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朗】三军协同首战一江山岛

毛战海

1955年1月18日，实施的我军陆海空三军首次协同渡海登陆,强攻一江山岛为中心的大陈列岛战役。我父亲王德担任战役指挥部参谋长。那时我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1953年我们取得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战争的胜利。从国内到国外经历了近三十年的战争，国家百废待兴，人们期盼着在和平安定的环境里建设新的家园。但逃椐在台湾及大陈列岛的蒋介石反动势力不甘心失败。他们凭借着浙东近海岛屿为跳板，向国内派遣特务，搞暗杀和爆破，叫嚣“要反攻大陆”。他们利用岛屿险要地形，构筑多层环形阵地,修建碉堡及暗堡，号称是炸不沉的“海上航母”。美国海军第七舰队。经常在东海游弋，频繁的起降舰载机。国民党的飞机，常来轰炸和袭扰上海、宁波等沿海城市，那时温州、海门等城市上空时常响起防空警报。国民党的军舰，在浙东沿海经常拦截，抢夺我们渔民的船只。更为严重的是1954年2月美国政府和台湾当局签订了“台海共同防御条约”并将“协防”的范围由台湾海峡扩大到浙江，福建沿海，向我们的新中国挑衅。
1954年4月中央军委决定，加速解放浙东沿海岛屿进程。坚决打击美蒋“协防”的阴谋.我们不但要解放领土，还要解放领空和领海！
华东军区陈毅司令员，授意华东军区参谋长张爱萍，研究如何解放大陈列岛，摧毁国民党军队盘踞在浙东沿海的主要基地。张爱萍熟知时任华东军区副参谋长的王德，曾参与组织过淮海、渡江等重大战役作战，有着战时司令部工作和战役组织的丰富经验。于是便征求我父亲的意见。希望我父亲参与陆海空三军联合解放浙东沿海岛屿作战的组织指挥。这是当时华东军区的首要任务，也是中央军委的头等大事。父亲当即表示要当好他的助手并立刻开始查找和研究国外海岛登陆作战的资料。以及查看1949年10月金门及11月登步岛，渡海作战条件准备不充分而失利的沉痛教训。没想到当时主持华东军区工作的领导却要我父亲到福建去检查部队正规化建设。张爱萍向中央军委，申请要王德和他一起到浙东前线指挥部工作。随后军委任命张爱萍为浙东前线指挥部司令员兼政委，我父亲王德为浙东前线指挥部参谋长。张爱萍和我父亲都知道，这次陆海空三军联合渡海登陆作战，从三军指战员的作战观念到对战场条件的认知都无概念，因不了解三军如何协同作战，大家心里都有怕被相互误伤的顾虑。从作战装备、设施及战术配合上，大家都没有经验，一切要从零开始。
现代战争。特别是在海上实施渡海登岛作战，必须要有战区的制空权，和制海权这是战役成败的关键。但当时的浙东沿海制空权，制海权并不在我们手里。我们的海军刚成立不久，舰艇大多来自蒋军起义和缴获，设备陈旧，有30年代英国，日本建造的老式军舰，有商船改装的，舰炮则是美国，苏联，日本40年代的产品。被水兵们戏称为“三朝元老”。国民党的海军则是，经常保持8一12艘军舰在大陈岛海域巡航。我们的空军，经过抗美援朝作战锻炼，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没有在海上飞行作战的经验。台湾国民党空军，装备400多架作战飞机，在数量上是我们的三倍，他们的飞机续航远，飞行员海上飞行技术老练，台湾的空军基地近在咫尺距离大陈岛仅110公里。
我们要打胜这一仗，还要做很多从未经历的战前准备工作。在作战会议上，制定登陆作战目标时，意见分歧很大。大多数人都主张先攻打大陈岛。他们讲：因敌军的指挥中心在大陈岛，只要当胸一拳，毁其心脏其他岛屿即可不战而得。还有不少人认为，应该先攻打披山岛，该岛的军事力量比较弱，容易取得三军协同首战的胜利。张爱萍司令员根据浙东沿海岛屿的敌情和我军实际情况做了全面分析。他决心首先打击离浙江省椒江口，只有13海里的一江山岛。一江山岛距离大陈岛7.5海里，是打开通往夺取上下大陈岛的突破口。攻占后从一江山岛上，能最大限度发挥我军火炮的威力，直接摧毁大陈岛上经营多年的火力阵地和要害枢纽，减少我军伤亡，有利取得消灭大陈列岛敌军的作战胜利。这个方案得到了陈毅司令员及中央军委的批准。
浙东前线指挥部下属3个指挥所，分别是浙东前线登陆指挥所，浙东前线空军指挥所及海军指挥所。参战兵力有陆军20军，步兵，炮兵，高炮各一个加强团。空军22个飞行大队，海军航空兵一个大队及一个夜航中队。海军第六舰队，鱼雷快艇，登陆运输舰艇与海岸炮兵，还有火箭炮兵，喷火器兵和工兵。为便于各军兵种展开登陆作战准备工作，浙东前线司令员张爱萍首先组织三军指挥员共同学习理解任务，统一作战思想。要求明确树立以支援陆军登陆为主的三军联合作战，要树立全局观念。要求各军兵种密切协同动作，各自发挥最大的效能。周密地做好战斗物资保障和深入的思想政治动员。以达到陆军攻占一江山岛，速战歼敌胜利的目的。
海军，空军要先于陆军投入战斗边打边练，要积极寻找战机，狠狠打击出现在战区的敌机和敌舰。要千方百计地消耗和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从各方面让敌由强变弱使我由弱变强，从而夺取和巩固作战区域的制空权，制海权，从空中，海上封锁敌岛。力求在我对一江山岛发起强攻时，敌人难以同时对我进行空战和海战。
一、统帅三军的指挥部 精准高效运行
浙东前线指挥部，是我国建军以来第一个三军联合作战指挥机构。它的指挥范围广阔并高度机动，从陆地，海上到空中，展开着瞬息万变的战斗活动。是以现代化通信工具和观察器材雷达来掌握和指挥部队的作战行动。一切战役行动，取决于战役司令员的作战部署和战役决心，同时也取决于战役指挥部工作的准确性。我父亲王德负责战役指挥部的工作。他和张爱萍司令员。经常与参谋人员在一起研究从未遇到的三军作战协同问题，有时进餐中，尽在饭桌上用筷子摆开了“登陆队形”，展开广泛的讨论集思广益。
在战前指挥部要迅速，准确完成大量的作战准备工作。
其中1，要组织海军，空军协同作战，夺取战区制空权和制海权。
2，要统一参战部队的战术思想和战术动作，组织实施各军兵种的临战协同训练和实兵演习。
3，要针对我们没有海军陆战队，着重组织训练由陆军担负登陆突击作战。
4，要筹集，修理，改装登陆船只和火箭炮船。
5，要提前完成战场准备和战场基地建设。如：快艇及登陆艇待机停泊点及进攻出发地域，炮兵群的发射阵地，海区航标设置，对空引导设施，后勤供应基地和医疗救护等若干事项。
从战役的指挥角度来看，战役规模虽不算很大，但参战部队复杂多样。特别是我们以陆军部队执行海军陆战队的登陆作战任务。渡海没有足够的现代化舰艇可供运输和组织支援炮火。以致不得不从地方征集木壳登陆挺和机帆船临时改装加上火炮，这种先进的现代化装备，和落后的民用渔船混合一起使用的情况，大大增加了组织指挥上的困难。 前指登陆所作战处长蔡群帆，空军作战处长曾幼诚和海军作战处长王英杰，他们都是作战经验丰富多谋善断的智囊，经常被我父亲召集在一起共同研究解决，三军战前准备，作战协同，作战保障等重大问题。他们对战役战术计算精确而迅速，在他们的带动下，大量的作战图标文书，情报，通信，航海保障，和战勤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迅速完成。浙东前指与各指挥所密切协作高速运转。作战室保持24小时不间断的值班，随时掌握战区气象，潮汛实况。他们对敌我海上舰艇，空中飞机的活动情况了如指掌，他们把战役司令员的决心，准确及时的下达到各参战部队，变成上下一致坚不可摧的战斗力量。
二、三军苦练 顾虑变信心
浙东前指空军指挥所，要求航空兵轰炸机在中空高度，轰炸敌滩头阵地和敌舰。强击机以直接支援步兵登岛协同作战，对地面目标进行低空攻击和打击敌军舰。华东空军，海军利用我军近海基地的优势，充分发挥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经验。用我军擅打近战，夜战，灵活机动的战术和敌人在空中，海上拼刺刀。
空军轰炸机，对海上固定目标反复进行了13次轰炸训练，开始在2500米高度投弹，命中率只有3%，调整降低至1600米高度，对停泊舰艇轰炸，大大提高了命中率。海航1师4团和空军第11师31团多次组织混合编队协同训练。航空兵在海上飞行的时候，飞行员开始对海水和兰天的颜色不易分清，而容易产生错觉。海军歼击机飞行员们坚持在复杂气象时进行海上低空飞行训练，增强海空作战的战斗技能并积极寻找战机。1954年3月18号，敌4架F一47轰炸机，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的飞到大陈岛战区。我们海航第6团，崔巍驾驶米格一15战机，采取秘密起航，出奇制胜一举击落两架敌机。使敌机在一般气象时不敢轻易来犯。不久两架敌F一47轰炸机，乘着天阴云厚，采取忽高忽低波浪式飞行手段，飞到大陈、松门一带袭扰。我海军航空兵两架米格一15起飞迎战，在地面指挥引导下，迅速发现了敌机，长机保锡明飞抵至400米开炮，当即将敌长机击落。但保锡明也遭敌机僚机的攻击，人机俱伤。在危急中他沉着驾机，安全降落。我僚机飞行员董世荣在空战中，掩护长机的同时，将敌僚机击伤。
5月15日我军进占了距一江山岛仅5海里的头门山岛，蒋儿岙等岛屿。5月16日至20日国民党空军出动78架次配合海军舰艇联合轰炸，争夺这些岛屿。我牛头山雷达站，发现敌护卫舰“太子号”，扫雷舰“永字号”和猎潜艇“江字号”，3艘舰艇气势汹汹向我海域进犯，我舰艇编队在离敌舰8海里时，“延安”舰先发制敌开炮射击，双方进行了激烈的炮战，我舰炮击中敌扫雷舰，敌舰战斗队形大乱，转向溃逃。敌人的4架轰炸机，马上赶来报复，在我舰编队上空投掷炸弹。我们的水兵则误判为自家的飞机，当第一架敌机投掷炸弹时，我军舰没有及时反击，共投掷8枚炸弹都没有击中军舰。
于此同时敌一艘炮舰，与我舟山巡逻艇大队七艘炮艇，展开海战，被我艇队一举击伤。敌4架轰炸机马上向我炮艇俯冲扫射，击伤我两艘炮艇，伤亡8名水兵。战后为加强控制一江山岛海域，支援舰艇部队作战和增加头门山岛高炮群的防御力量，我军立即在头门山岛和白岩山岛，修建海岸炮阵地，各安装4门130毫米口径的海岸炮。它们互为犄角，严守战区海面。从1954年9月3日至10月3日，击落击伤国民党空军各型飞机42架。11月5日头门山海岸炮连突然袭击，打中了在一江山岛海面巡逻的敌舰“永春”号。11月14日晚，我高岛鱼雷快艇第31大队击沉，由大陈岛出巡渔山岛的敌护卫驱逐舰“太平”号。1955年1月9日。前指下达了，轰炸大陈岛的作战命令。空军编队指挥员张传良率队在恶劣天气中，采取了隐蔽出航直飞大陈岛集中轰炸，击伤敌护卫驱逐舰“太和”号及登陆舰，后勤舰共3艘。开创了空军轰炸机，击中海上目标的先例。此后国民党的军舰白天远离分散，不敢停泊在大陈岛港内。1月10日海军快艇大队，102艇艇长张逸民，顶着严寒冒着大风大浪，接近出扰的敌军炮艇“洞庭”号，距离200米时发射鱼雷，单艇独雷击沉敌炮艇。半年里共击沉击伤敌舰艇7艘。经过数次空中，海上的激战，国民党的飞机，军舰再也不敢在战区轻易出现了。
我们的炮兵，开始还不熟悉摩托化炮兵指挥。炮手操作速度慢，误差大，不符合实战要求。炮兵副师长张锡秨和团长赵舟为炮兵正副群长，他们和战士们一起在阵地上边打边训，在训练中，解决隔海射击中存在的问题。敌舰艇经常在一江山岛海域巡逻。炮手们以敌舰为活靶子实施射击训练。每次进行实战训练各炮连都充分利用这些机会侦察敌情，和观察所及指挥所积极联动，主动磨合。训练方法灵活多样，有时白天连着黑夜打，有时黄昏打了佛晓再打，每打一次，各炮连的射击速度与精准度都在不断的提高，打得一江山岛上国民党兵白天不敢露天集合，不敢成群活动，整天躲在防炮洞和地堡里。
在众多的，求战部队里选用20军60师，这个部队的前身是新四军浙东纵队，部队成长在艰苦卓绝的征战中。先后参加了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解放上海等几十次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他们既善于打攻坚战，又善于打穿插战，作战勇猛顽强。特别是60师178团5连是在朝鲜东线长津湖战役和五次战役打出威名的英雄连队，张爱萍司令员，亲点他们中的代表，一级战斗英雄毛张苗副团长，率部担当先锋突击任务。

60师步兵178团，180团二营8月间，在椒江清江渡展开了两栖登陆训练。那时由于登陆艇少机帆船多，指战员们在盛夏酷暑中反复进行登船，装载，射击，排除滩头水际障碍，以及在泥滩上匍匐前进等备战训练。他们整天在风浪里游，爬海滩，攀峭壁，攻山头，把附近的几个山岭，岛屿都攀爬遍了。很多人在训练中，用坚强意志，战胜了晕船，中暑和患疟疾带来的病痛，大家都有一个信念“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要想打胜仗，必须武艺强”。

12月中旬，冬季海上风大浪高，雪后冰冻，气温在零下7,8度。部队北上柴桥镇集结训练。父亲及各级指挥员，都亲自参加海上练兵。他们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在训练中发现问题，同三军指战员一起学习，讨论及时解决和设法改进书本上没有规定或超出“条文”规定的现实问题。他们向连长了解新老战士的比例，参加攻占积谷山岛作战的战斗骨干还有多少？张司令员还亲自体验一个战士负荷的枪支，子弹，手榴弹重量是多少？在登陆突击，攀登岩石，翻越障碍物时，是否影响作战行动？
他们对登陆艇的航行队形，战术展开，登陆点的选择，都与官兵们一起反复研究试验。他们跟随步兵突击连登上登陆艇，直接观察指战员上船的动作，装载程序，武器摆放位置。观察登陆艇在什么距离放大门最为有利。当登陆艇放下大门抢滩登陆时，战士们奋不顾身的跳到冰冷的海水里，踏着烂泥滩，涉水冲上登陆点。他们跟在连长的侧后，实地观察步兵连突破前沿的战斗动作，是否具备一举突破的能力。演习后张司令对黄朝天副军长和60师王坤参谋长说：“我们的战士是勇往直前的，能吃苦耐劳，可以打好这一仗！”
为了检验三军协同作战的能力。浙东前指决定1955年1月9日至13日，选择类似一江山岛地形的大猫山，小猫山岛，组织参战部队一个加强步兵营，在航空兵，炮兵火力支援群，舰炮火力支援群的协同下，进行实弹演习。
通过近十个月紧张激烈的战斗，我军既赢得了大陈岛海域战区的制空权，制海权，又提高了海上与空中的作战本领。在海上，空中斗争的同时，展开了各项战场的准备工作，临战训练和实弹演习，不仅解决了战术动作协同一致，而且还统一了参战部队的战术思想。改变了部队过去，不愿意归别的军种指挥或配属给其他部队作战的想法。也改变了习惯于各行其是，自己说了算，要打就打要停就停的旧观念。大家都认识到现代作战要在作战时间，速度，距离，高度上进行准确而密切的协同。三军协同作战，必须严格遵守协同计划表展开。

浙东前指提出了“以我为主，密切协同，主动配合，相互支援”的整体作战思想要求。各军兵种之间也由开始不了解到相互了解，由不协调到协调一致。由怕相互误伤的顾虑到消除顾虑，由不信任到相互信任。从实战演习实践中，增强了三军密切协同作战，克敌制胜的信心。充分体现了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作战原则”。

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1954年12月16日浙东前指作作出，预定1955年1月中下旬发起，对一江山岛登陆作战。上报军委总部，12月21日中央军委批示：“关于发起攻击一江山岛的时间问题，应积极抓紧时间准备，只要准备好了，确有把握时，就发起攻击。”前线指挥部，遵照军委指示精神，1955年1月16日上午，张司令员听取了关于敌情及气象情况的报告之后，决定于1月18日发起对一江山岛的登陆作战。登陆部队于1月17日拂晓前，进到石浦港待命，于18日拂晓前到达头门山岛，高岛等进攻出发基地。当日将计划上报总参的同时，随即下达了预先号令，三军隐蔽，一律实行无线电静默，进入战役展开。
可当1月17日早上六点，指挥所转移途经临海时，突然接到长途电话传来总参电示。电报原文是：“爱萍，王德两同志并华东军区，1月16日电悉，我们认为1月18日攻击一江山岛为时过早，必须继续充分准备，在气象良好的情况下，确有把握时实施。过急发起进攻，受挫后将会造成不良影响，于我不利。甚至推迟两三个月亦可，望照此执行。”张司令员马上征求我父亲的意见，父亲考虑了片刻以后说：“从我们各方面准备情况来看，只要美军不插手捣乱。我们完全有把握，完成登陆一江山岛的任务。事关大局，上面意图如何？最好直接电话问清楚。”通讯参谋黄春，立即接通了远在北京的总参谋部陈赓副总长的电话。
张司令员与陈副总长在电话中各持己见。张司令员力陈必打因素，其中下个月部队就要执行新颁布的兵役法，大批身经百战的老兵都将退伍离开部队。再延迟作战，重新训练新兵，将会削弱部队的战斗力，直接影响三军协同作战的顺利进程。陈副总长听张司令员态度很坚决，即向粟裕总长作了汇报，粟裕总长同意张司令员的意见，让向彭德怀国防部长请示。当时彭德怀部长正在中央政治局开会，会间毛主席，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商谈后，毛主席授权，彭德怀同志下决心。彭德怀部长曾多次听取，关于一江山岛作战计划方案和准备情况的汇报。他当即表示：“相信前线指挥员”同意张爱萍司令员的建议，批准了前指的作战计划。在此期间，华东军区首长也打来电话，要求浙东前指执行总参17日的电报指示，并撤回部队，停止攻击一江山岛的作战计划。关键时刻，张爱萍坚信军委一定会批准他的建议。于是，他让我父亲一起上车，率领参谋人员继续向海门方向前进。
17日夜间，父亲和张司令员一起从海门乘船到头门山岛。海上风大浪高，大家都很担心这样的天气，如果持续下去怎么办？气象科长徐杰说：“这是西北来的一股风。明天佛晓一定会减弱，天气可以达到登陆作战要求”。18日天刚刚放亮，风力果然减弱了，晨曦中太阳冉冉升起，海上碧波万顷，风平浪静。
四、天地人和 速战速决奏凯歌
战斗按预定8时打响，我空军，海军轰炸机，强击机编队对一江山岛守敌，实施第一次航空火力准备，同时集中打击大陈岛敌人的指挥所，炮兵阵地，炸毁敌人的雷达站，中断了敌岛对台湾的通信联络。
　　头门山炮阵地的炮手们兴奋地喊着：“炸中了！炸得好啊！”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头功叫空军立下了，一枚炸弹等于我们几十发炮弹的威力啊！省得我们一炮一炮地敲打了。上级偏心眼哦，为什么不叫我们炮兵先打啊！”这时，黄朝天副军长跑到炮阵地上，大发雷霆，怒气冲天的对炮兵群长说：“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不严格管理部队，人员到处乱跑乱窜，大喊大叫，还像个打仗部队吗！现在是在打仗，不是来看戏的！不注意隐蔽，暴露目标谁负责！都回到炮位上去！”位于头门山北岙，登陆艇上的步兵和水手们，看不到一江山岛被轰炸的实况，只听见炸弹的爆炸声，干着急。但大家心中都很高兴。一位无后座力炮炮手说：“一江山岛叫咱们空军炸平了，我这个无后座力炮就没什么用了”。爆破手，火焰喷射手都急着说：“敌人都炸死了，我们没有用武之地，也立不上战功了。”有着实战经验的老排长对大家说：“敌人不会被炸光的，他们会躲在洞里防空，一旦我们登陆上岛。他们还会拼死抵抗。我们要坚决地打！战功还要靠我们去立。我们千万别麻痹轻敌，敌人可不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11时零五分，我们的护卫舰“南昌”号，“济南”号，在李辛大队长的指挥下。一直抵近到距北江26鏈处，用4门主炮，在运动状态下，向北江乐清礁敌火力点猛烈齐射。护卫舰“武昌号”，“沈阳”号，在徐世平大队长的指挥下，用4门主炮，向北江黄岩礁敌火力点猛烈射击。战舰大队“兴国”号，“遵义”号炮舰，用6门主炮，向南江射击，进行火力支援。
12时零7分头门山海岸炮对一江山岛，山嘴村等敌军火力点实施摧毁射击。支援炮炮兵群以密集的火力，对岛上敌军阵地，火力点进行压制性射击。炮弹象冰雹一样倾泻在一江山岛上。
中午12时整，登陆指挥所，发出了各登陆输送大队准备启航的命令。各大队，分队指挥员与登陆艇艇长进行对表。按照协同计划表规定的时间，和航行序列。进入一级航行准备。指挥艇上，升起了准备启航的信号旗。12时15分，登陆输送第五大队的舰艇航速慢第一个启航，护卫舰，炮舰编队，战舰，巡逻艇大队和火箭炮船队，都在有序起航行驶，在各登陆艇上，各连连长，排长都在对照登陆点，辩清登陆突击的方向。一百多艘舰船排列成整齐的队形，每艘艇的主桅杆上都悬挂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舰船迎着和熙的东风，舰首在平静的海面上冲起白色的浪花，展开在碧波万顷的海洋上蔚为壮观，直向一江山岛挺进。大家都从心底发出必胜的信念。
14时，我空军，海军轰炸机，强击机编队，对一江山岛实施第二次轰炸，27架轰炸机，24架强击机，以雷霆万钧之势飞临一江山岛上空，他们把瞭望村，东昌村等核心阵地无一漏网的被炸成一片火海。一分钟后强击机对黄岩礁，乐清礁等敌火力支撑点进行俯冲轰炸。两个机群的空中间隔时间严丝合缝。
14时零七分，在距离岛岸约3000米时，登陆大队张友文队长，不失时机地发出命令：“升起展开旗号！”同时发射信号弹，各艇艇长看到指挥艇发出“战术展开”信号后，由航渡双纵队形，改为登陆横队形，登陆艇之间的间隔为80米左右，第一梯队各营的距离1500米，与第二梯队登陆的时间相隔为30分钟。这样是为了便于指挥及变换队形，也有利于我艇队防空疏散。还可防止两个梯队间隔时间短，在登陆点上导致兵力拥挤，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1 4时22分，我头门山炮兵群，开始进行第7次火力准备，以最大的时速连续猛烈的炮击。15分钟后，我石浦，温州两巡逻艇大队共8艘炮艇，抵近至北江前沿400米处，进行火力支援。在我航空兵，舰炮，陆炮，船载火炮的轰炸和炮击下，敌人的指挥联络系统被破坏，各预定登陆地段，敌人前沿的工事大部被摧毁。一江山岛敌人的火力被我压制，转入地下。敌海军，空军未敢出来增援反击。此时，我参战部队无一损失。
各登陆艇的桅杆上，升起了“登陆突击”的信号旗。登陆艇全速向前冲进。登陆艇上连长向各排长下达了“准备冲击”的命令。这时舱内的步兵班长在检查每个战士身上的子弹袋，手榴弹袋结扣处，是否有松动，涉水鞋带是否系紧。无后坐力炮班的战士把炮身，炮架，弹药分别扛到肩上。在排长一声令下，迅速由坐姿，改为半跪冲击姿态。战士们个个双手紧握武器，眼睛盯着登陆艇的大门，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老战士对新战士说：“紧跟我冲上去，别掉队！”班长对身边的战士叮嘱：“注意发现敌人的暗堡火力点！”位于登陆艇甲板上的机枪手，在猛烈地向岸上扫射。
当离岛岸150米时，大队指挥员发出“减速”信号,同时发出“准备放大门,火炮转移延伸射击”的信号。敌军开始阻击，炮弹不断在我登陆艇和机帆船周围爆炸，激起一个个水柱。敌军的机关枪也开始拼命的射击，子弹打在登陆艇大门上，发出铮铮铮的响声，位于指挥艇上的航空兵目标引导员,不断的呼叫强击机群，给飞行员指示轰炸目标。
强击机群为支援登陆兵作战。轰炸和冲击历时30分钟，比预定突击时间延长了8分钟.飞行员刘栋，倪金什的弹药已打光，油料也快耗尽，他们又做了一次俯冲扫射动作，给顽敌以震慑。
14时25分，登陆艇抵近北江登陆地段三十米时大门徐徐放下，舱内的战士们，忽然看到一江山岛已近在咫尺，216号登陆艇首先靠岸，第178团第二营第5连连长毛坤浩，率领战士们首先登陆北江，在乐清礁登陆成功。立即发射3发信号弹，并用报话机报告：“登陆成功，占领滩头阵地！”比预定计划提前了30秒。这是永载史册关键的30秒钟。
14时31分，步兵第6连在北山湾登陆，6连长临时发现预定登陆点坡度较大难于攀登，他擅自改变登陆地点，致使登陆艇分队迟到登陆时间一分钟，遭到敌人三面火力夹击，这一分钟的误差，牺牲了数十名战士宝贵的生命。
14时33分，登陆艇210号及其他登陆艇分别在黄岩礁，山嘴村登陆点冲击上陆。红色信号弹飞向天空，报话机里传来“第一营一梯队登陆成功”的消息。
这时上岛的指战员们与藏在暗堡里的敌人激烈交战。第1连在海门礁登陆后，遭到敌人水际地堡火力猛烈阻击。连长，副连长相继负伤，指导员牺牲，部队失去了指挥，停滞在岸边4分钟之久，后由三排从左侧峭壁迂回，跃入堑壕消灭敌人，占领第一道堑壕。海门礁的岩石伸向海中，敌军在礁石上布设了三道铁丝网，埋设了地雷障碍，并以战防炮射击封锁，交叉火力向我1连2排猛烈射击，敌军往下投掷手榴弹，炸的礁石乱飞。排长卓成命令爆破手，姜国华炸掉铁丝网，姜国华虽已负伤仍奋不顾身迅速进行爆破炸开通道，班长龙孝义带领几名战士打掉地堡，占领了前沿阵地。
180团二营在南江登陆“胜利坡”的一排比较顺利，二排乘坐的200号登陆艇，被敌人打中了三发火箭弹，艇上水兵大部伤亡，负伤的水兵仍顽强的战斗，迅速抢堵艇上裂洞，扑灭火势，坚持操纵前进，终于一举登陆成功。二排55名人员，仅剩5名，其中有3名战士负伤，排长带领战士们坚持战斗，消灭了前沿敌军，攻占了敌人的第一道堑壕。经过11分钟的激战，打退了敌军两次反击，攻占了“胜利坡”。
头门山观察所，看到180团二营第二梯队14时53分登陆南江，发出登陆成功的信号后。登陆指挥所指挥员黄朝天向张爱萍司令员报告：“步兵第178团，180团4个加强营全部登陆完毕，感谢海军，空军的密切支援！”
步兵60师至此完成了“海军陆战队”所担任的登陆突击，占领和巩固滩头阵地的作战任务。又继续攻占制高点和核心阵地，完成全歼守岛之敌的作战任务。

178团一营在营长许国光的指挥下，担任攻占北江190高地任务，190高地是黄岩礁，海门礁等阵地的制高点和核心据点。敌军居高临下，凭借其有利的地形，依靠坚固的暗堡，洞穴，堑壕，以交叉火力阻击我登陆部队。敌人藏在堑壕内，把手榴弹连续不断的向外投掷，手榴弹顺着山势滚滚而下，有的滚到岩石后侧爆炸，有的滚到第一道堑壕里战士的脚边，导火索吱吱的冒着烟，被战士发现后一脚踢到岩石下爆炸，或被战士用枪托顺势一拨滚到炮弹坑里爆炸。手榴弹密集向阵地滚动，爆炸，造成我军很大的伤亡。

一营二连的战士们，冒着纷飞的弹片，向190高地攀登，他们右手紧握武器，左手攀着岩壁，用尽全身力气，向敌人堑壕投掷手榴弹。乘着手榴弹爆炸的硝烟，用自动步枪猛烈射击，战士们冲进敌人的第二道堑壕，正当战士们跳跃出第二道堑壕，向190高地冲锋时，敌人突然从正面射来了机枪子弹，一连串的手榴弹投过来，冲在前面的几名战士中弹倒下。原来是敌人通向190高地的暗堡。它伸出坡面仅30公分，战士发射的子弹纷纷的落在暗堡的上端，手榴弹投过去又被暗堡上边的铁丝网弹回来，顺坡滚到堑壕里，炸伤了自己人。

在这种陡峭的地形下，只有靠爆破筒炸掉敌人的暗堡。连续派人进行爆破，都没有成功，伤亡了数名爆破手。连长在战斗中身负重伤，副连长牺牲了，指导员继续指挥战斗。这时配属给2连的无后座力炮班，他们负重攀登终于上到第二道堑壕。班长马上将无后座力炮，架在肩上，一号炮手把炮的前脚架，插入堑壕前沿，二号炮手将炮身架上射击。一举摧毁敌暗堡。部队立即继续向前进攻。

步兵第178团指挥所，率二梯队在海门礁，黄岩礁地段登陆后，团长戚庆连命令三营长率部队迅速投入战斗，扩大战果。向190高地东侧不间断的猛攻。 第一梯队在登陆突击时，部队有部分伤亡，战斗减员，弹药消耗也很大。第二梯队及时投入战斗，保持了兵力与火力的优势，增强了攻击力量，加快了进攻速度。在第二梯队的支援下，2连于14时55分占领了190高地。我军第一面红旗在北江上空迎风飘扬。

北江203高地，是全岛的最高点。西南侧是一江山岛敌军司令部所在地，位于一座永久性的钢筋水泥掩蔽部里。那里山势陡峭易守难攻。二营长孙勇在毛张苗副团长的指挥下，组织重机枪，无后座力炮，喷火器支援5连攻占瞭望坡，6连攻占北山湾。尔后向203高地实施强攻。

教导员平涛把一面红旗交给5连长和指导员，让他们率领全连攻下203高地，插上这面红旗。孙勇营长看到毛副团长亲临一线指挥，他迫不及待地从教导员手中，拿起红旗高喊着：“同志们，快冲啊！上面就是203高地，攻下来就是胜利！”他一面呼喊，一面向203高地攀登。5连指战员们看到孙营长高举红旗冲锋在前，不约而同地高呼：“红旗在哪里，就冲向哪里！”两名战士冲到前面接过红旗。这时离敌人的火力点越来越近，敌人看到红旗招展，便集中火力射向红旗，旗上弹孔累累，护旗手中弹倒下了，后面的战士举起红旗继续向前冲锋。

当红旗一步步接近203高地时，敌军的火力更加凶猛，毛连长负重伤昏倒了，通讯员陈寿南机敏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又举起了红旗，只见他时而卧倒，时而滚爬，与5名战士坚守前沿阵地。战士王必和，看到副班长负伤，马上接过他的机枪向山上冲。手榴弹炸伤了他的左额，来不及包扎，他奋勇向前掩护爆破手，炸毁了地堡，又继续向203高地冲击，连续消灭6个敌人和一个重机枪火力点。这时他第二次头部和手负伤，在负重70多斤的情况下，仍然继续带伤坚持战斗。他用炸药包炸毁了敌人一座隐蔽物。敌军进行反扑，于是，展开了白刃战，王必和不顾伤痛与敌人厮杀，一连刺死3名顽敌。战后荣立一等战功。新战士毕衍常在冲击中走错了方向，冲到敌炮阵地附近，他孤身一人毫无畏惧，端着刺刀和敌人拼刺，消灭和俘虏了5名敌人。

7连从203高地东侧迂回攻击，山坡陡滑，光秃秃一片。既不利于战士们攀登，又不利于射击和投手榴弹。战士们爬上去一半又滑下来。被敌人火力封锁，伤亡较大。平涛教导员组织两挺重机枪猛烈反击，击退了敌人。占领了203高地东边的阵地，保障了5连左翼的安全。在5连右翼的6连，虽然伤亡很大，指导员带领不到两个排的兵力，迅速占领了中山村，猛插傅家村，拦腰截断了190高地于203高地的联系，为夺取203高地，起到重要的作用。

喷火兵唐永在攻打203高地战斗中，连续消灭敌军3个地堡，负伤后仍坚持战斗。一江山岛敌军司令王生明，被烧死在203高地的碉堡里。

15时零五分，178团二营占领了203高地，五连通讯员陈寿南将红旗插到山顶。头门山指挥所里指战员们看到203高地上的红旗，大家都欢呼起来：“看啊！190高地与203高地两面红旗！我们占领北江了！”

第180团二营登陆南江后，向160及180高地冲击.与顽敌激战后一鼓作气，于15时48分将红旗插上了高地。攻占一江山岛制高点的战斗胜利结束。

当部队正在清缴斜面暗堡战斗时，张爱萍、王德、马冠三、黄朝天等指挥员分别乘炮艇、登陆艇，从头门山起航驶向北江。17时于黄岩礁登陆上岛。他们首先来到救护所，张司令员慰问伤员，亲自检查了对重伤员的包扎，转运情况。

随后又沿着陡峭崎岖，湿滑的坡道登上高地，60师王坤参谋长向张司令员报告：“现在第一梯队营已转入防御状态，正在修复阵地。第二梯队营正在完成“反斜面”战斗，肃清洞穴内残敌。”这时，在北江东南角，六重坡等方向仍有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躲藏在洞穴及暗堡里的敌人，在袭击我们的指战员。张司令员指示王坤说：“要以喷火结合政治喊话，瓦解敌人，尽快肃清洞穴里的残敌。要边打边搜索，不要急躁冒进，要注意减少伤亡。”

整个战斗完全按照协同计划表准确进行，登陆突击与国民党军队激战两个多小时占领主峰，从战役开始到清缴一江山岛上的全部敌军仅十个小时。击毙敌军五百多名，俘虏敌军五百五十多名，取得了速战速决的胜利。在夺取制空权，制海权的战役准备时间近十个月。战役准备时间长和解决战斗时间短，是一江山岛登陆作战的特点之一。战后美国合众国际社第二天就报道，“中国第一次陆海空联合作战，是经过周密策划而且执行得很好。”自1月18日我军攻占了一江山岛，虽然岛小如钉，但犹如敲掉了大陈岛敌军的大门牙。在我军的炮口下惶惶不可终日。正当我军准备向大陈岛发起登陆进攻时，突然接到国防部长彭德怀打来电话，命令我军暂停对大陈岛的进攻。他说：“美国国务卿杜勒斯通过莫斯科来求和，求我们不要攻占大陈本岛，让他们安全撤退。”党中央考虑当时国际形势，避免战争扩大，就默许了这一请求。大陈岛和南麓山、`披山岛，渔山，北龙山及多处守岛敌军，在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协助下撤逃1万8千人。至此我们以最短的时间和最小的代价赢得浙东沿海岛屿全部解放，并打通了浙江，福建沿海南北航运线。这一仗是解放战争的最后一战。它改变了海峡两岸敌强我弱的斗争形势。这一胜利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威望。在世界军事史上曾把它与诺曼底登陆和西西里岛登陆战相提并论。为我军战役史增添了新的战例。也开启了我军现代化建设和现代化作战，新的进程。

这一胜仗使浙东沿海人民获得67年的和平发展。浙江黄岩人民无限爱戴人民军队，怀念在解放一江山岛牺牲的烈士们。在1956年1月18日，一江山岛作战胜利一周年之际，台州市建立了雄伟的烈士纪念塔，烈士陵园里安葬了为胜利而光荣牺牲的454名烈士，他们永远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王月朗于上海

2021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