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徽州之歙、黟两地游日记·序

周民锋

序

1

两年前，差不多也就是现在的这个时候，2020年的1月下旬，我们正在突尼斯走着最后的游程。从微信群里得知，国内疫情的风声越来越紧。随后，多家飞国内的国际航班停运。幸运的是，我们搭上了回上海的最后一班飞机。

两年里，出国旅游已无可能。不过，我们除了不时地在附近的长三角多地转悠，还先后去了云南西双版纳、甘肃胡杨林、吉林长白山、福建土楼，以及北疆的可可托海与那拉提。

2021年的9月末，正在新疆走到了行程的最后一天。由于三天前与相隔30公里的霍尔果斯市擦肩而过，而之后在那里发现了两例新冠阳性者，便在乌鲁木齐城外被拦下并被隔离了一夜。不过，再次幸运的是，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第二天去机场。

受到了老天的两次眷顾，应该有感恩之心。之后，我们不敢轻易滥用这种好运气，在家呆了三个多月。

疫情仍在继续，甚至有此起彼伏之势。阿尔法、德尔塔、奥密克戎先后光临。尤其是关于后者是否是强弩之末，广受关注。

上海的防疫大局同样有起伏，总体却波澜不惊。这让我们又开始蠢蠢欲动。思忖再三，做好三件事：继续打疫苗，避免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寻找安全的低风险的目的地，应该还是可以出行的。

　　黄山去过两次。黄山脚下的宏村只去过一次，而且是在黄昏时分到那里的。至于久闻其名的棠樾牌坊，则没去过。

由于我们手中有些积点，可以廉价入住屯溪的酒店。所以，去那一带游玩可以降低些成本。再说，自疫情发生以来，那里基本都是低风险区。现在，对外来游客的防疫要求也比较简单。

　　初步查得，西递、宏村在黟（yi）县，而棠樾、徽州古城在歙（she）县。

在马蜂窝旅游榜单上意外地发现，这两个县里还有一大串值得一看的去处。

盘点下来，歙县有九处，黟县有十处。而在其中的部分景区内，还有多处的景点。

我在地图上一一找出它们的位置后，知道可以有一次内容丰富的旅行了。

2

1988年7月，成立黄山市。黄山市下辖三个区即屯溪区、徽州区、黄山区，以及四个县即歙县、黟县、休宁县和祁门县。

在地图上勾勒黄山市的边界，犹如一张小妖的脸，而圈出的歙县和黟县便是它的两只大眼睛。

　　在这三区、四县中，黟、歙两县资格最老。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分全国为三十六个郡。在其中的会稽郡之下设黟、歙二县。

隋文帝开皇九年(589年)设歙州。

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改歙州为徽州。徽州下辖六县，为歙县、黟县、休宁、婺源、绩溪、祁门。唯有其中的婺源，今天不在安徽，属江西。

　　所以，古徽州的版图不仅包含今天的黄山市，还包括北边的宣城市（绩溪县）和南边的婺源县。而在现在的地图上，“歙县”地名旁还加有括号，里面注有“徽城”两字。

　　长江流入安徽境内以后，从安庆、铜陵经芜湖、马鞍山至南京，划出了一条近乎南北走向的路线。

在楚汉时期，这片长江以东的区域，被统称为江东。当年项羽争霸失败，自刎于乌江边（今之马鞍山附近），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而今之黄山市辖的区、县，尽在江东之域内。

　　而在包括苏、皖、沪、浙的长三角地图上，含有黟、歙二县的黄山市，位于西部。

3

古徽州的东边，便是杭嘉湖平原，著名的鱼米之乡。而古徽州向来号称“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农田和庄园”，属山区丘陵之地。

对于今日的旅游者来说，境内群峰参天，山丘屏列，岭谷交错，清荣峻茂，波流清澈，溪水回环。尤其是黄山，其清峻奇险、壮秀妩庄，诸多名山赖以成名的各种要素皆相聚于此，实在是难得。是故明代徐霞客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顶级的评价。

然而，对于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来说，尤其是在农耕时代，土地资源贫乏，势必属先天不足。

由于人口众多，山多地少，出外经商便是许多徽州人的一条求生出路。当地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不过，这一丢，却丢出了一大群徽商来。

古徽州是徽商的发祥地。徽商，别名新安商人。

在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有了徽州之前，晋太康元年（280年）时，这里是新安郡。

新安郡包括歙、黟、休宁、婺源、祁门、绩溪六县。

新安郡里有新安江。新安江发源于古徽州的休宁，经淳安县，流至建德，叫新安江。江水再往东流，进入桐庐，叫富春江。再往东，到了杭州的闻家堰，才叫钱塘江。江水在经过张着大喇叭口的杭州湾之后，浩浩汤汤地汇入东海。

从休宁、淳安、建德、桐庐、富阳、萧山，至杭州，正是徽商赖以走出贫困的山区并开创了辉煌业绩的黄金水道。

　　徽州的“文房四宝” （宣笔、徽墨、宣纸和歙砚），油漆、桐油，祁门红茶、婺源绿茶，以及山货、木材等，源源不断地沿新安江流出。杭嘉湖丰富的农产品同样为贸易提供了大宗商品。

如今，我们知道的徽商有胡雪岩(徽州绩溪人，1823-1885)，还有张小泉(徽州黟县会昌乡人，1626-?)。

4

据说，徽商在宋代便开始活跃。而明清以来，徽商称雄中国商界500多年。在江南如扬州、苏州、杭州一带甚至有"无徽不成镇"、"徽商遍天下"之说。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的历史学界讨论过关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发生的问题。

侯外庐认为，“从十六世纪中叶至十七世纪初叶，也就是从明嘉靖到万历年间，是中国历史上资本主义萌芽最显著的阶段。”

而这段时间正是徽商开始发达的时期。

也许，我们今天去那里旅行，走访诸多深宅大院及庄严祠堂时，多少可以领略到那个时代留下的痕迹。

5

伴随徽州地区的经济发展，有了徽州文化的繁荣。

二十世纪80年代，发生了一场“文化热”。由对中国近现代化历史的反思，催生了一门相对独立的地方学“徽学”。甚至有一种说法，敦煌学、藏学和徽学是中国的三大地方显学。

徽学的主要内容，包括徽州土地制度、徽商、徽州宗族、徽州历史名人、徽州教育、徽州科技、新安理学、新安医学、程大位珠算法、徽派朴学、徽州戏曲、新安画派、徽派篆刻、徽派版画、徽州工艺、徽州刻书、徽州文献、徽州文书、徽派建筑、徽州村落、徽州民俗、徽州方言、徽菜、徽州宗教、徽州地理等等。

所有这些内容，涵盖了数百年来徽州地方的经济、社会、文化，以及民众日常生活的广泛领域。如果说十九世纪是中国开始走上曲折的现代化之路的话，那么，徽学所记录及描述的，正是在此之前的、中国封建时代后期的一种社会样态。

2008年，文化部批准设立“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

6

在历史学界，束世澂认为，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最早发生于北宋。

法国汉学家谢和耐可能支持他的观点。他说，在宋代，“这个帝国在当时是全世界最富有和最先进的国家”。“在1275年前后”，南宋都城杭州“是世界上规模最大和最为富庶的大都会”。在游牧民族蒙古人的入侵下，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所以，侯外庐所说的在明清时期资本主义萌芽的大规模兴起，应该是中国工商经济的第二次崛起。

在上一次，徽州对宋代经济的繁荣有何贡献？似乎不详。不过，既然徽商又被称作新安商人，而新安又是从3世纪开始，可见其商业传统源远流长。

而在明清以来的这一次，徽商对中国工商经济的推动作用是有目共睹的了。

这两次经济及文化的繁荣似乎都与从徽州到杭州的这一个地域空间有关。

也许，同样不可忽视的是，还是在上一次即宋代后期，徽州还贡献了一位著名的学者朱熹( 徽州婺源人，1130-1200)。他把孔孟的原始儒学在经历了汉代董仲舒提倡的儒术之后，推进到了理学的新高度。

所以，徽州还被称为"东南邹鲁"，将这里比作诞生了孔子和孟子的山东曲阜和邹城。

于是，宋代所取得的文明成就，不仅有经济，还有思想。

朱熹理论的标志性提法是：“存天理，灭人欲”。

那些依然矗立在棠樾田野及徽州其他地方的一座一座的石头牌坊，它们所记录并宣扬的“忠孝节义”的故事及精神，见证了朱老夫子所竭力推崇的“天理”，见证了那个时代统治阶级的意志及平头百姓的呼应。

7

我曾一度十分热衷于寻访古镇古迹。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失望。一方面，遗存破败或只有重建的假文物；另一方面，缺乏相应的有质量的说明文字。

几天前，与一位50多岁的宣城人聊天。他说，据他家乡的老人们说，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某种原因，日本军队没有进入徽州地区。所以，那里没有受到战争的破坏。

唯愿我们在古徽州歙、黟两地的旅行，会有所收获。

在明天出行之前，完成了以上的文字。是为序。

2020 /01 /15 于上海家中

8

1 月16日，上午9:00多。先去加油站加油。然后出发。

10:30以后，到嘉兴服务区休息了一小会儿。

服务区的主体建筑被蒙上了防护罩。也许是装修，也许是改建。也许是因为江苏的几个服务区搞得象网红打卡地，浙江的不甘落后。

　　在杭州的下沙服务区，有一座横跨高速公路的过街楼。过街楼的两边是全透明的玻璃墙。里边是可以观景的餐厅。

　　14:30许，抵达桐庐溢美酒店。我们计划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去安徽。

入住浙江的酒店，按防疫政策的要求，只要用支付宝扫浙江的健康码，见绿即可。

　　入住安徽酒店的要求稍高一些，须持有48小时内有效的核酸检测阴性的证明。

按计划，我们去桐庐第一人民医院做核酸检测。

驱车过去约10公里。小车可以直接开进医院。在一排临时搭建的长条帐篷前，用手机扫码，填写资料、登录、付款，便可领取到一张凭条。检测人员先把凭条粘贴在玻璃试管上，再用棉签在我口腔里刮一下，然后装进试管里，便完事了。我道谢，说你们辛苦了，再见。她居然回答说，不想再见到我了。哈哈。还有点幽默感。

总之，比在上海做检测要方便得多。

　　溢美大酒店是新装修的。位置就在富春江边。楼上看下去，酒店内的花园颇有小巧精致的味道。

　　其实，它的正面还很壮观。

我们在停车场上只数到11辆小车。估计入住的客人不到50位。

　　走到江边。由于阴天，微霾，原本应该不错的风景，变得月朦胧、鸟朦胧。必须加上点想象力，照片才会有富春山居图的味道。

2022 /01 /16/19:56

于浙江桐庐溢美国际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