璀璨的晚霞映红了天边，落日的余晖洒满母亲圣洁的面庞，炊烟袅袅婷婷升起，菜园内泥土和瓜果的混合清香扑进我的鼻腔，夏日蝉鸣鼓进耳膜，伴着母亲温馨的体香和温暖的怀抱，我在悠扬舒缓的哼唱中渐入梦乡，夏夜的微风如母亲温柔的手拂过身体，我在天地间的睡眠酣畅淋漓。

　　北方的冬天异常冷冽，每当夜晚来临，父亲都会在灶台内添满柴火儿烧火炕，灶台内，木头的燃烧声噼啪作响，炉火摇曳闪亮，大炕被烧的滚烫十足，母亲背靠着火墙怀抱着我，用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脊梁，嘴里轻轻哼唱着这首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母亲的歌声柔和悦耳，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温暖的声音，窗外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室内却充满了盎然的暖意，母亲温暖的声音仿佛施了宁静空灵的魔咒，我在这温暖如春的火炕上酣然入睡，当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我的身上，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听到父亲的收音机里已经响起了播音员好听的播报声，母亲在做早餐，父亲在挑水添柴，这一忙碌场景让我感到安宁和幸福，也见证着我儿时那些福瑞祥和的静好岁月。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岁月更迭，母亲温暖的歌声同如来自天籁的神曲，镌刻在我的脑海，依附着我的灵魂，伴我走过岁月流淌的长河，那熟悉的旋律和跳动的音符音阶，承载我童年的美好记忆和亘古永存的情感——母爱。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还停在上面”，1982年，台湾音乐天才罗大佑的这首歌曲《童年》一经发行就立刻风靡两岸三地，歌曲朗朗上口、如泣如诉的旋律，歌词对童年无聊、寂寞，好奇又渴望成长的意象描写瞬间就戳中了我们这些孩子的心，那段日子里，我和险峰、利军三个特别要好的同学整天厮混在一起，掏鸟窝、打弹弓，弹玻璃球，也偶尔坐在林中的空地上，大声合唱起罗大佑的这首《童年》，时光荏苒如梭，岁月潺潺若水，我们就如同歌曲中唱的那样，快乐而空虚，无忧却渴望着长大，人生字典里也第一次懵懂的明白了友情的含义，我和险峰都是家境贫寒，利军常常把家里的蛋糕和罐头偷着拿出来，我们相跟着坐在小河边儿，下水摸鱼，嬉戏打闹，然后欢快的把利军拿的美食狼吞虎咽的吃掉，真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而又快乐的童年”，有时候，我们也会和其他同学发生打斗和争执，我们三个小伙伴儿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在打架中，为彼此的受伤而心疼，为小小的胜利而欢呼，那时的我们太小，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去表达对彼此的关爱。但却互相被那份真诚的友情温暖和包围着。

　　那年是我们上小学五年级，正好面临着小学学制由5年变为6年，我顺利的通过了毕业考试升入初中，险峰和利军由于考试成绩不佳，留在小学读六年级，各自有了新的生活环境和新的朋友圈子，我们的交集逐渐变小，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失去了联络，高中的时候，我见过利军一次，他初中毕业接了父亲的班，参加了工作，后来嗜赌成性，输掉了父母给他准备结婚的十多万块钱，那天，我们完全没有久不相见的陌生和尴尬，仿佛还是童年时那样的熟稔和亲切，他兴奋的跟我讲社会上的事儿，我安静的跟他倾述高中学习的压力和烦恼，虽然我们的生活和理想都已经不在一个轨道，仿若鲁迅和闰土的故事又重新发生在我们的身上，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毫无顾忌亲昵的交流，分开的时候，我们拥抱着告别，心中荡起的都是无言的温暖和怀恋。

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在大街上遇到了破衣烂衫，目光呆滞的险峰，这些年，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精神失常，成为了人们口中说的神经病，我远远的望着他，回想着着我们朝夕相处时的点滴故事，不知不觉眼角已经盈满了泪水，那天，我又一次坐在小时候常去的甘河边，眼望着随风荡漾的粼粼波光，嘴里哼唱着罗大佑的这首《童年》，心中涌起万般感慨，无限唏嘘，事过境迁，我们都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但我永远忘不了我们之间曾经纯净如水的情谊，这种情谊也许不会永恒，但同样会镌刻在我的心田，我会永远怀念和感恩那段岁月，那是曾经属于我们童年的——纯真的友情。

　　大三那年的深秋，我失恋了，两个曾经用真心付出的有情人，因为家庭的阻挠，不能走到一起，这老套的爱情故事戏剧性的发生在我们的身上，失恋的那段日子里，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女友皎月一样柔嫩的面庞和湖水一样深情的眼睛，在一起时彼此恩爱的细节和片段如浮光掠影，让我时而心暖，时而心碎，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从哈尔滨师范大学到黑龙江大学的这段路程，我们相爱时曾经牵手走过无数次，每次都嫌路途太短，时间过的飞快，但这次我一个人的散步，觉得这段路是如此的漫长和艰难，走到黑龙江大学校门口的时候，路旁的音像店传出台湾歌手童安格浑厚深情的歌声“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首主题歌，我知道你最后的选择，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那一刻，我心痛到无法呼吸，童安格的这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准确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深深的祝福这个多情而美丽的女孩，祝福她以后的生活幸福快乐，我停住了踟躇着将要踏进校门的脚步，转身踏上归程，在哈尔滨深秋清冷的大街上，无视路人诧异的目光，任泪水流过脸颊，没错，这泪水包含着我对美好爱情的留恋、不舍和失恋的痛苦，但又何尝不包含曾有的甜蜜、快乐和美好那，毕竟，我曾经拥有过专注而美丽的爱情，时至今日，我深深的感恩那段青涩、纯真而又幸福的时光，感激那个陪我共同度过飞扬青春的美丽女孩儿，那以后，我偶尔会坐在校园林荫路的角落，抱着吉他轻轻的弹唱童安格的这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这时的我平和了很多，歌声中表达更多的是对过往岁月的感激和追忆，我是幸运的，因为，在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中，我拥有过人间至真至美的情感——爱情

　　2017年的一个夜晚，电视上传来音乐诗人李健那清澈、空灵、干净的歌声“1984年，庄稼还没收割完，孩子饿了一整天，哭着要买饼干……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的散文诗”，一瞬间，我被这纯净的歌声和歌曲表达的意境深深震撼了，泪水渐渐迷蒙了我的双眼，明月高悬的这个宁静夜晚，李健的这首《父亲写的散文诗》让我想到了我的老父亲，他是亲朋好友眼中的老好人，是单位领导眼中的好下属，是一名优秀的退伍军人，在我眼中，他是坚毅果敢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父亲，他是我心里的天，他曾经牵着我的手在菜园里捉蝈蝈，为我的童年增添了无尽的乐趣，也曾经手把手的教我骑自行车，让我拥有了梦幻而幸福的少年时光，还曾经抱着年幼的我去医院看病，心急劳累到满头大汗，他曾经背着沉重的行李到哈尔滨给我送行李，只为了我在外的求学之路，能够顺遂平安，这无数个陪伴我成长的温馨场景，清晰的勾勒出一个坚毅男人背后的所有温情，我永远感恩我的父亲，我们虽然家境贫寒，但我的父亲，用坚实的肩膀扛起了家庭所有重担，用他的责任、担当和勤劳佑护着我们度过了福瑞祥和的静好岁月，人到中年的我，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的生活历练，早就学会了把自己的情感和真实想法尘封在心底深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李健在深夜唱起的这首悠扬又传情的歌曲，勾起了我对父亲深深的思念，让我忍不住潸然泪下，岁月留下的不仅有伴随我们成长的歌声，更有我们的父辈用生命书写的传奇和散文，歌声和散文中寄托着过往岁月里他们带给我们的爱和关切，这种情感庄严而神圣，它的名字是——亲情

　　其实，有一首经典老歌一直陪伴着我们成长的岁月，那就是罗大佑先生的《明天会更好》，“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每当熟悉的音乐响起，我都会不自觉的随着乐曲轻声吟唱，歌曲旋律流畅，曲调优美，歌词渗透着对人生的感悟和希冀，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这首歌曲都是指引我前行的励志名言，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轻声吟唱这首传奇之作，过往岁月中点点滴滴的悲欢离合故事和感悟，都会涌现心头，也使我坚信，明天一定会更好。

明天会更好，是每个人心中最美好的愿望，更是无数爱你的亲人朋友为你负重前行的强大动力，这些天我常常听歌手王建荣的一首好听的歌《肩上的云》，歌中唱到，“你是落在我肩上的云，随风飘飘成相思的雨，任那思绪在风中堆积，从此只剩我一个人孤寂”，我想说的是，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挚爱亲朋，我才是你们肩上的云，你们都是我坚实的臂膀，承接着我的快乐忧伤，给我温暖和坚强，过往岁月留下的歌声，承载着我童年、少年、青春和中年的记忆，这些记忆是我人生岁月中的宝藏，岁月流金。

夜，又深了，明月高悬夜空，繁星晶莹闪亮，远处，一首传情的歌声飘过，不知又荡起了多少人心底的涟漪，这个美好宁静的夜晚啊，有没有这样一首歌，能让我陪你轻轻和，有没有那样一首歌，能让你偶尔想起我？

岁月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