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什么？

华夏真人

　　“天地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新冠肆虐，席卷全球，人类生存的现状再次充斥着威胁和挑战。其实，灾难、瘟疫和战争一直是人类不得不面对的常态，而“岁月静好”只是人类转瞬即逝的错觉和难以企及的奢侈品。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借用“三体人”的名义向人类发出忠告：生存在宇宙中，本身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们有了这样一种幻想，认为生存是唾手可得的，这就是你们失败的根本原因。

就大多数人而言，对新冠疫情的现状、未来走势及其最终结局的任何置喙似乎都显得多余和自不量力。还是让我们绕开眼前的烦恼，探索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生命是什么？”或许，对这一问题的梳理和回答有助于化解这一两年来淤积在我们心头的焦灼和疑虑。

　　生命是什么？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和回答几乎与寻找“地外生命”一样的艰难和渺茫，但作为生命的一种形式——极有可能还是生命的最高形式，作为自称是“万物之灵”的人类，在 “上帝死了”之后，如果不责无旁贷地去思考这个谜题，又指望能把它推诿给谁呢？

要揭晓这个近乎无望的谜底，似乎只有通过追索西方科学的脉络，探寻现代科学的源头，把握当今科学跳动的脉搏，运用理性和逻辑思维去撩开层层迷雾，才有可能接近那个最终令人颤栗的真实内核。

中国文化向来注重生命的状态，注重生命个体之间的伦理关系以及生命与自然的关系，讲求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以及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而很少去关注生命的本质和本源。子曰：“不知生，焉知死？”，即便睿智如孔子，对生命本相的疑问，也往往存而不论，避而不谈或语焉不详。

生命是什么？探索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探索世界的本源；同样也是在试图回答“人能否正确认识世界的本源？”这一更加复杂的问题；还是在试图帮助人们解开深藏心底的迷惑：“我是谁？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

生命是什么？让我们撇开“上帝”也撇开“盘古”，撇开“女娲”也撇开“普罗米修斯”，撇开一切宗教的神秘和神话的臆测，走进科学殿堂，展开生命进化波澜壮阔的画卷，看看在生命的源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生命的出现是偶然抑或必然？

迄今为止，在宇宙138亿年的历史中，发生过两件大事：宇宙的诞生和生命的出现。在相当漫长的时间内，整个宇宙都处在黑暗和死寂状态，因为所谓的“光明”、 “颜色”、“声音”和“冷热”，都只不过是生命对周围世界感知的结果，是生命对周围世界的反映。只是到了38亿年前，在地球形成的8亿年后，才出现了简单的生命形式。

生命的出现对物理学家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根据物质世界普遍遵从的热力学第二定律，整个物质世界是一个不断“熵”增的过程：只能从有序走向无序，或从无序走向更加无序，而不可能逆向运行。这就像男人的书房和女人的厨房，如果不适时清理的话，只会越来越乱，而不可能会自动变得清洁有序。物质世界杂乱无章的无机小分子，何以能逆热力学第二定律聚合成井然有序的有机大分子，进而形成更加有序的生命形式，至今仍是一个让物理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

即便抛开这一谜题，善于思索的人们任然不禁要问：生命在宇宙的出现是偶然的吗？亦或是必然的吗？

让我们绕开庸常思维，暂且把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命形式看作是一个整体，试想一下，从最初的生命形式出现，这个神秘之物跨越亿万斯年的时光不断繁衍，生生不息，一边变幻出丰富多彩的各种形态，一边改变着这个星球的面貌和自身的生存环境，如果我们仍将生命的出现归结为毫无理由的偶然，将生命进化归结为毫无目的的随机，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呢？根据主宰这个宇宙的铁律——物质和能量守恒及相互转化定律，生命的原始信息是不是在上一次宇宙毁灭之际就已经镌刻在了即将诞生的新的宇宙种子里呢？现有的生命形式只不过是上一次宇宙生命的重演呢？能感知世界的生命形式如果缺席，宇宙宏大盛宴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如果生命在宇宙的出现是必然的，那么人的出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只要人才能感知宇宙，认识宇宙和洞悉宇宙的秘密，让宇宙得以存在。

二、 生命是装载信息和传递信息的双重载体

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存在着难以克服的巨大局限，这会使我们永远也无法证实生命起源的偶然性或必然性，无法厘清生命（包括人类自身）在整个宇宙中的地位，永远也无法回答“生命是什么”这一谜题，但我们起码可以看看生命都做了些什么？

自从38亿年前地球上诞生了最原始的生命形式，生命一开始就受到一种比钢铁更加坚不可摧的无形意志的支配：那就是维持自身的存在和自身生命的延续，生命的一切活动归根结底都离不开这两个主题。但通过仔细观察，人们不难发现生命维持自身的存在，其最终目的其实还是为了生命的延续。而从生物群体的角度不难看出，生命的存在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种群的延续和繁衍。

　　新婚之夜，即将蹈入万劫不复的螳螂新郎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心仪的佳偶，在享受一场生殖狂舞之后，即刻心甘情愿地把肉身奉献给自己业已受孕的新娘，化作未来母亲的一顿饕餮大餐，只为给孕育下一代的新娘提供足够的营养。

其实，不光是螳螂，很多昆虫如蟋蟀、蚱蜢、蚁狮和地甲虫等都会在新婚之夜向自己的新娘无私地奉献肉身。

大马哈鱼溯河而上，日夜长途跋涉，历经千辛万苦，百折不回，勇往直前，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回到出生地，只为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殖狂欢，在完成种群延续的使命之后衰竭而死，面目狰狞，全身彤红地漂浮在婚礼现场，昭示着生命意志的坚强和决绝。

在蜜蜂组织严密的社会形态中，个体生命显得微不足道，所有的个体完全按照种群延续和繁衍这一原则进行了分工：蜂后、雄峰和工蜂。蜂后和雄蜂负责生殖，而工蜂一生劳作，只为奉献。

各种形状各异的花朵，和谐而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馥郁的花香以及精心调制的花蜜，这一切对植物花朵本身来说并无太大意义，只为吸引和挽留那些爱情使者们——蜜蜂、大黄蜂、蝴蝶以及飞蛾等昆虫——能带来远方情人，或给自己素未谋面的远方情人带去最深情的一吻。

所有植物种子的精巧设计，如蒲公英为孩子们精心准备的降落伞，槭树为孩子准备的螺旋桨，椴树妈妈为孩子们准备的苞片，以及喷瓜的喷射装置，都是为了克服植物不能移动的宿命，给下一代找到更加适合生长的场所。

还有各种营养丰富的果实，只是为了贿赂各种鸟类和野兽，好借助它们的肠胃将自己的孩子带得更远。

纯洁的爱情永远是一切伟大文学和艺术作品的永恒主题，因为这一主题契合了种群延续和繁衍的生命意志，而一切有背于此的思想和活动都会遭到人类的诅咒，比喻战争，比喻瘟疫，比喻灾荒和饥馑。

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嫁给了风浊残年的富翁，为何会使许多毫不相干的人感到悲哀？受到这些貌似善良的人们的谴责和诅咒？原因是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这不利于种群的繁衍。

认清了潜藏在生命个体中的各种生命形式的唯一目的，我们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原来，生命只是一种信息的载体，所有生命的存在只不过都是为了把某种信息传递下去。

宇宙形成的信息记录在浩瀚的星空中，地球演化的历史镌刻在岩石上，生命诞生和进化的信息只能靠生命体自身传递下去，因为个体生命逃不出时间的魔掌，只有靠代代相传才能保证宇宙中曾经发生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信息不至于丢失。

生命是装载信息和传递信息的双重载体。

三、生命要传递什么信息？

至此，我们已越来越接近生命的真实内核，即：生命是装载信息和传递信息的双重载体，装载某种信息的所有生命个体其维持自身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地将这些信息传递下去。

那么，到底要传递什么信息？装在何处？如何传递？为何传递？

要准确回答这些问题显然是十分困难的，但任何建立在理性思维基础上的努力都有可能使我们更加接近生命的本质。

在距今大约38亿年左右，经过漫长的地质演化，地球上的无机小分子逆着热力学第二定律，奇迹般地组装成生命大分子，如此重大的事件和信息，要不要传递下去？肯定要传递下去！于是，在地球上出现了最原始的生命。

又过了若干亿年，经过漫长的生命演化，在寒武纪的原始海洋里出现了第一只三叶虫，志留纪湛蓝的海水中出现了第一条鱼，石炭纪蔚蓝色的大海里爬出了第一只两栖类动物，侏罗纪广袤的原野上行走着体型庞大的恐龙，带着翅膀的动物飞翔在白垩纪寥廓的天空，这样重大的事件和信息要不要传递？肯定也是要传递下去的。

地球上第一棵树木的出现，第一只花朵的出现，第一个哺育动物的出现不消说也是要传递下去的。

又过了亿万斯年，地球上出现了能直立行走和使用工具的所谓“人类”。必定是因为有了某种更加复杂、更加深奥和更加高贵的信息需要在宇宙间得以传递才诞生了人类。人类的出现改变了宇宙的历史和状态，使宇宙得以被感知，得以存在。又经过了几百万年，人类学会了用玫瑰花来表达爱情；学会了将内心岩浆一般炽热的情感化作绵绵柔情，说出了“我爱你”；学会为了理想和信仰忍受肉身的痛苦，甚至视生命如草芥，杀身成仁；诺曼底海滩上，八万条年轻的生命慷慨赴死彰显着人性和人所传递信息的高贵；但只要还有类似南京大屠杀之类的事件发生，就表明这种蛋白质构建的三维肉身还不足以传递更加高贵的信息。

至于信息装载在何处以及如何传递，现有的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理论是这样阐述的：所有的生命信息都装载在DNA大分子上，这是装载生命信息的唯一遗传物质（极个别低级生命的遗传物质为RNA）,决定DNA分子信息内容的是其中所包含的ATCG四种碱基的排列组合顺序，依靠DNA分子在亲子之间的传递使生物信息得以代代相传。人和人之间看似千差万别，其实遗传物质相差不足0.5%。

科学理论当然不容小觑，但看似严谨的科学理论却难以解释，既然生命是由遗传物质决定的，既然人和人之间的遗传物质相差如此之小，为何人性的高贵与低贱，善良与丑恶，崇高与卑琐之间相差如此之大？看来人性并非由遗传物质来决定，极有可能是由更高级别的意志来决定的。

这种意志有可能就是康德和叔本华心目中的“物自体”或“自在之物”，印度文化中的“梵”，基督徒心目中的“上帝”，中国人心目中的“天”或“上苍”。这样说来，我们又不知不觉地脱离了科学和理性，像晚年的爱因斯坦和牛顿那样投入了神学和宗教的怀抱。

　　还是让我们来看看中国文化对生命的理解吧！

传统观点认为，在中国，睿智如孔子者，都“不知死，焉知生？”，对生死问题或语焉不详或避而不谈。但我个人认为，孔子的思想并不能代表中国文化的全部，单从“生命”二字就可以看出中国文化在对生命理解上的超凡智慧，且与我们当今对生命的理解相契合。

何谓“生”？何谓“命”？“生”相当于英文中的“life”，是对生物体的表述，而“命”者“令”也，在甲骨文中“命”就是“令”，我们的祖先早已悟出，一个生物体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肩负着某种使命，要完成某种指令，实际上就是我们上述所说的要传递某种信息。而在中国文化中，又将这传递的信息大致分为三等。我们常说“性命”、“生命”和“使命”，其实，汉语语境中的 “性命”基本对等于西方语境中的“life”，与肉身相关，芸芸众生，凡夫俗子只有“性命”，“性命”没了意味着一切也就消失了；稍优秀的人有两条命，即“性命”和“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既经历了物性的神奇，也产生过人性的可爱；而最卓越的人才同时具有“性命”、“生命”和“使命”，这 “使命”就是要传递宇宙最高贵的信息，所以中国历史上才涌现出了许多或像文天祥那样杀身成仁或像司马迁那样不惜忍辱负重完成使命的志士，他们的肉身早已消亡，但精神永存。



四、生命的未来

迄今为止，地球上的生命形式经历过三次大爆发和三次大灭绝：各种各样丰富多彩的生命形式把这颗蓝色星球装扮成绚烂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人类则是这个舞台上最新上场的演员。正像中生代侏罗纪的恐龙凭借着庞大身躯和尖牙利爪成为地球的霸主那样，人类靠着生命“意识”和建立在“意识”基础之上的“智慧”成为了新生代第四纪地球的霸主。但正像曾经具备尖牙利爪的地球霸主恐龙已经完全彻底灭绝一样，具有生命“意识”的人类也难逃灭绝的命运。

时至今日，科学仍无法解释“意识”是如何形成的，是生命进化的必然结果还是神秘的“宇宙意志”附身于人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意识”是人类从众多物种中脱颖而出的制胜法宝，也正是因为有了人类的“意识”，才使得宇宙的存在被感知，使宇宙得以觉醒。但人类的“意识”越来越显示出它的不足和局限性。如果说生命是装载信息和传递信息的双重载体，如果说人类的出现是为了传递更加复杂和高贵的信息，那么只要看一看在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内曾经上演着怎样勾心斗角的生死绞杀，看一看人性的丑恶如何裹挟着科技将一个个战场变成绞肉机，看一看我们这个星球上最发达国家的总统大人在日夜算计着些什么，就知道人类——作为目前地球上生命的最高形式——早已不适合传递更加复杂和更加高贵的信息。

　　相较于地球上生命演化的历史，人类的历史非常短暂：如果把迄今为止地球上生命演化的历史比作一年的话，灵长类的出现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而人类的出现则是在最后一天的那个晚上。尽管如此，具有生命“意识”的人类仍不过只是生命形式的一个过渡阶段，人类绝不会是生命演化的终极目标，必将会有更加高级的生命形式接替人类成为地球的新霸主。

未来更加高级的生命形式会是个什么样子？凭人类现有的“意识”恐怕是难以想象的，但我们在此不妨做一次大胆的猜想：作为以DNA分子传递信息构建而成的三维蛋白质生命体已经走到了生命进化的尽头，更加高级的生命形式将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以一种崭新的形式来传递信息。另外一种可能是，人类正在开发的人工智能与三维蛋白质肉身相结合组装成一种生命嵌合体，具有了比人类更高的“意识”和智慧，成为人类的掘墓人，并登上地球霸主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