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间有多少芳华,就有多少遗憾,一个人经历了许多事情就会发现,青春真的是一个人拥有最美好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严歌苓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金莲花开了。望着家乡,再也坐不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月,锡林郭勒,八旗正蓝,伏天暑热。强对流天气制造了频繁的雨水,野草疯长,旷野绿意,天高云舒。再也不见(沙塔拉)此起彼伏、怪调沙沙。汽车南来北往,游人一群一伙,笑脸笑声滑落在草尖花边,直冲拍照时代的云端,一包包行头耍变脸、一个个婀娜多姿的身段,奏响了新时代的“中国梦”!尽管暑天热浪,这里一早一晚凉爽宜人,定是避暑山庄。牛羊草膘肉嫩,看着一锅手把肉,一阵一阵侵略口腔味蕾。傍晚一片静寂,闻着浓郁的花草香,躺在一个安静的夜里,想着明天、想着几十年前的事,想着……想着……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走进草原,我的草原是指超越冀北坝上那个弹丸“天路”。一路向北,腾格尔悠扬高亢的“我的家,我的天堂”。一眼望到天边,青翠绿染山间;问君何方老客,我是坐地神仙。再次感受它的阔大沉静,阳光照彻,大地明亮。它浑圆的弧度,如女人凸凹的身体,温柔地起伏;又像马的彪悍勇敢,落日长里的奔腾。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人生无尽寂寞,但也幸得这番寥廓。我倒是回到了家乡,心里藏着掖着好多想忘忘不了的密码。再看看那些游人,也不是忘乎所以地欢奔乱跳,似乎释放出多少年的嗳气,所有筋脉通天入地。</p><p class="ql-block"> 草原上热烈奔放,大自然好像使劲讨好人间,完成共享和谐的家园。不像人无节制地向大自然索取,戴上了高级文明的头衔。“生命与自然,人类和命运。”这些联合国的大道理,有谁会在意?平头百姓关心的是柴米油盐,说的大了,人家骂你伪君子,不像喝酒喝高了,大家都说喝好了。不管那么多了,我只说我自己,说我和草原、和草原上的人。说来说去,还是说在了: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或说钱论道:人和钱、人和欲望的对立。好似人对了、钱也就顺了,至于欲望那就看你本事了。大家坐在一起,和大自然话别,在这里寄情山水,疏放自我,让山野的清风,稀释自己内心的惆怅。</p><p class="ql-block"> 《信徒》里说:“生命苦于无常,却困于无常。”只要金莲花开了,它那种颔首低眉的姣美,便足以为我解惑。站在这里,你所能感到的,是一种自身的强大。我也弄不明白,反正原来的虚荣心,一下土崩瓦解。强制性地回到了过去的影子里。金莲花陪伴我童年,相恋一节青春。而我成天除了想着好吃的,就是疯跑在荒原庙院,还有多少傻笑捂着肚子疼,不为人知的迷途趣味,远远高于法国乐高积木和鬼怪的魔方,就连现在的影视剧里,也找不到我们当年的镜头。或那段不着调的青春,多少还有一点保鲜的温度,似曾相识燕归来,但从来没有像金莲花靓丽。藏着一生的秘密,踏上家乡路,我似乎要和金莲花有个了断?</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草原,一到七八月,广漠旷野,绿浪荡漾,花草漫过了原野,快要长在了炕上。闪电河畔金莲花园,你追着我长,我看着你笑;你花开花落,我一年一岁;你把美丽带给人间,我啥也不懂得。我走了很远很远,早把你忘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休养生息了。</p><p class="ql-block"> 一晃跨过新世纪,留下了故乡情。人老了多半节,金莲花依然靓丽绽放。我不断复制家乡的记忆,与金莲花捆在了一起,享童年恋青春。翻箱倒柜找回不经意的欣慰或心痛,找到了不用打磨的金色年华,还是富有富的苦楚,穷有穷得情趣?那些发酵的岁月痕迹,经年流水,雨落花容月貌天下。金莲花好看,草木一新,生命滚动在长河落日间。我又不像赏花使者,跳动的心指认童年的蜗居,得意庆幸躺在高楼大厦里。完美与破碎,得意而缺失,富足也心苦;现实翻新过去,欲望挑战人性,爱情伪装童话。我是不是不配金莲花家乡的人?又一下想起:人与动物的共享真理“抓不住现在就失去了一切”。动物它对生命的感知就是“现在”;而人知道自己会死,知道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意识到这一点,他对生命和生活就会复杂起来,就不得不思考人生意义之类的问题。看着金莲花就是一种人生意义的存在:它把我带到了遥远,它让我忘了又想起很多人和事,它又像青春之恋心心相惜……。</p><p class="ql-block"> 离乡后很长时间再也没有成功复制的记忆,想起都是一个个凛冬的早晨。乡亲故土能有席梦思的温床遐想?还是有我想要的心里满足。听着他乡晨钟暮鼓,历史长河点燃了祈祷的香火,人生俱来就是不断地索取?我同样怀揣着不比他人少有的野心,妄想吞噬所有不属于自己的。那天过路看见一年青妈妈和孩子,孩子刚会走,栽栽愣愣,仰头手指满天星空,嘴里不停地啊啊啊!妈妈满脸堆笑说,宝贝,妈妈给你摘星星去。我真想笑出来,年青妈妈真会虚构幻想。小时候我妈妈一定不敢这样说,最多哄顺我们,明天炖锅羊骨头,给妈好好干活去。成熟后,才越来越明白生活更多是无声无息的白水时光,重要时刻不过是用来填满缝隙,所有的“争来抢去”都会被时间淘汰的一干二净。倒是乡野、草地、小河、山头、牛车、马奔,常常不停地搅动着记忆。黢黑的夜里,一个人赶着牛车,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荒野,孤独无助,那时想得就是早点到家。现在的人开上几十百万汽车,支开了意大利一顶几万元的帐篷,野营露宿,寻找前世之旅,一点荒野的寂静。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他们远远还不知道:牛的倔强充满厚道的气息,马的灵性天知善解人意,草之花心含羞放荡。还有青春不想告白的秘密,都将藏在金莲花的深处。</p><p class="ql-block"> 金莲花开了。我似乎伪装起赏花的意境,还是那片草地真得割舍不下?回到梦幻里,复原了好多真实的旧账前缘。其实我也不相信自己,一种可爱的假象如影随形,生怕别人一指戳穿。我不知道和谁说?佛说:与你无缘的人,你与他说再多也是废话,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和小老乡只近几十天网友,一面未见,似乎心里早就有个约定:完成一件事,想见一群人,站在天蓝地绿上,什么也没想,又一下想到一起了。人就是这样,有的人尽管天天见,一辈子看不懂;有的人一面之交,一生忘不了。在这个功利的社会里,人心浮躁,任何不正常,都得面对接受。</p><p class="ql-block"> 与人相处是件很难的事,人有不同的思想、思维。与物相处简单多了,喜欢和不喜欢,主动性永远是自己。金莲花笑了,我也笑了。植物四季更替,每一次都是新感觉,如期而至。草木是有情的。大自然的任何生命体和人类一样,有其独特的情感和本能,有同等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它们以个体和整体的语言论证世界的法则。荒野草地金莲花,牛车马奔白毛风。故乡能给我什么?故乡把你养大,还不够吗!</p><p class="ql-block"> 金莲花开了,平淡无奇。世界之大,草木无奇不有。无非人之好奇,这里呆久了,到那里看看,转游一圈儿,还是自家好。你有你的富贵牡丹,我有我的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你炫耀樱花满天静雅,我就喜欢雪莲花的顽强干练;你朗诵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大喊金莲花开斗芳菲。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再到经济圈,打造花边世界,只要你掏腰包就是好汉。花无百日红,人就更不敢评头论足了。</p><p class="ql-block"> 我循着金莲花的模样,思念已久。记忆像小孩吹出来的泡泡,一朵朵不期而遇,遇到就破了,就那样散漫回味一生,该有多好!那天男同学还骂我,叫你多会儿也不来,“金莲花”一叫你就来。我说谁让你不是“花”呢?不再有虚度的压力,也就是不再有野心,更多的是不再老了?一伙老乡,男男女女,偏老还小,横七竖八,凝视着金莲花,谁也没敢吹吹打打,各想各的心事,想着想着都笑了:金莲花可爱,我们年轻时也可爱,老了还想着可爱。别说老年是不能想象的,生理上的事总是超越预感。不知谁又说,我们每年来看金莲花,起码能高兴一阵子,加起来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是啊,现在的人日子好过了,仍然要面对那么多可能面对的困难,尤其还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困难。</p><p class="ql-block"> 金莲花开了,越来越多又好看;俨然岁月静好,人走的走的就散了。一伙人散漫地走在一眼望不尽的草滩,各看各自心仪的金莲花。你又看着我,我又偷看着她。心里老是觉得有什么丢掉的,又找回来了。网络的存在让人们越来越依赖虚拟社交,现实中的人际接触变得日益稀少。“在朋友圈,制造印象的成本几乎为零,真实的自我几乎可以完全隐藏在屏幕背后。在观众眼中,前台无限扩大,后台几乎为零。”这段话不是我说的,但我相信是真的,至少我多次“表演”过。</p><p class="ql-block"> 杂草丛中,金莲花耀眼伊人,没有扎堆攀比,顺着自然线条,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壤温度,花开花落。看着金莲花,一伙人好像有点拘谨,乡里乡亲总是有什么讲究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体面,多少年没见面,家乡的尺度等腰量体,一种小气候的文化,油然而生。无论你是什么身量,大款大官大v大城市?都像金莲花温文尔雅,和草丛依偎共眠,与晨雾争相斗艳;或你想的再高,也是个矮子。我也想不明白,不知是看花,还是想人想事,默默地敬佩!</p><p class="ql-block"> 一朵云,一片草,一伙人,一个小地方;似曾相识,本来就是这样的。乡音乡情不能改,一代又一代。我也不知胡乱想啥哦:云里雾中,城里乡下;明明老了,又年轻了,小把戏一出一出?金莲花喊我呢,快过来呀,这里更漂亮。</p><p class="ql-block"> 多次看过金莲花,每一次都是新感觉。这一次是小老乡专场安排的,觉得有种仪式感。一阵阵的兴奋,思绪穿越又停留,真像是装出来的?就是这里长大的,像是要藏起一种,不为人知的感情,彰显生命的高贵。饭桌上酒花四溅,同学、老乡围着我转,酒量还看人下菜碟?最后一杯哦,说了好几次了。我有点栽楞了,都说回去一会儿就睡着了,明天早早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花 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金莲花开斗芳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青春作伴花为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牵手还乡花前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花笑人欢多少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一夜强制地早点睡下了。明天摸黑去看金莲花,这是小老乡特意为我们安排的。</p><p class="ql-block"> 越是想睡越睡不着。窗外一轮明月升起来,光影摇曳,草香浮动。皓月高升,月华宛若泻银,照得草原如同白昼。还能看见草尖密密匝匝地挺立着;还能闻到远处飘来的煮肉香;还能想起壮年一颗红星,夜宿车马大店;还能记住青春失恋的丑态,“莲花”背弃嫁他乡。再也不能想了,想上一夜咋办呀。月隐月缺,路灯显得更亮了;月本来就不是圆的,是我们强加的一个美好愿望。宾馆吧台传来一阵混合双打骂架,蒙古语捎着绕舌的汉话,老板娘尖声叫唤,吼着察北口音,有理气大骂人话也好听:“半夜了你还看金莲花?金莲花带尿个你。”显然是房客不守规矩。我本来就睡不着,也想下去横插一杠,又想着看金莲花,还是规规矩矩地睡觉吧。</p><p class="ql-block"> 现代人睡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吃喝不愁,光想着站在人的上头,又要把儿孙放在心头,有人气的说,还不如回到“三两八”。我还不想睡,再看一眼外头:夜空显得特别洁净舒朗,似乎能够看到天幕上深邃幽冥的肌理,星星锻造一般准确地分别镶嵌其中。我帮着夜色遐想,藏起一份属于我一个人的姣美。世界没有一天安宁,人还想着把天统治了?夜色这片净土快点跑吧。</p><p class="ql-block"> 安定药性来了,我彻底倒下了。梦中的思绪又和刚才接住了:我西装革履,梳着一个油腻偏分头,手里拿着半头砖大哥大,自我高大的劲头,像是要报复这个小地方。威猛的软骨头,撞在了庙院的西把头,我再也起不来,闻着草香药味睡着了。这个虚度卑微的梦,还是不想走,看在你也是这里长大的,接着往下演。庙院静的只听见我的脚步声,家里没有人,后墙根一个小孩在拉屎,指给我西半球的粪垛、柴火垛。第一次上粪垛塌了,第二回踩莜麦秸陷了,第三脚蹬在了桦梢子上。遥望小西方:哈蹬台下山坡,水库白汪汪;公羊组上东走,土地黑黝黝。豌豆缠甜杆儿,荞麦飘粉花;大嘎达白菜圆,山药露胸前。画面一下切换在,小时候庙院西面公家种的山药地里。</p><p class="ql-block"> 月光下人影蠕动,绕来转去,眼睛就像翻山镜,能看见地下面似的,手上的工具,都在挖土刨地。人们都在liu山药。母亲蹲在潮湿的地上,小锄头就像是带电动的,非要把土里的山药抛出来。她越抛越来劲,我站在母亲旁边,也想干又不想干,母亲不让干。liu山药的人真多,还是山药多,那家没有几麻袋,老公家不差这点山药蛋,还是粗糙的机械化,放在现在智能化,一个山药蛋也跑不了。我站在山药地里,一点也不搭。月光没了,抛出的山药蛋也看不清,凭着工具和山药碰撞的手感。人们还是不想回家,财迷心窍,不愿贪官闹了几个亿了,还是不想放手。夜彻底黑下去了,我手里的大哥大指示灯一闪一闪,其实还不如一块羊砖子。乡亲们回头都看,有人骂开了:那来的二杆子。我正要帮母亲往回家运山药,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p><p class="ql-block"> 人醒了,我不情愿退出梦的假象,再也找不回过去的真实。梦附魂而去,我马上就要来到梦的地方,而梦和现实太远了,还是我从来就没有想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又清楚地记起,看完金莲花,山药地里真得该圆梦走走。</p><p class="ql-block"> 这个梦中电话是贾同学打来的。催我起吧,差闹钟半小时,我有点反感他的勤快,尤其是吓走了我的梦。他倒是喜声有色,又像糖葫芦蘸着野韭菜花,新鲜辣骚地说:“嗨,‘金莲花’也来了,陪你一块儿去。”又像回到梦里,金莲花同学是我们年级一花,听说在银川。我清醒了,半夜三更,打的都是家乡牌,没有输赢。贾也算他离(真的)不远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老家,我和贾都要见面。说是同学,也没有几年,倒是记得他是老师的红人,给我打过小报告。同学们谁也不敢得罪“贾腿袁嘴”。贾学习上进,天生数字脑,优秀跳班生;又腿细勤快、常给老师传话办事,这样的人谁不喜欢,也适合跑官场。袁嘴小会说,“小三门”还挺硬,阶级斗争尤其用得着,同学们都喜欢他,弹拉会唱,高人一头。班级召开了忆苦思甜大会: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人人发言过关,喊声“打倒地主刘文彩”也行。袁平时就会说,批判旧社会说的更好。姥爷给地主干活,吃不饱,还差点冻死。说的说的哭了,声泪俱下,好多女同学跟着哭,班主任女老师也哭了。就在这时,前桌“光腚”同学,站起来振臂高喊“打倒万恶的旧社会”,大家一起跟着喊。本来光腚临门一脚,踢得的不错,可他偏偏回头故意和我笑,同桌女同学立马告了老师。老师提溜他站在讲台上,他一下从“光腚”到“文彩”。老师又表扬女同学,是无产阶级的积极分子。我回家埋怨父母,谁让咱们家人,没给地主扛长工。十来岁的孩子懂个啥,那个荒唐的斗争年代,笑话百出,也挺好玩的。“贾腿袁嘴”他俩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员。</p><p class="ql-block"> 今年见面,贾和我又说到了学生时代。他说有点记不住我了,其实人都是这样:在上的时候,容易忘记下的,因为老想得上头,小孩子时也一样。我说他是老师的红人,他脸红嘴硬,怪不好意思的。我问:那年我和谁谁同学在工副业队偷炒莜麦,是不是你告的老师?他一下机灵了,小眼大睁,水曲柳抬头纹快要掉下来了,一阵梦游磨牙声,拿捏着怪调:“你是来和我‘翻小肠’了。”我逼问“那团员咋来的”。说的真像影视剧里的对白。我俩哈哈大笑!那年我俩去了袁家,高兴的忘了说这些。</p><p class="ql-block"> 人老了老想说小时候的事。贾的故事还得说。</p><p class="ql-block"> 老贾人不错,姓不争气,好容易当了个小老板,人们一见面戏逗是假的。闹得他出来进去,货上线下,真真假假。他稀里哈拉,见人一面熟,一气穷(pie)。八旗正蓝也不小,百货大楼东墙一面,转南拐北,就属他的摊子大。过去生意好,他不守摊儿,成天游民逛洋灯。顾客上午买的东西,下午去换不见人。第二天顾客上午去,他下午在。那天顾客气了,坐在门口死守百货大楼,他不知从那绕过来了,顾客睡着了。第二天他登门拜访了顾客,顾客不但说他好,还得来买货。货比三家,便宜没好货,不是假就是挫,我老贾包你换来换去还包修。等换到第三回,事不过三,顾客自我心亏,这次掏钱吧。闹来闹去,卖的多会儿哄买的,买家心里也明白。</p><p class="ql-block"> 现在实体买卖不好做了,人们都学着上网买东西。他倒是坐破了栏柜不放空,你不来,还不让我等。前两天我和他视频,好歹不接,接了还不是他,一个女人晃来荡去,吓我一跳。她说老贾睡着了,我是他的顾客,一边推他说:快醒醒吧,网上有人买东西。他接过手机,一看是我,摇头惊喜,我们倒是很少视频。他一气说了我几天的话,看我不想听了,马上换了频道:哎,家乡可多人打听你呢。我问打听我干啥?他迷住了小眼,眼皮挣扎着往起跳,张开了哨子嘴,不响光突突,两排白牙完整无缺,支开了一个光鲜的门面。他一笑对面的人准也笑,他一说多少人别想说,他一想光想人的好。我多会回去,都要光顾他的铺面,人多的地方,故事也就来了;再说小时候,逛回百货大楼,高兴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视频中他摇摇晃晃,有人买东西也不想放下手机,背景墙里他身陷万货囹圄,瘦弱的不堪一击,看的我心里酸楚楚。又一想,人家那是靠着一面永不倒的墙,金钱美梦随便尝;就是“(沙塔拉)”飞了,腿脚还带着金银。他埋头撅腚,找出一把裘皮钉,递给顾客说,不要钱了,快回家用去吧。</p><p class="ql-block"> 人生没有固定的模式,有好多定格的画面。作家毕淑敏说:“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是——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确立一个意义。”没有看到过老贾的痛苦,大多是想的简单,还是由他而去?有钱是最好过的?也只有自己知道,或等着花你钱的人。“如果一个人的人生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实现自我潜能,唯有如此才算活出真实的生命,那么绝大部分人都是‘未实现’的。”(马斯洛)</p><p class="ql-block"> 他紧紧盯着视频,我几次说了结束语,都被他的长篇碎语淹没了。大楼里敲簸箕的关门铃声响了,这个曾经辉煌故里的眼睛珠,也成了时代抛弃的“弃儿”。他删去了冗长细语,轻轻瓢出飘在煮肉锅上面,一层嘌呤油腻血腥;捞上营养干饭,把精华或秘密给了我。他要重振大楼雄风,成立有限责任公司,把单打独斗形成组合拳,引领商业数字新潮。他要撰写《家庭生活婚姻指南》,让人生在颠簸中,看到桅杆。他还想说,我摆手示意,我说一句吧。家乡人打听我啥呢?他说打听你又给家乡吹啥呀。最后把假盆子,扣在了我的头上。他扬眉捋须、支棱起半头白发,这一天,无数次日复一日,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他向我挥手道别,聚光小眼射出一道,不是亲人的暖阳。贾哥们儿不假,干的差不多都是真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的微信又来了。嗨,起来没?车马上就到。金莲花不是那么让你好看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思 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晨起河畔行,露水打叶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艳遇金莲花,雾尽故乡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睡梦千百回,躺在五一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谁在招手笑?月夜思乡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夜黑的脸对鼻子也看不见,公路上只有汽车微弱的一点灯光,也被黑夜围追堵截。若是站头骆驼,也就麻烦了?发小开车技术不错,开的头发也没了。他不停地变换远近灯光,确保视线在能见度里绝对安全,看出他是一个用心挑担子的人,处事也没太多的心机,我们在一起简单随和。</p><p class="ql-block"> 夜真没意思,使劲地黑,还是不想等待黎明。“黎明”真得等我们,打电话来了。夜走呀,旷野微微喘息,山尖下巴颏迎来第一颗亮点,是日月交汇缝隙的光。运气就是在打骰子,不是大就是小,可不能抓错了牌。一只猫头鹰站在最高那块石头上,等黄耗子、还是等配偶?“猫头鹰还不回窝”。我真无聊,想到了半个世纪前看过的电影,《海岸风雷》的接头暗号。踏上这片土地,我是不是聪明了?我高兴地问自己。</p><p class="ql-block"> 夜还不想走,雾来了。一团一团的大雾,拉不开,扯不碎。像棉花缠绕着羊毛卷、像海面上险恶的波涛、像天公作美天使的翅膀……有组织地与空间撞击、抚摸、亲吻。砸在汽车前挡风玻璃上,瞬息黯然,速度似载重的影像,压在了火辣的心情上;落在敖包山尖,蒙头光身,洗去昨日尘埃,今天靓丽翻牌;降在大地,雾团抽丝捋线,缭绕草木花间,滋润叶面心田,晓雾散漫似醉心明,让旷野烂漫;雾与物都是在物理反应交集,平衡一个自然的世界。黄耗子出来了,两脚立尖,芭蕾舞的架势,躲不过鬼头鬼脑的天分,四面乱看;猫头鹰回窝了,放过了天敌,白搭了一夜的功夫,它不懂得怨恨雾,明天一定不会再来了?也只有我们找来雾中看花,别有一番情趣。我的思绪七上八下,从来没有忘记,丢在家乡路上的点滴颗粒,又见绿草风沙。还想了可多不成立的事,全是羞涩的不等式,扑腾的心总是在半开半醉中,同样温暖了肠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最后的夏天”,盼到了大雪、小雪wo(杀)羊季,我又踏着没膝厚雪回乡探亲。心里滚动着一团火,燃烧起一个得意忘形的青春,挂着无名虚荣的胸牌,逼倒天灰意冷,拥抱着一个走出去、又想回来的地方。穿过闪电河,没顾得想起金莲花园,故乡的小屋就在前面。天麻麻糊糊降下来了,大地银装素裹,包装了一个清影的故乡。动感除了炊烟袅袅,乱柴火、牛粪片的火焰,抗衡着现代人不敢出屋的寒冰傲雪;还有背柴撮粪的大人小孩;还有冰山井台排队打水的人;还有房前院后串门子人。那不是金莲花同学吗,两条大辫子,左右摇摆,挑起了寒冬腊月里的春风。我正要和她打招呼,又退回来了,似乎心里缺少她肩上那两桶水的分量,有时喜悦也是一种渺小。从那一刻起,我总想着找机会见过金莲花。</p><p class="ql-block"> 故乡真小,小的一眼望尽。就属东西那条公路上眼,除了车没人想走。我寻思金莲花从大城市回来,一定喜欢走大路。我俩一起工作过,恢复高考,她考了两年,上了大学。我没事或吃过晚饭,总想上公路走,想得都落空了。过去上公路走,就怕碰见女同学,没处躲;再遇见大人们,还得问好。不如走在荒滩野地,到处是粪垛、柴火垛,遇到紧急,随便躲藏绕行。没有路的地方,其实都是路。</p><p class="ql-block"> 过年了,不用说兴高采烈,尤其是从外面回来的,家里更是喜气洋洋,邻居好友总想过来坐坐,听你说说外面的世界。我又带回来新潮年画,满屋子创新格调,人们一看二传,谁家年画好看,人流不断。从大雪小雪,开始杀猪宰羊。一个正月全是好吃的,猪羊肉天天吃,鸡牛肉搞调剂,肉饺子讲究从初一吃到十五,下货头蹄靠边站,等到春风雪化,肉吃完了,想到了它。那时吃一冬天的肉,等于我现在吃五年的。我们那个小地方早就是:贫乏时代的小康了。</p><p class="ql-block"> 大年三十熬年了。夜黑寒冷,踏雪无痕,鞭炮碎声,不时麻雷子炸响震耳。小孩子们各找各的老铁,我二十啷当毛头正青春,没有什么好玩的,在家的同学好友,大多成家抱娃了。母亲忙的炖羊骨头,足足按了一大锅,桦梢子火旺浇油,嗞叭嗞叭火苗乱跳。满屋蒸汽跳动着羊肉鲜味,一条大炕通热。小孩子们玩的累了冷了饿了,回家暖和暖和,想吃啥吃啥,过年了大人们立地佛系网开一面。</p><p class="ql-block"> 我就像一个尊贵的客人,母亲啥也不让我干,认为我在外面受罪了,把最好吃的留给我。大米之奢侈品,一年一人供应二斤,可谓:金米银肉。从年三十晚饭,过年的序幕正式拉开:大人们的辛苦合页年检,孩子们的喜笑大吃二喝。我们都盯着白米饭,再配上酸菜猪肉炖粉条,有多少吃多少。大人小孩上足了发条,除了吃就是笑,过年的喜庆征服了所有“哥德巴赫猜想”。</p><p class="ql-block"> 熬年的兴头没了,都怨滴答滴答的马蹄表,又像割韭菜,一茬顶一茬。我没处走,大门出二门进,邻居大哥家一躺,瞎pie乱哨,不知那一会杠房着火。大哥擅长反辩,总能立论有据,院里的半大小子,都不是个。有时抬的恼了,好几天不去他家,他主动到家叫你。大哥能低头认错,还爱帮助别人做活,爱抬杠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这个院子,大人小孩都能处的来,也就成了团结大院。</p><p class="ql-block"> 三十熬年是有讲究的,大人们再忙,你家我家逛门拉呱:比做的条绒棉鞋好看,比谁家的麻花、果子好吃,喜欢谁家姑娘老实、漂亮……。炮声零星串联空闪,拉起魔夜白雪心意人间。我和大哥半躺不卧,过年了更讲究气顺人和,出门母亲就安顿过。再说我和大哥一般不抬杠,坐久了也没意思。我说明年回来说啥抱台电视机,大哥说你妈给你下了命令,再不抱上对象,就别回家过年了。我笑了,看着他小嘴白牙,心慈面善,想事总出“歪点子”;又逗他背上行李卷,独居沙窝子,也像牛顿苹果砸在脑袋,发明了“万有引力”,你起码闹个千斤工匠。</p><p class="ql-block"> 年夜火红,活着神仙的日子。过了这几天,也就没“尿了”,该干啥干啥去。我还惦记着金莲花,想不出见面的油头。大哥点子多,又不好意思说,熬年,还是度日如年?我使劲地想,撬动大哥的歪点子。我说造电视机的人,不知长了几个脑袋,在家就能看电影。大哥说也没什么,主要是显像管心脏,通过电路板毛细血管输送到脑袋,再导航和天上卫星连接。我嘴不说心里佩服他,但还得浇油。我说你连电视没看过,还懂得原理?他说看过能顶个啥,差不多人们家的天线,都是我帮安装的,也不能天天到人家看吧。机会来了,大哥上钩了。“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人现在在想什么。”我说现在电视正演文艺节目呢,那时还没有春晚一说。大哥一下来了兴趣,我再浇油,白给他们安天线呢?他说去第一家,我说不认识;第二家我说不太惯;第三家一下说到了金莲花家。他就像让我灌了迷魂汤,歪点子顺着我的思路走。</p><p class="ql-block"> 大哥骑自行车驮着我。夜黑,灯笼闪闪,炮声入耳,公路上只有我俩。他骑得挺快,看电视的兴致;我想得好美,相亲的感觉。就像现在官方的鸡汤语“中国速度”。赶到了大哥就像哄小孩,说我是外面回来的,人们见了都高兴,让我打头进。我一下凉了半截,到底斗不过他。院里漆黑,屋里电视声响,我俩推推搡搡。我气的说他,你除了抬杠,就是拉稀。其实大过年的,就是不好意思到人家看电视呢,再说我还带有目的性。他不敢进,耳贴棉门帘偷听,我更反感,又不敢大声叫他,上前正要拽他,脚踩着了冰,一下杵在大哥身上,他的身子撞开了门。里屋开门有人出来了。我就是贼,一个高儿颠了;他更像是特训营的人,蹬梯子上房了。</p><p class="ql-block"> 我又气又笑回家了,母亲问我不是去人家看电视吗?还不如和母亲说说话。不一会,院里是大哥失落的脚步声,我赶忙跟出去。他自行车也忘骑了,扭头摆脸摔打我。笑得我蹲在了雪地上。 </p><p class="ql-block"> 大哥盘腿坐在炕头上,炉盖上炖着铁锈茶缸子,热汽缭绕,砖茶浓墨红润,满屋飘香,一层厚厚的茶碱水垢,永远没洗过;茶缸外表图案:大江河山,毛主席挥手致意,永放光芒,题写“祖国山河一片红”。又见油漆手写“何年个人标兵”。他一口一口嘬茶品味,心思而过情景:这么大人了,尽干没意思的事?完后一气把一缸茶水,咕嘟咕嘟喝完了。</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大哥没敢说话,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笑了,颧骨凸起,白牙碎小齐齐,看不见刷牙,一定是井水漂白,不然,明德庙盖在这荒滩野地?从小我们就喝凉水,说是水龙王放糖了。他又哧哧地笑了,笑得我身上怪痒痒;我俩使劲地笑,笑声圆满了大年三十!</p><p class="ql-block"> 原来,大哥撞开了外屋门,家里人没听见。有人出来,是电视没了图像,上房转动天线。他听见了赶快动了天线,屋里人喊:有了……有了。任何难事都有转机,大哥脱身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大哥说笑二半夜,这样的熬年,再也不会有了。一睡起不来,初一大早,炮声连鞭,家家美食,人人新冠。母亲早就起来,炉膛火红,奶茶飘香;糖果、点心、麻花……装盘摆好;炖骨头、炒菜、凉盘、小菜上桌;锅里煮着饺子。她一遍又一遍,催我们起,不停地念叨:放炮吃饺子,一会有拜年的人。</p><p class="ql-block"> 街面路上,一群一伙,出出遛遛,全是拜年的人。你家出,他家进;迎来送往,笑口常开。有从外地买回的吃喝,有从老家邮来的土特产……,反正都想把新鲜东西,留给拜年的人,就是把好东西给别人吃。主人热情,客人礼貌,是这个小地方自生的乡俗。我拜年最早吃了花生、红薯干、炸豆腐……,心思世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小孩子们想吃好东西,使劲地拜年,完后互相吹牛。等拜完了年,不知谁说“各回各家,死了没家”。一伙孩子都骂他,过年不能说死,回家告你妈。</p><p class="ql-block"> 我相跟同学拜,心里打着最后一个小九九,到了谁家,坐下想走。总算到了金莲花家,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高兴的偷偷摸摸;又想我也是城市人了,一个对等价值比,平行四边形的两条边,永远是对等平行的。我招见了自己:整理衣冠,上中山服平整阔宕、钢笔卡兜;下美国大纹哔叽、喇叭腿裤新潮;头戴羊剪绒硬壳帽,一条长围脖搭肩。衣着扮相城市化,一种投胎换血的高贵面孔,又想给人看,又想掩饰翘尾,复杂就是挺累。金莲花不在家,也出门拜年了。</p><p class="ql-block"> 回家路上,想起了发小,顺便拜年坐坐。进院主人出门,笑脸相迎,我咯噔一下,走错门了,又装得挺郑重,就是来拜年了。主人热情没完,说啥让吃午饭,他们家的姑娘,也显得不好意思,一顿饭吃的怪别扭,真的假的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p><p class="ql-block"> 回家父母都说我,大过年的,在别人家吃饭,等我说了缘由,一家人全笑了。母亲还说,等我们也请人家吃顿饭。又着急地和我说,来了不少拜年的人,谁谁家的姑娘也来了(指金莲花),长的更好看了,和我坐了可大一气,你半天也不回来。我的神情一下乱了,恍惚不定,一种酸涩感,淹没在欢快的春节里。</p><p class="ql-block"> 在家乡过完了最后一个大年,再也没有见过金莲花。一段发酵的感情,一个真诚的小地方,一生初始的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年,在朋友圈里,读了一首诗。同学说是金莲花写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与你在远方相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你在草尖上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蓝天飘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一条闪电河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写满了岁月的诉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在这里等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新草静静,陌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心灵无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金莲花悄悄妆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一想,就偏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走不出明德庙的墙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心碎而人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遥远的云,没有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相遇孤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旷野山恋、夕阳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未完成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还有生命里的拥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还给你——青春云朵后面的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两棵小草接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像是梦里的感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注定是那片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与你在远方相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天亮了。草原又掀起崭新的盖头,一片温和葱绿。车开进了家乡的居民区,小老乡电话里告诉,沿公路走到西头。速度、心头、激情,瞬间移动;但不是网络鸡汤、种草、偷菜。这块儿地方,心中的版图,打个官腔:爱家乡,从心里爱祖国。走过大江南北,只要站在这里,从前的都不算数了?虚构也不是无中生有,感情的东西,是不好装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半夜起来,我还睡眼惺忪,但心里甜蜜蜜。家乡静寂,听见草支腰声,看见粪垛、柳条墙的影子,出门倒灰倒尿盆的父辈母亲。一下想起母亲安顿的话:那年大早出门倒灰,一股白毛风,把她刮倒了,簸箕摔了老远,回家发现,祖传银戒指也丢了。你这次去,给妈再找找。母亲真的老了,还是忘不了那个地方?……几声羊咩咩真切地叫主人,也叫醒了我。</p><p class="ql-block"> 和一伙小老乡见面了。陌生、乡音未改,吊起了思前想后的心事。顿时,相同的菌群高倍数地繁殖,无缝隙交叉连接,慢慢地回到了圆点。原来,我们怀揣着同一个半径。装也得装出个样子?当然,这样的样子,外人是装不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小老乡领我们去看金莲花。速度掩盖了距离,激情超越梦想。骑马、赶牛车的时代,从来没有想过看金莲花,倒是盯着闪电河芦苇丛中的鸭子窝。空壳理想化,心里的满足,远远超过现在,都归到落后的时代。从四分场到元上都,认知超越时空,几百年前的宏达壮观,顷刻倒塌,一片废墟,埋葬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今天,地还是这块地,这块地是世界的地——世界文化遗产:元上都遗址。(具体位置: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东、多伦县西,五一种畜场境内。)人还是那些人,这些人是“五一”的乡亲父辈,同样拥有这块地。也许,历史文化价值,和乡土气息截然不同。但赶牛车和开宝马,心情都是一样的,有苦也有甜,只不过是个时间差。</p><p class="ql-block"> 元上都里雾蒙蒙,金莲花开喜盈盈;闪电河畔静悄悄,水鸭戏水鸟鸣鸣。</p><p class="ql-block"> 元上都肃穆威严,一种神秘感,跨越历史星空。元朝帝国,铁蹄踏平世界,这里曾经的辉煌,就不用多想了。皇室夏都,皇帝大臣,治国安邦。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融合的产物;是古代城市规划与生态文明建设的突出代表。城墙周长9公里,街道整齐对称,建筑具有汉室宫殿楼阁和草原毡帐风格;泉池穿涌期间,园林特色十分明显。是宗教活动与文化交流中心……。蒙古语称此城为“兆奈曼苏默”,为108座庙的意思。继元大都(北京)后,这里是元朝行政副中心。历史演变,人类进步。任何封建王朝骁勇强大,在共产党人眼里“只是弯弓射大雕”。我们庆幸生长在这里,添加了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p><p class="ql-block"> 闪电河像切割后的水面,平静而端庄,自古这里水草丰美。晨雾不愿散去,两岸金莲花烂漫,在杂草丛生中梳妆打扮:像是新娘跟妆出嫁;像是皇室公主气势金贵;又像是窈窕淑女可爱。我看着金莲花,又想着金莲花。一种生态文明的普天同乐,和初恋情感的私心杂念,久久地搅在一起,想得都是高兴的事!</p><p class="ql-block"> 日出雾散。金莲花娇柔矜持,含羞待放。我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旷野之息金莲川,叱咤风云全世界;臣民斗胆想公主,一夜回到元上都。草滩花漫,露水打叶;晨曦苒苒,乡亲恋恋。我又重新活回来了:从却如蛛网一般,在半空中似是而非地停了很久,顿悟自身是多么复杂的构成。也为自己的灵魂保留一点困惑,一点脆弱,一点痛苦,一点平庸,一点不确定性。就像元上都曾经轰动过,又颓败了,都将成为历史。风水宝地,也是平凡的世界,更别说一个普通人,过好安静的日子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金莲花真得好看,自然高贵,香艳低调。金莲花同学真得漂亮,娉婷秀雅,闭月羞花。我问老贾:你不说金莲花也来了?他嬉皮笑脸,话里有话:这么多的金莲花,还不够你看?我又好意思问他金莲花的情况,显得没了尊严,还是不纯洁?反正不带劲。男女的秘密藏的越深越好,还真成了见不了人的事?也没听过有人敢说,曾经喜欢过谁。只好悄悄安慰自己:青春也好,梦想也罢,都得靠回忆撑着,有人撑不住就迷失了。只要生命够长,回忆够好,就还有戏,随时等待再次交集相遇。旷野像漂洗过,祥云嬉笑蓝天,凭你想啥,都是高兴的事。但老贾的话不能全信,“狼咬鬼——没影”。我刚给他平反,他又卖起了假话。他倒是一脸金莲花的样子,涂油抹粉,走的一步一蹦跶,笑得小眼一条缝。他见了我高兴,发小又说他三喜临门,不知道哪三囍?我又送给他:明年四喜发财。</p><p class="ql-block"> 走出元上都,一种历史感久久停留。真觉得自己高出了什么?还是碎片化信息看的多了,现代人总想沾点神气卦象。那就不仿穿上古装,穿越历史时空:似小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天子权力至高无上、拥有三宫六院;还是金莲川风水宝地,上都城坚不可催;都挡不住明末红巾农民起义军一把火。还不如一棵小草,生生不息,金莲花在草丛里,悄悄地绽放。伟大终究要回归平凡,富贵是多少人拼命追求,富能有可贵不了,多少有钱人,还是点头哈腰。我愿是一棵小草,长在皇城根下;看风云变幻,想人间美好。</p><p class="ql-block"> 闻着家乡的气息,身上紧巴巴的,像待乳的婴儿,见了母亲金贵急切。老乡们都在找住过的房子,儿不嫌母丑,一脸的兴奋。明德庙风雨飘摇,大雄宝殿也像弃儿,破落不败,文革时的政治标语像刚写过的。小老乡说过去的油漆质量好,我说庙墙保鲜。我就是和大哥躺在庙里抬杠的,不知大哥现在抬杠的水平,是不是与时俱进了。那年专门拜访了大哥,他在一个在建电厂看门下夜。两年多没见到一分钱,完了包工头跑了,丢下一堆破烂木头。他半头白发,一脸茫然,生活的路不好走,可他还是一条道走到黑。他一眼认出了我,小白牙还挺齐刷刷。我逗他尽干这“没屁股眼的事。”他说这句话可多年没听过了,我俩哈哈大笑哦。后来知道,电厂运营了,厂里帮他把工钱都要回来了,还留用他,也长了工资。世上还是好人多。</p><p class="ql-block"> 在家乡的饭馆吃了早饭。一个牛肉包子,一碗奶茶,一颗土鸡蛋,一块奶豆腐,一杯草原白酒。吃出了“五一”情。早点也成了难得的“五个一工程”。千里之外,望远山色变,我又等着故乡的黎明。</p><p class="ql-block"> 沙窝子边,转来绕去,见到了发小乌腿子。老远我就看出了他,开着一部半大拖拉机,两腿稍弯弓,一身牛仔外套,光滑色变,有点西部牛仔牧场主的意思。紫红色的脸,皱皱巴巴,早听说他养牧摊子不小。他见了我意外惊喜,又缩回到一种单调生活的样子,一下不知说什么好,还记得那年我找过他。我也隐隐有种压力,似乎不该来见他?真的假的、心里面上,来回捣腾。我说起小时候的事,他两眼幻光,嘴张得爱哎呀呀,合不回。那年放学一伙小孩子,去加工厂偷炒莜麦。每次都要确定一个站岗放哨的,完后每个人给他分赃。小孩子们就像进了金店,欲望彻底颠覆了一个人的心智。放哨的孩子看的眼红,实在控制不住了,看看四周没人,也进去了。所有的兜装满了,有的不怕莜麦毛子咬,往腰克廊里装。正出了门,被看厂子的工人看见了。小孩子们就像后面有狼追,拼命的跑。就属乌腿子跑的慢,眼看被抓住了,他故意摔倒爬下,追的人差点闪倒,惯性自然追前面的人。几个孩子都让逮住了,莜麦倒出来,屁股挨了几脚。乌腿子爬在一人多高的草丛里逃脱了。看厂人走了不远,小孩子大声骂:二板子,光杆子,取了个媳妇,没屁股眼子。二板子气的回头又追,孩子们笑得,一窝蜂跑了。从此乌腿子成了孩子王,他姓乌腿长跑的慢,外号(无 腿子)智勇超群。小时候真傻,老想着快点长大,再也回不去了。</p><p class="ql-block"> 乌腿子走站拉着我的手,那僵硬的手,捂热了两个少小的心。他放养了五、六百只羊,一年收入五、六十万;城里乡下都有房子,钱不缺人辛苦。人的价值观取向不同,造原子弹的人,也得吃羊肉吧。临走我告他,发小光腚没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脸色更难看了,好长时间没有回过来。太阳升高了,草原比画上还好看。他黏答答地送出我——老远……老远……。</p><p class="ql-block"> 回家不长时间,听小圈子里说,金莲花同学得病了,情况不太好。我想得更多的是思念。</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正在打牌,电话响了,一个女人叫着我的名儿,猜她是谁。我二话没说,关了电话。这样的电话接的多了,不是色骗,就是传销。接着又打过来了,我想一定是熟人。她赶忙说,老同学你咋把电话关了?一个刻在记忆里的笑声,久违的音色,回响在草原上。像是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一颗青涩的心在两个人的身上。她一直说,憋了快半个世纪的话。后来有人叫她回,声音好像挺着急,是不是在医院的院子里?她又赶快说,加上微信,哪天我联系你视频。我也抢着说了一句:再见金莲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谢小老乡黎明、玉雷的帮助!幸运和乡亲相遇、同学同事相约在2021年金莲花盛开的季节里。感谢提供图片的老师!图片人物都是“五一”老乡,图片外景绝大部分拍摄金莲川草原一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文作者:段国良</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