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山水总是情（中）

明蜜

西溪山水总是情（中）

吕嘉兴：西溪山水总是情（中）

NO3.小溪弯弯 

“高山下的情歌，是这弯弯的河，我的心在那河水里游……”每当听到央金兰泽的歌，我的眼前就情不自禁浮现着五十年前家门口那弯弯的小河——西溪。

飘舞彩绸似的故乡小河，无论岁月怎样的变迁，你都年年月月潺潺不息蜿蜒在我的心里。

弯弯西溪是一条充满欢声笑语之溪。

童年的我和小伙伴经常趟水逆流而上。每逢暑假，经常“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我们的弯弯小溪之游从家门口开始，钻过上壁桥、两百桥、介狗桥、千秧桥、拗洞桥、最远到达潘坑村口的那座桥。

弯弯小溪，蜿蜒优美，犹如多姿多彩的长长飘带，系起犬牙差互沿岸两边一片片田野、一层层稻浪，一座座群山、一棵棵树木，一只只蜂蝶，一声声鸟鸣，一屡屡花香、一阵阵清风，一串串欢声笑语。

弯弯溪水，波光摇曳，摇曳出水中的游鱼蟹虾。弯弯小溪，水尤清冽，“红中”“长杠”“花斑”“小鱼固”，历历可数。鱼们动作敏捷，我们兴致勃勃，追逐较量，不亦乐乎？抓到的鱼，我们会在沙滩上挖个水坑暂时寄养，用细细的柳枝或者油席草从鱼鳃中穿过串成串带回家。我们还会沿着石头捕虾，还会翻动大石头小石头，扰乱石头底下伏居的蟹们。即使溪蟹多脚并用，拼命横逃，也快不过我们手脚。伸手到岸边石坎缝里会抓摸，运气好时会抓着黄鳝；运气不好时会甩出水蛇。凭我们日积月累的经验，水蛇无毒。除非你手刚好碰着它的嘴，不会轻易咬人。

弯弯西溪，最吸引人的地方还是那些水潭。每游走一段路就会碰到水潭：菱角潭、百罗杂潭，稻桶潭……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小小的我们与这些潭接触多了，水上的功夫也在不知不觉中练就了，为以后在水库里遨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有的潭像柳宗元笔下的小石潭。鱼翔浅底，往来翕忽。我们脱了背心和短裤，光着屁股跳进潭中，把鱼惊吓得东躲西撞，无处藏身。有的鱼慌不择路，逃到潭外，躲到石头底下。我们要么手到擒来，要么用大石头砸鱼们躲着的石头，砸的可怜的它们魂飞魄散。

有的潭深不可测。比如那个稻桶潭，我们曾用麻索（捆柴用的绳索）缚着石块放下去试探，就是触不了潭底。潭中鱼多，皆若空游，似与我们逗乐。我们勇敢下水，一会儿“踏水鲲”（人直立在水中，双脚不停上下踏动），一会儿“沉没头”（憋住气钻到水中），一会儿狗刨，使尽浑身解数。无奈水域深，鱼们机灵鬼。我们眼睁睁看着清清潭水，悠悠游鱼，望潭兴叹。不过，敢与深不可测的稻桶潭中的鱼们较量一番，鱼没捕获，笑声依旧。至今回味，依然佩服自己。

弯弯西溪是一条痛过哭过也无悔之溪。

记得有一年夏末的一天，我跟着阿江等五个小伙伴拎着竹篮，带着镰刀，到拗洞桥一带拔猪草。每人拔满了各自的篮子后，相约到拗洞桥下玩水。水玩腻了，阿江提议到桥上跳水，其他小伙伴纷纷赞同。

他们一个个脱了衣裤，走上桥顶，一个个拍着胸脯，一个个纵身一跳，一个个稳稳落入水中，互相击掌，互相赞赏。

胆小体弱的我走上桥中央，往下面一看，两腿发抖，犹豫不决。水中的他们鼓动说：“不要怕啊，跳啊。”“没事的啊，勇敢一点啊。”我的双腿抖动得更厉害了，下意识一步步退到桥头，准备打退堂鼓。这时，他们在下面笑着喊着：“哈哈哈，又不会摔死？”“太胆小了，太没用了！”“下次不要跟我们出来了。”“哈哈哈……”我的脸一阵阵火辣辣，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战战兢兢，头晕目眩，失去重心，突然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到水里，右脚掌背面一阵钻心痛，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鼓起掌。

我掉落的地方不是桥中央，摔倒的不是溪中央，而是偏左之处。因为水不够深，伤到了脚，几次想站起来却痛得不行。他们马上七手八脚把我扶到岸上，坐了一会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好像还加重，更可怕的是居然肿了起来。我痛得直掉眼泪，阿江他们也不知所措。我继续坐着，继续痛着，小伙伴们继续手足无措着。后来，大家商量两人用镰刀弄两根树干，挑五篮猪草，两人扶着我回家。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挑草的和扶我的互换了好几次，后来干脆背着我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走到老鼠山脚。我的脚越来越痛，越来越肿；他们的力气消耗也越来越多。大家只能坐下来休息。

这时，我的邻居锦宣叔公挑着粪桶经过我们身旁。他一见我们开玩笑说：“五篮猪草分两担，哪两个是奴才，哪三个是地主？”我扑簌簌流着眼泪，说了受伤的情况。锦宣叔公马上放下粪桶，查看起我的脚。他摸一下，我喊一声；他又摸一下，我又喊了一声。一个摸着摸着，一个喊着喊着。突然，他一只手抓着我的后跟，一只手抓着我的脚前掌，上下左右转，捏得发出咔咔响。我痛得满头大汗，奇怪的是特痛后居然不怎么痛了。锦宣叔公再摸摸我的脚，问我痛不痛，我说好多了。他和阿江扶我站起来，让我试着走一下，我走了两三步真的不怎么痛了。锦宣叔公说问题不大，吩咐阿江他们继续扶着我慢慢回家。

每年早稻和晚稻收割季节，我们常常都要用挑着鸡笼去“看鸡”（放鸡到刚割完稻谷田里捡吃散落的谷粒和虫子）。鸡们一放到田里就伸伸翅膀，低头啄食。“看鸡”的小伙伴很多，等鸡们吃饱谷粒和虫子，喝足田埂里的水，经常要把大家的鸡放在一起，让鸡们斗鸡比武，比试谁家得鸡战斗力最强。我家的鸡可能营养不良，屡战屡败，红鸡冠常常好了旧伤就添了新伤。看着鲜血淋淋的鸡冠，我难受极了，好像自己被人打败一样。总想培训出战斗力很强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公鸡，一雪前耻。

如何才能培训出这样的公鸡呢？

经过多方打听，我了解到首先鸡的品种要高大，其次营养要好。在物质匮乏，缺衣少食的年月，人都没有什么营养，哪里还顾得上鸡们？

但是，我“看鸡”的时候，每当看到自家的鸡被人家的鸡斗得冠破血流，每次看到自家的鸡扇着双翅认输投降，夹着尾巴逃跑，心里总不是滋味。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拿着簸箕到溪里兜小鱼、米虾，摸螺丝给喂鸡。经过我的喂养，母鸡经常生蛋，公鸡威武健壮。终于在“看鸡”斗鸡时，屡战屡胜，屡胜屡战，给我挣回了很多面子。

有一年收割双季晚稻季节，我几乎每天都要去“看鸡”，“看鸡”之意不在谷，在乎我的鸡兵鸡将打遍敌鸡无对手。

记得有一回，我把鸡兵鸡将一放到“千秧葩”的田里，就急匆匆到溪里抓鱼了。也许是不久前毒过鱼，附近的溪里漂浮着一些死鱼。我捡了几条，感觉有点变质就扔了回去。于是，我逆流而上，一直到岛溪坎上面，兜兜转转才抓了几条小鱼和泥鳅。天色将晚，我回到“千秧葩”的时候，其他“看鸡”的人都回家了，我的鸡兵鸡将们也乖乖地钻进鸡笼。我透过竹格子往鸡笼一看，不见那只最厉害的公鸡。我马上找遍割完的稻田，还是不见踪影。惊出一身汗的我到没有割的稻田里一边“哫哫哫哫”叫，一边寻找，等到暮色苍茫了，依然不见鸡的踪影。

伤心又无奈的我只能挑着鸡笼回家。街沿有两三个小伙伴等我去晚呼队喊口号。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叫我抓紧吃饭再去喊口号。我没吃几口就跟着小伙伴去喊口号了。平时走街串巷喊口号我觉得很好玩，那天我跟着队伍几乎没有呼喊。回家躺在床上，止不住伤心流泪，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到田里继续寻找，找个半天依然伤心而归。

谁料，当我走到我家旁边的下名堂的时候，赫然看见那只最厉害的公鸡正在挑逗母鸡。我回家忙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说是后畈的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送回来的，说是我们家的公鸡与他们家的母鸡一起钻进鸡笼，他没有注意就挑回家了。今天早上发现多了一只，并认识这只赫赫有名的公鸡是我们家的，就抱回来了。公鸡回来了？我呆呆地站着，掐掐大腿，才知道公鸡回来不是梦。突然，泪流满面，一蹦三尺高。

弯弯西溪是一条家长里短救人于危险之溪。

弯弯小溪，穿过村庄。

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是民房。

从上半处到下半处，人们依溪而居，埠头依溪排列。洗衣洗菜喜刷刷，家长里短很融洽。

最热闹的要数与我家咫尺之遥的那一段，一潭一桥两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小桥流水，人声鸟声，不绝于耳。

站在桥上看风景，往上游看，可以看到上溪城、公社，一直看到横明塘荔枝塘和前山；往下游看，可以看到大井、下壁桥和下溪城；往桥底看，可以看到小井、埠头和水潭。

桥下的溪埠头，石头平整，石板光滑，是洗刷刷的好地方。

春节前，蒸笼锅盖豆腐痛，洗这洗那，干干净净；杀鸡杀猪，隆隆重重。欢欢喜喜，迎接新春。春节后，洗腊肉晾晒的人特别多，埠头上下往往堆满条肉、火腿，堆满家长里短，堆满生活的的憧憬。

夏天，埠头下的水潭是我们这些小孩玩水的乐园，“双抢”归来的人们到桥底下洗洗脚，乘乘凉，聊聊天。

秋天，埠头是人们洗番薯做番薯粉或者山粉的场所。豆腐桶、水桶互通有无，淋几道水互相分享。淀粉多的人家会分一点没有多少番薯碾的人家。洗的是淀粉，希冀的是生活。

冬天，瑞雪兆丰年，溪水两岸摆开雪仗阵势，雪球飞舞，大人也常常加入雪仗的行列。严寒冰冻，小溪冰封，我们会在上面试着走两步。

岸上的大井，水质虽不佳，井头沿却是人们休闲的好去处。我们经常对着井水照看自己的笑脸。桥下的那口小井，泉水汩汩，水质甘冽。大老远的村民都要过来取水，不分春夏秋冬。

记得有一回，母亲在小井旁的埠头上洗衣服。突然“啊！啊！”一个叫“巧儿”的小女孩脚下一滑跌进水里。说时迟，那时快，母亲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小女孩的手，使尽全身力气把她拉了上来。好险！差一秒就被冲进潭里，后果不堪设想。惊魂未定的的母亲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素来柔弱的母亲哪里来的果断，哪里来的勇气，救人于危险之处。事后，巧儿的家长千恩万谢，还给母亲两个鸡蛋表达谢意，母亲却把鸡蛋给了我们。

弯弯小溪，湾出艰苦岁月中的勤劳朴素，湾出物质匮乏中的乐观，湾出邻里乡亲的情谊，湾出游子的一片乡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