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美国】一步对，步步对。（12）同乡会和社团活动

姜家健

1987年6月我来到洛杉矶后没几天，我就住进了中国城。中国城人很多，市面繁荣。晚上人更多很热闹，灯火通明。商店多是晚上10点以后才打烊，餐馆都是过午夜，而且家家生意都红火。整个中国城感觉还是很安全的，就是中国城的建筑令我失望，我跟国内的朋友比喻它就像我们福州老家的渡圭口。再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满大街都是银行，没有邮局。

有一天我继续逛中国城，无意中看到福建同乡会，立刻感到非常亲切，就走了进去。福建同乡会看上去很有规模，里面人很多，还有烧香拜佛的佛堂香火缭绕。我很友好的做了自我介绍，没忘了突出一下我是语文老师，看到中国城也有中文学校，我很想找到一份教书的工作。不知道怎么地反而惹毛了这些人，就群起围攻我，好像我是赤棉越共似的，害得他们家破人亡逃难美国。我记得很深刻，还有一个人很愤怒地指着我说，我们绝不会雇你来赤化我们的孩子！我的妈呀，这都哪儿跟哪儿了？吓得我不知道怎么脱身了，心想坏了误入敌营了。还好最终有位大叔出来解围救了我，大叔对他们说，够了够了，没看到把年轻人吓得，再说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就拉我离开了福建同乡会。大叔还请我到一家小餐馆吃午饭，才慢慢跟我说起他们福建同乡会的人都是越棉寮难民。除了他是福州人，其余全是闽南籍福建人。他们都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死里逃生的来到美国，对姓共的有满腔的仇恨，所以连同你这个今天自动送上门来的大陆来的人也仇恨起来了。我非常感谢大叔帮我解围了，他是我来到美国后遇到的第一个福州老乡，两眼已经热泪盈眶了。吃过午饭后大叔带我走过一个街区，到了一排商业楼的楼上，让我认个门，居然是福州同乡联谊会，我喜出望外。大叔说你应该找他们才对，他们是亲大陆的侨团，全是福州人，大叔自己也是同乡会会员。大叔告诉我这里每星期天才有一次聚会，叫我星期天再来。

他就是我来到美国后遇到的第一个福州老乡，大叔陈秋先生，已故，挺怀念他的。

星期天我就找上来了福州同乡联谊会，满屋子的福州话乡音浓浓格外的亲。大家都很友好热情待人，我就像找到组织回到了家一样。稍微混熟一点我才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帮我介绍工作做做，不敢再提我是语文老师了。他们说要不先给同乡会做做卫生吧，每星期天在他们聚会之前把同乡会的卫生打扫干净。一次10美元，一个月下来也够我半个月的伙食费啦。我赶紧答应我做，这就是我的第一份打工。会里有位张先生超认真，每次都要验收我做的卫生，会用粉笔画出来没有拖干净的地板，我都会很知趣的再拖一遍就是了。没干几次后张先生转达同乡会的意思，说会里没钱了，一次只能支付我5美元，或者我可以不干。我很痛快的告诉张先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能跟同乡会保持着联系。

我很庆幸自己用这种方式跟同乡会保持着关系。就在第二年，当时的会长董先生招雇我到他力生公司属下的利民书店工作，也就有了我认定从书店打工做起，最终开书店做老板，做得风生水起的文化商人的新生涯。我大学同学古丁先生第一次随福州政府代表团访问美国（哪一年我忘了），福州同乡联谊会在福州饭店设晚宴欢迎他们。当得知古丁先生在寻找我的时候，同乡会便连夜把我找来，让我意外的得以和古丁先生在异国他乡相见。我揪住古丁先生就是一阵敲打，甭提我当时有多高兴多激动了。我很感谢古丁先生主动找我，因为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来，即使是我每星期都来同乡会做卫生。也是在这期间，我从未谋面的纽约表姐夫来洛杉矶，在福州饭店吃饭的时候向老板打听我来。老板嫂（福州人不叫老板娘叫老板嫂）居然说她知道有我这个人，每星期天都会来同乡会做卫生。表姐夫就留下了100块美金和一饭盒的福州饭店的点心，让她转交给我。还留下话说，如果在洛杉矶混不下去，可以到纽约来投奔表姐，可是没有留下电话地址。1993年10月同乡会买了新址，搬迁新址后我就结束了给同乡会做卫生，也没有需要投奔表姐这一说了。

1995年11月福州同乡联谊会庆祝成立十周年，并出了一本纪念特刊。我长城书店8月份刚刚成立，正好赶上了向纪念特刊投了誌庆广告。我仔细看过特刊封面照片和庆祝活动联欢晚会的大合照，见下图，很伤心的发现都没有我。哦，我想起来了，1995年8月之前我在同乡会的身份地位按现在的话来讲叫做“保洁小哥”，上不了照片那是自然的。

特刊详细登出了福州同乡联谊会的十年中接待了我们老家福建省和福州市的各级该来的都来了的代表团和领导。我又伤心的发现，我都不知道这些啊，更别说我有参加其中接待了，尽管是我每星期都来同乡会。

最遗憾的就是竟然发现了上面这张1991年的照片，前排左三居然是我的中学福州三中原教导主任兼教英语的陈敬淼老师（已故）。他那时是福州市副市长，随福州市友好代表团访问美国，照片是拜访福州同乡联谊会时的留影，左五为会长董必灼先生。我不知道有他来，所以我们没有得以见面。1993年我回国途经香港，停留了几天，在三中校友的陪同下专程去看望了他。他那时已经完任副市长一职，转战香港任福州华榕有限公司负责人之一。他还特别追问1991年他拜访福州同乡联谊会，怎么没有看到我来见他？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就胡说我在很远的地方打工，没办法请假赶过来见他。其实我就在利民书店上班着，而利民书店离福州同乡联谊会步行只要10分钟。下图是1993年我们在香港福州华榕有限公司前台留影。

不过我很侥幸的在同乡会遇到了魏丽真同学。她是我福州三中高中同学，后来也是三中的老师，获“全国模范教师”称号。1993年她是福州同乡联谊会主流教育基金会特邀做为访问学者来洛杉矶的。下图是我们参加南加州各界华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44周年国庆晚宴的留影。

自从有了长城书店，我便从同乡会后台的保洁小哥华丽转身走到了台面上来，所谓的名誉地位一下子就都来了，在同乡会我的官做到了副会长、副监事长的都有。我也从此走进了侨界走进了社团。那时候有很多侨领希望我成立一个文化方面的社团，我说没必要吧，我已经有组织了。如果需要突出我个人，那就请在我名字前面再加上长城书店吧。与其说花钱花精力去经营一个什么会的图个虚名，还不如维护帮助福州同乡联谊会，把同乡会做好做旺来得实在。看看下面各图，从这以后我在同乡会有多么神采飞扬、人模人样了。

我开始有头有脸的参加了各种接待：

参加和主持了同乡会和社团等活动。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再到两千年的头几年，不论是福州同乡联谊会，还是其他各社团，都是会务和人丁最兴旺，活动最活跃的时候。每年福州同乡联谊会都有中秋、春节团拜、春宴等聚会，每个换届都有就职典礼和晚会晚宴等活动，是联络同乡感情，团结和凝聚福州乡亲的好机会。我开始几乎包揽了主持这活儿。

最长脸的一次是主持了1997年南加州各界华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48周年大会和升旗典礼：

下面上图左起为福州同乡联谊会会长林行珍先生和夫人陈灼英女士。五人图左一为侨领张素久女士。

在主持各种活动和晚会的时候，我这个草根主持人还是挺受欢迎的哦。我主持灵活没有谱，往往会在节目演得正欢的时候，一来兴了也唱一个凑热闹，或者节目不够我来凑，反正话筒在我手上。您还别说，经常的还就带出来一群热心的群众演员。高手在民间，会“说学逗唱”的人还就大有人在，只要有人带个头，他们很乐意站出来表演的。其实社团活动或晚会本来就是很难组织到一台像样的节目的，很多时候就得靠主持人临场发挥了，这才得以把一场晚会撑过去。我经常为一个在当时规模算很大的社团的活动和晚会做主持，别看它规模很大，却是分裂的危机四伏。后来在一次的晚会上明显的表现出来了组织涣散，纪律松垮。几个节目表演下来就像是在赶集中闹哄哄的进行，弄得表演者非常难堪难看。晚会组织人就叫我来上节目，希望我能救救场。我亮开嗓门就唱起了《同一首歌》，会场气氛曾经为之一振了一下。但是一首歌还没唱完，会场又乱哄哄的回到赶集中去了。我突然宣布，大家不爱听我就不唱了啊，晚会到此结束，一下子全场都傻眼了！从这以后好像没有人敢再请我做主持人了。

我最满意的还是为自己的福州同乡联谊会主持的晚会。同乡会的老会长林祥璈先生（已故）酷爱闽剧，有演唱闽剧老旦的功底，每次有同乡会晚会他都会积极主动的献唱闽剧老旦唱段，深受乡亲们的欢迎。我就去学了一段闽剧十五贯“细看案情”的著名老生唱段，跟他相呼应一唱一和的，再加上唱歌什么的，总能给晚会带来更多的欢乐 。 我还别出心裁的给晚会来一出搞笑版福州话十二生肖，搞笑了它几年。听懂的乡亲们会笑得前仰后翻，没听懂的乡亲一脸囧态，问我哪有啊？我说跟您做畅啦，好玩极了。“做畅”是福州话，开玩笑的意思。福州话搞笑十二生肖文字是：子鼠、丑牛、寅虎、卯鸭，辰龙、巳蛇、黄蜱、青蛤，申猴、酉鸡、乌龟、白鸽。请听下面福州话搞笑十二生肖的录音：

2004年5月，专程随福州同乡联谊会代表团回福州，参加世界福建同乡首次在福州举行的《第四届世界福建同乡恳亲大会》。代表团入住闽江饭店，大会在西湖交际处大会堂举行，盛况空前和高规格的接待，是一次非常享受的盛会。

就在我书店的楼上是美国大洛杉矶地区促进中国统一联合会。促统会旗帜鲜明，反对“台独”，统一中国，动作也大。

站出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这就是在我书店楼上的促统会，我有时候也会上去走走露个脸，表示对他们的支持。

2005年的3月5日，促统会在会所面前的人行道上，也就是在我书店的门口，隆重举行了五星红旗升旗仪式。然后在会所的上空，也就是在我书店的上空，升起了一面五星红旗，6小时以后五星红旗撤下。20年前的1984年，当时中国城著名华商侨领胡顺先生曾与一批爱国华侨在中国城孙中山铜像前第一次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以欢迎和庆祝中国首次派代表团参加第23届洛杉矶奥林匹克运动会。但是不久，五星红旗即被人扯下，并烧毁。

这就是当天在我书店上空高高飘扬6小时的五星红旗，不过其象征意义非常强烈。

一个月后，五星红旗在侨领胡顺先生 (已故) 的位于中国城竹巷 Bamboo Lane 的物业后面上空永久地悬挂起来了。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很差，给人感觉与五星红旗的身份地位不符

我们还因此被中外顾客误会得不轻，还以为我长城书店也是升旗者之一。我一再遵守我们是书店，做生意的地方不带政治色彩。在美国国庆节的时候，我们也会在柜台上应景插一面美国小国旗。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也会摆上一棵小圣诞树，并张灯结彩。这也是做给老外看的，表示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搞政治的，才能得以相安无事。

2019年金秋十月，七十大庆。我最后一次来到了这个场合后，从此退出侨界，退出社团，退出了“江湖”。因为已经没有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和两千年那时候的“天时、地利、人和”了。

（ 未完待续。欢迎点评、转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