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院梅香，不记那时花开

芬芳的记忆

尘世有纷扰，若不堪，有时可到山中去走走。

飞云观凌驾于悬崖绝壁之上，四季都有苍松翠柏的常青；红绿青蓝靛描画的门楣，乡俗中略透出作画人的灵气。崖前看山下一片闹市，若你眼前只有流云飞过，那便是暂且出走红尘，了无挂碍。



某日，恰逢道观偶尔法事歇息。

暂时，无烛火辉煌，无青烟缥缈，更无道士吟诵。于是，不见往日的香火鼎盛、人来人往。恍若时间倒流，回归到最初人迹罕至时的沉寂安宁，寻得某个古人筑观用以修身养性的初衷。



天地清静清凉，仿佛偷来的一小段难得如此，得以让我从容地看花。

狭而短的庭院中，仅有一丛不知树龄几何的腊梅树。丛生的长大枝干上，纤细的花枝蓬松地散开，凌寒独自开得繁花缤纷。在冬日阳光下，一朵朵梅花蜡质闪亮，玲珑剔透，淡雅脱俗，四溢的花香甚是清新可人。

挂着浅黄梅朵的疏枝，散漫轻巧地斜吊在树前的黑色香炉、琐窗朱户上，浓淡相宜，美得象走进宋词里的画楼花院。





多年前，我曾来飞云观见过这丛腊梅树，现在却记不得那时的树低否高否，记不得花朵盛矣疏矣。

我也记不得那时来看花的心情如何。高兴、忧伤？

此行之前，除了记得飞云观有丛腊梅树，其他的全不记得。我的记忆是多么地经不起岁月的冲刷啊。

秦观词云：“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才走过的路都会忘，那么，我把以前看花的琐碎之事忘掉了也很正常。做过的事、走过的地方、说过的话、读过的书，……等等，零碎繁杂，是千千万万个拼凑、组成人生的元素。在岁月的长河中，各种元素慢慢地、一点点地会被我弄丢忘却，或余片断或无痕。





此时我对这丛腊梅的印象鲜明而深刻。不仅是花美，它温暖的花色还象一束光，照进掉进谷底晦暗冷凉的心，即便微弱仍不失温情。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悲喜自渡是难得的自由。所以，不为人知的心事，有苦有乐，来花前顺便诉与花听。我希望它懂，它可能不屑懂与不懂，那又如何？我一厢情愿。

以为从此不会忘记此时此刻。但一年、两年，若干年，我是否记得曾来看过？我可能还是会弄丢忘却这段看花之行，一如从前。





其实，忘了也好，不忘也罢，腊梅在这崖上观中静静地开，静静地落，繁华衰败，一年又一年，往复在自己的季节轨道上，跟以前能有什么大不同呢？说不准我现在的所见跟那时的所见一样，如同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是重复了一遍呢。

只是，有一个相同又不同的我，曾经、现在，来过看过。不同，是因为昨天的我永远比今天的我年轻罢了。





我感慨着岁月的辗转流逝，无情地偷走了我的记忆，让我忘掉好些该忘或不该忘的事物。深究，不过是内心深处对某些往事经年的不舍与追惜。

 这丛腊梅久生于斯，或许早已慧根深种，或许在它眼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以我呀，何必记得那时花开？

只须记得眼前所见，赏心悦目，再把美好即时打包回家，体验过欢喜过，人生自会风景曼妙。







2022.1.12摄于黄荆山白尼庵及飞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