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煤油灯现在是个稀罕物件,老百姓家里已经很少见到了。现在的孩子更是视其为“古董”,就仿佛它只能待在民俗博物馆里,供人们驻足观赏,然后风轻云淡地评论一番。</p><p class="ql-block"> 但时光倒回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煤油灯却是再寻常不过的物品了。在天水地区广大农村,煤油灯盏可是家庭必备品,“神”一样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在酒吧,遇上了停电。在昏暗的蜡烛下,我与朋友们聊起煤油灯这个话题。不料临桌穿着很新潮的一个碎少年对我说,“国家不是电多得很嘛,谁还用煤油灯照明?”。我咂了一口酒,和朋友相视一笑。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能理解,那是一种无奈的笑,也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笑。</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也算古老。西晋惠帝时,国家凋敝不堪。有一次,发生了大饥荒,大臣上报皇帝,说民众食不果腹,只能吃草根,啃树皮,饿死者堪众,饿殍遍野。晋惠帝竟然吃惊地说,“何不食肉糜?”。酒吧那个碎少年产生为啥不用电的疑问,也就是这种天真逻辑。</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九十年代,是闹“电荒”的年代。村里三天两头停电是常有的事,那时便管这叫“限电”,也是一种没有更好办法的权宜之计了。好在大家家里基本都没啥像样的电器,想起赵本山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里有一个桥段,黑土说家里有唯一的家用电器,小崔追问,白云打趣,黑土骄傲地说“手电筒”。小品虽然夸张了些,但其实也是对一个时代的艺术再现。当然,我们的九十年代情况已经好多了,黑白电视也慢慢有了,靠自制的信号杆,只能收到特别模糊的影像,后来镇上能接收到中央一台和山东台了,但内容有限,看电视的频率并不高。平时做饭也都是土灶台烧柴火,这可算是原汁原味的农家乐了。总的来说,对电的依赖不像现在这么大,所以停电对家庭生活的影响其实并不巨大。但对于念书的学生来说,频繁的停电显然是让人很糟心的。晚上照明不够,常时间下来,蜡烛消耗又太大,所以煤油灯成了不二选择。无数的夜晚,摇曳的煤油灯下满是我们学习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当时,每家每户几乎都自制煤油灯,做法很简单。只需一个小玻璃瓶,倒入煤油,然后用棉花手搓一个灯捻子,一头穿过盖子导管浸入瓶中,另一头露尖点火即可。</p><p class="ql-block"> 冬季,是煤油灯大显身手的季节。</p><p class="ql-block"> 早上还不到六点,又是停电的一天,母亲摸着黑起床,点上了煤油灯,给我和哥哥姐姐们做早餐。通常是切一碟自家腌制的榨菜,烧一锅鸡蛋汤。 灶头塞进一把一把的秸秆,火势逐渐旺起来,火苗交织碰撞,干裂的秸秆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火苗又倏地不见了,只留下一堆红红的灰烬。厨房似乎不再冰冷,灶台上昏暗的煤油灯也仿佛有温度了。</p><p class="ql-block"> 我小的时候很厌烦穿棉袄棉裤,厚厚的穿起来很是费劲,往往需要母亲帮忙才行。每次起床敷衍着洗刷一番,忍着几口喝完鸡蛋汤,然后便匆匆出门。刚开始,一个人是不敢独行的,因为天色很黑很恐怖,跟着哥哥姐姐才能到校。</p><p class="ql-block"> 到了学校,教室里却是乌烟瘴气的。给炉子生火是一门“手艺”活,很多时候,我们早自习开始了,生火烧柴产生的浓烟都久久不能散去,于是打开几乎所有的窗户,冷风乘机钻了进来,在教室里扫荡一圈,课桌上的煤油灯火焰剧烈摇摆,映射出杂乱不定的人影。</p><p class="ql-block"> 炉子生火这活人人有份,老师是排了序的,柴火也是需要自带的,总之一个人包干到底。如果生火失败了,不仅要挨顿骂,而且第二天接着来,所以丝毫马虎不得。</p><p class="ql-block"> 有的同学打起了煤油灯的主意。记得有好几次,前排同学发现自己的煤油总是消耗的很快,明明刚添的油,第二天就近乎一半“蒸发”了,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大家很是纳闷。还有一次,我的煤油灯直接不翼而飞,报告老师无果的情况下,我只得让父亲重新制作了一个。</p><p class="ql-block"> “你的煤油灯?我知道,外是给班上‘做贡献’了,你不用再找了。”刘维凑到我跟前,对我神神叨叨地说。</p><p class="ql-block"> “做啥贡献?你快说清楚。”我追问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反正就是有贡献里,不能再说了。”刘维却含糊其辞,不再言说,只是呵呵地笑。再想追问,他却借故跑开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们好几个人围住了刘维,逼得他就范,他才没好气地说,“明天是岳鹏值周,你们早上早早来,自然就知道咋回事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一合计,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一直不安生。</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刚到教室门口,就听见了生火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来,再倒些,火势就能旺起来了。”一听就是岳鹏的声音,刘维在一旁附和。</p><p class="ql-block"> 我们似乎不约而同地知道了答案。教室的门被重重地推开。炉火却烧的正旺,火势顺着柴火猛往上窜。</p><p class="ql-block"> “啊呀,各呆眉毛烧了。”岳鹏突然尖叫了一声,一连向后跳了几步。回头瞧见了我们,却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原来,前排煤油灯里的煤油是被这两个家伙浇到柴火上了,怪不得他俩自称是生火“能手”,班上满是羡慕的目光。这一下“从神坛跌落”,出了洋相了。</p><p class="ql-block"> “那我的煤油灯哪去了?”</p><p class="ql-block"> “哦,你的煤油灯太滑了,往出来倒油时不小心滑落,摔碎了。”岳鹏竟然一脸的无辜。</p><p class="ql-block"> 我不再言语,默默地告诉自己,“知道原因就行了,刘维说得也许没错,我的煤油灯是为教室炉子生火‘做贡献‘了。”</p><p class="ql-block"> 过不了多久,就要到“跑操”的时候了。学校角落里悬挂了一长条生铁,平时看着没啥用,但每逢停电的日子,老姚老师便会卡着时间,该到出早操或是上下课的时候,总是拿个铁锤用力敲击几下那条生铁。生铁也不含糊,发出的金属声音如同水的波纹一般,迅速四散开来,波动到整个校园的角角落落,这便是电铃的“补丁”版了,很管用。</p><p class="ql-block"> 随着人工铃声响起,同学们迅速熄灭了煤油灯,教室门口列队集结,朝操场走去。由于班级太多,偌大的操场外圈摆开了跑操的长龙,首尾相连了起来,老师在内圈跟班级跑步,外圈就有些热闹了,大家有说有笑,跑步和闲聊两不误。</p><p class="ql-block">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跑操带队的雷老师边跑步边喊着口令,手里的口哨也没闲着,吹的响亮。</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口号喊声如滚滚洪流迅速汇聚,伴着“地动山摇”的跑步声,一唱一和,在整个赵家庄上空震荡激扬,那“沙场秋点兵”的气势还是有点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有时候“搞笑滑稽尴尬名场面”还是少不了的。在这方面,一二年级同学往往当仁不让,他们担当了“主角”。</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们一年级冬季参加跑操的时候,天色特别黑,人脸基本是看不清的,刚开始都是摸索着跑的,所以班级前几排很重要,掌握着跑步的快慢节奏,恰巧我就在第一排。有一次,大家同往常一样,边跑步边小声聊着天。臃肿的棉衣里冒着热气,暖帽沿子也很带劲地起落扇动,运动让人情绪高涨。但不知何时,前三排居然“一路绝尘”了。</p><p class="ql-block"> “咦?班级其他人哪去了?”大家有点懵逼了。</p><p class="ql-block"> “停下来停下来!你们几个想啥着呢?”老师气得直朝我们摆手。</p><p class="ql-block"> 于是,大家满是疑惑地“勒住了缰绳”。</p><p class="ql-block"> 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些躁动,原来是第四排有人跌倒打了个滚,虽然立马起身,但终究打乱了节奏。二年级紧随其后,也有人栽了跟头。再后面的人不知道,大队伍惯性地往前涌,反应快的开始绕行,于是大队伍乱作了一团。哄笑声,叫骂声,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 “来,齐步走!往一起按班级合拢,不要乱。”</p><p class="ql-block"> 在老师的迅速引导之下,队伍终于平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随着一声长哨,跑操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回到了教室,天色还没有彻底放亮,灰蒙蒙的,煤油灯还得点起来了。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早自习照旧。在大大的教室,炉子散发的热还微不足道,大家裹紧了衣服,脸蛋靠近了煤油灯,自顾自的朗读课文。有的同学仿佛缩在了衣服里,像个“套子里的人”,懒得翻页,整个自习就在那发愣。老师经过时,他又会装模作样地迅速读起来,嘴里却是念经一般,想想甚是好笑。</p><p class="ql-block"> 晚上,煤油灯下写作业,也是常事。那时候作业布置也是很多的,像我一放学就趴在院子台阶上先写一番。夏天倒好,有时帮着干点农活,然后赶紧写作业,天黑之前基本也能写完大半,灯下再完成余下的。冬天就折磨人了,我趴在屋子窗台上常常是晚上十一二点。家里人实在看不下去,就说明早起来再写。可是,老师话语如圣旨,我可不敢耽搁,于是坚持写完才肯罢休。</p><p class="ql-block"> 煤油灯陪伴了我无数个黑夜,在九十年代那个频繁“限电”的时代,在物质匮乏的时期,在我的整个小学初中时代。</p><p class="ql-block"> 煤油灯下,既见证了我的成长,同时也是我早早近视了的“罪魁祸首”,你说我这心情肯定是复杂的。当时用父亲的话说,“书还么念哈里,捻仁各家弄完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所幸在我的不懈坚持下,悟性不高但相信“勤能补拙”的我,又读了高中上了大学,从我一个农村娃的角度来说,一切变得越来越好,总算是满足而感恩的。所以现在再谈煤油灯,其实也是一种念想,微弱的光依然是人生路上无法磨灭的亮点。您说呢?</p><p class="ql-block"> 故事已经久远,讲述还在继续,您还在听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