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马腾飞

LuckyShaka

今天是爷爷百年。各种繁忙，没能磕头，吾孙不孝之至！回想当年，大学正读，也是泪奔已晚！悔之！悔之！悔之！深夜拟文，忍泪怀念！ 当我坐在那张藤椅上时，我想哭。当我看到那只装有五十七块硬币的小铁盒时，我想哭……刚上大学，第一次回家，那时老屋已经拆迁，是爷爷站在新居的路口等我回家，他当时走路已有些蹒跚。想起五岁那年，我吵吵着要买一只充气的兔宝宝玩具，被爷爷拈着两只手指轻轻打了屁股，那是我被爷爷“打”的唯一的一次。想起爷爷嘱托我在苏州找一本魏碑字帖，开头仿佛是“法不米二”这几个字，但始终没有找到。想起小时候为爷爷画了一张素描坐像，戴着黑框老花镜，坐在一张藤椅上，得到了夸奖。想起在高邮的医院里，晚上睡觉的时候，爷爷用手掌在蚊帐上作出各式的影子逗我。他怕我一个人跑去河边玩耍出危险，就指着河中露出的桥墩说那是水里的龙头，不能去。我也天真地相信了。想起爷爷每逢春节时都要写不少对联，有几年是隶书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后来几年，改为隶书和行楷——“静对图书寻乐趣，闲看花鸟会天机”。想起爷爷讲他小时候练字的故事，并且翻出珍藏的字帖，仔细教我练习“天真”二字。想起家里准备宴席，爷爷教我写宾客名单和菜单，我错把“陈鼎言”（人名）写成“陈顶盐”，爷爷并没有责怪我。想起他称呼奶奶为“继儿他妈”（继儿是大嬢嬢的乳名）。想起爷爷教会我走夜路或者害怕时就用手从前往后捋三下头发，说会有人体的光焰出来，鬼怪看见了都会逃走。想起他教我说獾是会迷人的。想起在一个大热天跟着爷爷去江都文化馆看文革时期抄没书画作品展，但谁也没有找着，问了两声就回家了。想起陪着爷爷和奶奶去七闸桥上晨练，之后乐滋滋地跟着去江都饭店吃小笼包、蒸饺和糖糕，喝豆浆或者牛肉汤。想起爷爷和一班老友们在家里打麻将，我在一旁看“掐头”，冒冒失失插了句嘴，结果害的他打错了牌。小时候不高兴跟着爷爷和父亲去澡堂子里洗澡，可是上了大学后我却主动陪着去，当我帮爷爷穿袜子看到他的腿有些浮肿时，鼻子就发酸。想起有一年过元宵节，爷爷和父亲为我扎了一只可爱的小肥猪花灯，可惜刚点上蜡烛就被烧了屁股，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说是吃猪肉了。想起五六岁时和爷爷、奶奶在照相馆合影，我穿着一身带两条白杠的运动服，小手还翘了个兰花指。想起初中时有次考试成绩不理想，老师让家长签名，我不敢拿给父母，囫囵编了个理由请爷爷签字，他也没说什么，直接代签了。想起爷爷喜爱种花，院子里栽满了杜鹃、米兰、金桔，一次我看见爷爷在中午浇花，就劝说书上讲天热的时候不能浇花，爷爷却说花需要水。想起家里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无端自燃，幸亏是爷爷及时用衣服扑灭，没有酿成火灾。爷爷打得一手好算盘，退休后又到县建筑设计院、房管局聘为会计，消磨时光。有次我和他一起去单位，路边见有卖荷花、莲蓬的，爷爷买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给我，特别开心。爷爷很乐观、很淡然，但也见他流过泪。听父母讲，太爷爷太奶奶过世得早，爷爷小时候兄弟四人寄人篱下、相依为命，没少被欺负。爷爷也喜欢锻炼，有次我从电视里学了一套“气功”，如获至宝地教会了他，后来我又从体育课上学到了太极拳，本想有机会教教他，可惜……想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唯一懊悔终身的是他老人家弥留之际，我竟未能及时赶到，送他一程……爷爷走了，但他渊博的学识、笔力遒劲的书法、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音容笑貌，却永远印在我的心里。 【注】题图雕塑立于扬州江都嘶马镇，爷爷的家乡，我的故乡。碑刻是爷爷书写，讲述嘶马当年岳家军的故事，碑刻正面是江渭清题字。那年特地自驾带着家人去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