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节 忆 事

远航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0岁之前,春节没给我留下清晰的印象,甚至弄不清楚元旦和春节的区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1岁那年腊月放寒假,和小伙伴们天天在雪地里耍,棉鞋总是弄得里外潮湿,每晚都要放在取暖的火墙上烘干。那天不知什么原因,火墙的热度“超标”了,仅有的一双棉布鞋被烤焦。妈妈和姥姥紧急行动起来,为我赶制棉鞋。整整10天,我老老实实的宅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日夜盼着新棉鞋赶紧做好。新棉鞋终于穿到脚上了,那天正好是除夕。一双崭新的鞋子,带我走进了人生第一个留下清晰印象的春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节年年过,过法大致相同。但总有些过年的事儿,因其自身的重量在记忆中沉淀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过年,印象最深的是杀年猪。那时候有条件的家都会养口猪,春天抓个猪仔,养到腊月末杀掉。生长期一般要超过10个月,这样的猪肉才香。杀年猪,是春节前夕的“重头戏”。200多斤重的肥猪,被几个男人撂倒,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的嚎叫,孩子们的欢笑,对肥猪品质的赞叹,奏响了春节的前奏曲。1964年春节前夕,姥姥家照例杀年猪,我吃了很多肥肉,吃得呕吐不止。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是“一朝被肉伤,十年不食肥。”此后10多年没吃过一口肥肉。下乡到了农场,知青的日子很清苦,肚子里太缺油水了,才一点点尝试着吃点肥肉,到现在我对肥肉仍不大适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父母都上班,用当时的话讲是“双职工”。两人月工资加起来超过130元,一家5口人,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算过得去。每年过春节最大的开销,就是买一角子猪肉,也就是猪的四分之一,大约40斤左右。不要小瞧这40斤猪肉,这可是全家人一年中最多最好的脂肪和蛋白质来源。猪肉按部位分成大小不等的块儿,用雪埋在一口大缸里,吃的时候取出一块,然后还要把缸封得严严实实,防止猪肉风干也防被黄鼠狼叼走。好景不常在呀,过了农历二月二,当最后一块猪肉吃进肚子里,一丝惆怅便油然而生,久久不肯散去。以后的300多天,只能与土豆白菜大萝卜为伍了。“何以解馋,惟等来年”,这种清汤寡水的日子,伴着我们这代人,走过了一年又一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年的快乐和幸福感并不全在节中,很大程度是在春节前。日思夜盼春节的到来,盼望穿新衣服、吃好吃的,放鞭炮、收压岁钱……,那种与日俱增的期待,才是最动心最难忘的。春节前,妈妈总是要把家里进行一次大扫除,弄得窗明几净。仅有的两把椅子,也要换一下摆放的位置。40瓦的白炽灯换成100瓦的,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墙上还要贴两张年画,我至今仍记得画中打电话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还有硕大冬瓜丰收的景象。十几年后我才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冬瓜长什么样,尝到冬瓜清淡的味道。放鞭炮自是不可少的,一般买两块钱的就算不少了。掉了捻的小鞭炮舍不得扔掉,掰开直接点鞭炮药,也明白了黄色的是炸药,沾火就炸,把手崩得肿了好几天。黑色的是火药,只窜火不炸,比较温和讲道理。年味和过年的欢乐,在年前有一个渐进和积累的过程,让人的希望不断得到满足,这就是过年的诱惑力。其实,也不一定全是这样子,要看在什么样的年代、什么样的境遇。喜儿和杨白劳就怕过年,当然,那是编的故事了。1975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整个腊月,我们一帮知青几乎只干一个活,每天往返几十公里,往农田里运糖厂过滤糖汁后废弃的滤泥,也就是碳酸钙。不知道哪个混蛋说这玩意儿能肥田,害得我们冒风雪斗严寒,往黑黝黝的土地里掺洒灰白色的鬼东西。春节虽然临近,我却对时间麻木了,似乎巳按下了暂停键,好像春节距离我很遥远。除夕那天不休息,坚持“学大寨”,活儿照干不误。下午收工时才通知明天放假,回家过年。这时候我才想起今天是除夕,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在那种境遇中,巳经唤不来过年的快乐和幸福感,只想多喝几口酒,然后狠狠地睡上一觉,享受一下饥寒交迫不在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80年代初,我已离开了农场几年了,在一个县的国有企业做工人。每年冬季生产期三班倒,拎着饭盒上班。住单身宿舍吃食堂,春节又不放假,所以那些年的春节过得简单又无聊。后来成了家,有了户主的身份,过年自然成了一年中的大事儿,至少要做到让老婆孩子高兴。于是,便使出浑身解数,尽力把春节安排得丰富一些。那些年工资收入很少,手中拮据,春节的吃喝玩乐还是很简单的,但心境已和过去大大的不同了,毕竟是自己家的春节,还是很快乐很幸福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我回到了哈尔滨。每年能和父母在一起过春节,重现了失去十多年的家人团聚、笑语欢声、其乐融融过大年的场景和氛围。2000年以后,国家进入了“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很争气”的新时期,老百姓口袋明显鼓起来了,交通也便利了,人心也就野了,过春节的方式也随之逐渐改变。儿子国外留学归来定居北京,我和老伴除夕在父母家过年,大年初一的早晨就巳经在飞机上,赶往北京到儿子家过年。几个小时身份就由儿子儿媳转变为爹和娘了,生活就是这么神奇。再以后过年的方式就更多元化了,广州、深圳、三亚、北海、西双版纳、大理、丽江、北海、成都、西安等等城市,陆续成为我们过春节的目的地,哈尔滨 —北京的传统过年方式早已成为过去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节的历史并不长,从民国初被官方确定为节日,到现在只有100多年。在中国众多民间节日中算是小字辈。但春节的地位和影响力,是其它节日不能比的。春节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符号,是中华民族汇聚民族感情和精神,展现中华传统经典文化,祈盼人间祥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时间平台和高光时刻。春节的核心内容,是中华民族多种传统民俗的集合,而且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早已形成固化的模式。什么是年味儿?年味儿就是民俗民习民风的体现。这些年对春节民俗的各种限制已成ZF的重要工作,祭祀先人买不到冥币,对联巳经成印刷品,烟花鞭炮巳被全面禁止……。这些做法是对传统文化的破坏。春节失去了传统民俗,剩下的只能是个空壳或是一种仪式。西方节日进入中国,而且迅速走红城市乡村,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正在抛弃自己民族的节日,特别是春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春节的经历,可以说是自己的一部成长史,也是一个国家不断发展进步的缩影,回忆起来,感慨万千!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春节的餐桌上,山珍海味取代了小鸡猪肉,冻梨冻柿子也早巳不见了踪影。现在吃的好,穿的好,平日里的生活早巳超过了30年前过年的水平,所以都感觉年味淡了。但是,相信很多人还是怀念巳经远去了的淳朴、温暖、浓郁的年味,怀念红灯映衬下的袅袅炊烟和杀猪菜的香味,怀念干干净净、真诚友善、富有人情味的春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龙年春节在哪里过呢?是在海南凭窗临海、把盏独酌,还是到儿子家和年轻人们一起混?想的挺美,结果并不如愿。儿子去美国洛杉矶看他的儿子。自己独酌也不成,两位从小在一起的同学,从北京和齐齐哈尔来清水湾旅居,春节必须热热闹闹的欢聚一番。过一个别样的春节也挺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论身居何处,都要尽心尽力、高高兴兴的把春节过好!因为这是一年一度最令人兴奋的时刻,要格外珍惜!更重要的是,我是中国人,春节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与我同生共在,我要对得起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这是一篇旧文。当时正处在新冠疾情高峰期,写时的心情很压抑。今年春节想写一篇新的,但春节的年味一年不如一年,也就少了写作的欲望。把旧文小改了一下,不管怎样说,还是纯纯的心里话,还是对几十年春节的真实体验和回忆,算是自己给春节的一个交待吧。春节年年过,感觉大不同。无论什么样的感觉,春节只有一个,善待它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2024.2.10凌晨 海南清水湾</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