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红楼梦》的故事之三

卓越天空

续篇

（二）林黛玉

黛玉六岁，母亲去了，可怜见成了没娘的孩子，就忘了当年癞头和尚“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的警劝，应贾母念及之命，也为有所依傍，随贾雨村到了贾家，来到了宝玉身边，开始“还泪”的宿命。

黛玉，绛珠草化身，非俗胎可比——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多美，黛玉之貌；多娇，黛玉之姿。

有貌有姿，且也罢了，黛玉还才压群芳，情思别致。

海棠社，海棠诗“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螃蟹宴，菊花诗“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众推潇湘魁首。

黛玉的美吸引人，黛玉的才打动人。宝玉喜欢，左右林妹妹，年长便生爱意。

黛玉是贾母外孙女，贾母疼爱是有，但对与黛玉来说，这里不是“家”，她只是“客”。不免，她自感可怜、易生小心；也不免，性情多愁善感、性格不大随和。

书第五十七回:宝钗一面说话，一面伏在薛姨妈怀里，黛玉先是笑道:“你瞧，这么大了，见了姨妈他就撒娇儿。”尔后流泪叹道:“他偏在这里这样，分明是气我没娘的人。”这一笑一流泪，多少悲酸，非湘云般粗枝大叶、憨憨性格，是不能不伤感生、忧情涌的。“原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这种子已播，这根曼难拔，黛玉自然多心多疑、易感易伤。

黛玉什么都好，却此终成“病根”。

宝黛之情，无论贾母、王夫人等当是知晓的。

书第二十五回:王熙凤、李宫裁、贾宝玉、林黛玉、还有薛宝钗都在，谈起了送去的茶，凤姐道有事求黛玉。

林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茶叶，就使唤起人了。”

凤姐笑道：“你既吃了我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

该在的人都在场，像凤姐玲珑剔透的人儿，这样的“玩笑”焉会随便开的。足见，在贾家，不怎么信“金玉姻缘”，倒是乐意“木石姻缘”的。

然则结局，众人非成就宝黛，反而极力促成了双宝成亲。无不因为黛玉有此“病根”。

书第一百八回:贾母对湘云说:“你林姐姐最小性儿又多心的，所以到底不长命。”这并非黛玉已死，贾母“马后炮”所言。贾母多精透，人情世故清，识人认事准。这当是她一直的心思，所以才会弃黛玉、选宝钗与贾宝玉成亲。

可怜见，没了亲娘的孩子，寄人篱下的黛玉，原本体弱，又有愁虑，闻讯双宝喜事，无疑利箭穿心。没几日，一声“宝玉！宝玉！你好……”未了，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别人家的孩子终究别人家的。

探春远嫁，贾母上下一番料理，一场相送泪别。黛玉临死，身边有谁？

书第九十九回:“这里黛玉睁开眼一看，只有紫娟和奶妈并几个小丫头在那里……”眼见只是出气大，入气小，“紫娟连忙叫人请李纨，可巧探春来了”。李纨赶忙进来了，一会“黛玉就两眼一翻，呜呼——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黛玉之死是凄凉的。又能怪谁呢？她姓林，在贾家，能如其她姐姐妹妹一般供养，贾家也算仁义至尽。她久病，谁个能耐心用情；她将死，谁个能一直陪她。何况，她本不会“暖人”。自己带来的丫鬟——雪雁，在她灯枯油尽时，都舍得去那边迎亲。更别说其她人了！

黛玉来世一生，什么繁华，什么喜乐，与她无关。

她只是大观园里的一株绛珠草，长在哪里，看别人家的荣华富贵、旺盛衰落；替身外人动情落泪、寸断肝肠。

她的枝叶不俗，根身却是苦的，注定开不了艳花，结不了甜果。只会随着所依赖的“园子”，一起渐枯，尔后死去。贾家人，没多在意，一声惋惜，以做送别。

至于泪泪流、心心念的宝玉，也就那样——偶有想起，终归故人；且愿仙宫，安好就好……

读书杂谈
2022.01.17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