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

爱在旅途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起来,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小,大概七八岁的光景,家里兄弟姊妹多,老的老,小的小,没有几个强劳力。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刚胜利召开,农村还没有分田到户。年终,生产队根据工分决算分配给每家每户一点钱,像我家这样的情况几乎分不到什么钱,一家人勉强糊口度日已是不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9年的除夕就这样匆匆赶来了。一家人吃完了年夜饭,夜色笼罩着整个村子。那时农村还没有通电,微弱的灯光从家家户户的门窗里隐隐约约地透出来,让年根岁底增添了许多生气。周围的鞭炮声窸窸窣窣,时远时近,热热闹闹的年味越发浓重起来。</p><p class="ql-block">“多晚发压岁钱啊?”望着妈妈瘦长的身影在油灯暗淡的灯光里忙这忙那,我忍不住拽着妈妈的围裙撒娇。“别急,等妈把家里收拾一下就发。”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望了望我,停下手里的活计摸了摸我的头。一阵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过后,妈妈刷锅洗碗已毕。我们兄弟姐妹跑前跑后,七手八脚地和妈妈一道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我们期盼的时刻终于就要到来了。“发压岁钱啰!”妈妈唤一声。我们一窝蜂地围到妈妈身边。她在围裙上揩了揩手,擦净手上油脂麻花的水渍,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布包瘪瘪的,还带着母亲的体温。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的手,心里激动得像揣了头小鹿,活蹦乱跳。母亲掠了掠额前有些散乱的头发,我现在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妈妈头上已夹杂着几根白发。她小心翼翼地把布一层一层打开,好像生怕弄坏了什么,惊吓了什么。布包里头现出一方印花手帕来,那上面的彩色的蝴蝶正展翅欲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缓缓地掀开手帕,几张“枣红一角”的钞票就像温柔娴静的淑女一样俯首贴耳,上面安静地躺着几枚晶亮的铅角——五分、二分、一分……跳进了我的眼帘,牢牢地攥住了我们的目光。母亲伸出食指到嘴边沾了沾,从中捏起一个闪闪发光的五分硬币放到我手心里说:“这年月妈妈手头紧,等明儿家里宽裕了,给你们多发点!”给我们发完,手帕里的钱已所剩无几。我们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压岁压岁,菩萨会保佑你们岁岁平安的!”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我们。接着,妈妈转过身去,从桌上拿过一块自家年前淌的米糕来,掰成几块挨个塞到我们手里。“吃了年糕,小孩子明年步步登高!”妈妈叮嘱我们,“睡觉前记得把糕放在枕头底下,明早醒了别忘了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妈妈转身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了母亲坚毅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晶莹的泪花,比露珠更透明,比珍珠更纯净。望着妈妈离去的背影,我的鼻子也莫名其妙的一酸。</p><p class="ql-block">远处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嗵”、“咔”天地响“吱溜”一声像支支火箭直蹿上苍茫深邃的夜空,绽放出绚丽的耀眼的火花,照亮了苏北农村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也照亮了整个神州大地。</p><p class="ql-block"> 2022年1月1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