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记忆（纪念母亲）

过好每一天

　　又到了农历的腊月初六，小时候生日这一天，一个鸡蛋，一碗捞面条，吃得很开心、很幸福。因为那是妈妈的味道。

生日的前一晚，在睡梦中，又一次与双亲相逢。这也许是他们在为我祝福吧！春节将至，那一天、那些事刻骨铭心，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不断地浮现。

农历2012年12月29日下午三点多，我最亲爱的母亲突然间闭上了双眼，她的生命终止于61岁，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弟弟、弟妹和我顿时泪如泉涌，无数次地呼唤“妈、妈……”但她再也没有回应。

那一天三点钟，正是姥娘起殡下葬的时刻（大年28接到老家电话，姥娘清晨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29出殡。我的母亲肺癌晚期正在医院，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告诉她真相。最终决定，弟弟、弟妹和老公29回去，我在医院照顾母亲）。清楚地记得，快三点时，母亲说：“你姥娘该起殡了！”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她生前对姥娘的最后一次牵挂。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孝道！母亲在心中默默地送走了姥娘，她才放心地合上眼睛。

29那天，弟弟他们一大早就往老家赶。记得那天早晨，母亲的饭量增加了，我暗自欣喜。（医生已经好几天都不再给她用药了，她的饭量变得很小。我们一再要求医生用药，但医生坚持不再开药。说白了，就是在熬时间。）那天上午，我和母亲聊了很多关于姥娘的话题。姥娘一生吃了太多苦，辛辛苦苦拉扯五个孩子长大。听母亲说，姥爷三十多就去世了，那时大舅才十一二岁，母亲三岁，姨妈一岁多。在那个生活极其贫困的年代，姥娘坚强地撑起了一切，苦难没有压垮他们。姥娘的晚年是幸福的，儿孙满堂，大家都很孝敬她，尊敬她。

我也跟母亲聊了我们的未来，我们坚信，我和弟弟都会经营好自己的家庭，一定都会越来越好的。大概10点左右，母亲说，她感到浑身无力。我立刻喊来医生，为她输蛋白增加营养，但竟测不出她的脉搏。当时，我的内心无比慌乱，坐立不安。立即给弟弟打电话，接着又给老家叔叔打，最后给我公公打，还打给在平顶山的哥嫂。那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他们接到电话，一个个急匆匆往医院里赶，老家叔叔也在家里忙活起来。大家陆续到了医院，先是询问医生病情，接着商议、讨论，最终决定，我们姐弟一起陪母亲回老家过年。

我们做好了一切回家的准备，由弟弟先给母亲商量，她不回；弟妹商量，她不回；哥哥商量，她不回……我深深地懂得，弥留之际的母亲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与眷恋，她舍不得，她不想离开，不想……至今我依然能清晰的记得她当时的眼神。“我想再活十年就知足了……”这是母亲在患肺癌化疗后，亲口告诉我的。最后，由我来跟母亲商量，我忍着剧痛说出了实情：“妈，去年克成他们不是去郑州看我姥娘的，是带着你的片子去找医生的。确诊肺癌中晚期，大舅建议说不给你看了，但红娟坚持要给你看。去年的化疗效果真是好，恢复得不错，哪知道今年又复发扩散，这次住院后就没再出院，红娟一千多一瓶的好药也给你买来吃了，竟然没有效果。妈，我们尽力了……”我泪眼朦胧，哭成了泪人。母亲终于吐口：“好，回去！”那时候，她是清醒的，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大家立即行动起来，三点多，一切准备就绪，弟弟抱起母亲，放到担架上，从病房到楼梯口，仅仅只有几步路。“高一点！”母亲说，老公马上把母亲的头抬高了一点。（殊不知，这竟成了母亲生前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很快，担架在回家的车上放好了，我们姐弟紧跟着也麻溜地上到车上，我是第一个上车的，竟然发现母亲已经闭上眼睛，我喊，弟妹、弟弟喊，母亲再也没有听见。我们万分悲痛，哭声、喊声没有唤回母亲。司机也因母亲的闭眼要涨路费，我们答应了，多少钱也要带母亲回家。一路上，我们默默不语，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泪水止不住地流。

到老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叔叔们已经安排好一切。五六年不住的老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把母亲安放在床上。因为是除夕之夜，医生不愿到家里来，弟弟亲手为母亲拔掉了留置针，为她整理好衣服，母亲的身体还是热的，我们都希望她是睡着了。我们把针头随没有输完的蛋白营养液一起扔掉，母亲永远地睡着了。大舅他们料理完姥娘的一切后事已经很晚，但除夕之夜还赶到我们家，看了一眼母亲，安慰我们姐弟，这才放心地离去，大半夜赶回郑州。2012年的除夕之夜，同时失去了两个亲人，姥娘的子孙们是在悲痛中熬过的。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大年初六下葬母亲。除夕那晚，家乡的亲人们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一连六个晚上都是这样的。白天也是这个叔叔走了，那个来；这个兄弟走了，那个又来……三个叔叔家轮番吃饭，都准备的有我们姐弟的。虽是数九寒天，但却倍感温暖。虽是好久不见，但久违的亲情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跟家乡的亲人们一起回忆过去，畅想美好未来，暂时掩埋了失去母亲的痛苦。

大年初六那天，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在家乡亲人和邻里乡亲们的帮助下，我们料理母亲的后事，当最后一次触碰到她冰冷的身躯，我心如刀绞。那天下午，送走了母亲。初七一大早，锦弟妹说，她梦到母亲回来去她家找床睡。因为那一晚，我们家的床都被我们占用了，大家都感觉很神奇。老家的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那天返回了平顶山。

一回到平顶山，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跟虚脱了一样，精神恍惚。甚至过马路也不知道看红绿灯，幸亏有儿子跟着。晚上，整晚整晚的梦到母亲，每次梦中都是母亲说：“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每晚，我都是从睡梦中哭醒。白天，会不自觉的想到母亲而黯然伤神。想念她生前的好，想念她不求回报的付出，恨自己不够珍惜，不够孝敬母亲……每当我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的时候，儿子就会关切地问：“妈，你又在想姥娘了？”七岁的孩子并不太明白死是什么，只是觉得没有了姥娘，但姥娘对他的好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母亲生病的一年多里，弟弟白天上班，因为不上班就没有钱给母亲治病。大部分时间都是弟妹在医院照顾母亲，我也会请假去医院，有时弟弟也会晚上替换我们。虽然辛苦，但我们无怨无悔。记得母亲刚住院的那段日子，不到6岁的儿子和不满3岁的侄子都不愿回家（两个孩子除了跟着妈妈，都没有人能照顾），都要抢着留在医院陪床。谁走都是不情愿地离开，而留下的那个倒是满心欢喜。母亲住院的日子也因两个孩子的陪床而充满了温暖和欢声笑语，母亲也因两个孩子的陪伴少了很多寂寞。她病情好转些后，晚上坚决不让我们带着孩子再去医院陪护，而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

都说病人是焦虑的、暴躁的，还有化疗后的不良反应，但她从来没有生过气、冲我们发过火。我深深地明白，她的平静恰恰是在心疼我们，有时候想多在医院呆会，她反而会催我回去上班，不想因为她而让我耽误工作。那段日子，我在医院学校两头跑，还把作业带到医院批改，期末成绩和班级管理依然出色，母亲为我感到高兴和骄傲。现在回忆起来，后悔那时候因为工作，而对母亲的陪伴太少；后悔那时候年轻，不懂得珍惜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后悔那时候因经济紧张，没有给母亲……但早已时过境迁，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痛恨自己身为弱女子，力量太小，现实太残忍、太残酷。十一年前（2000年）父亲病重的时候无能为力，十一年后（2011年）母亲再次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仍旧是无能为力。那微薄的工资能够做什么？我痛苦无助，父亲的临终遗言在我耳边不断地回响：“你有工作，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忘了帮助弟弟……”生活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愧疚，我难过，我想要成为超人……我想逃离这个世界，但又有太多的牵绊。我想如果有来生，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好好珍惜生我养我又全心全意为我付出的人。

“等我百年以后，到了忌日、节日，你要记得到坟上给你爹俺俩烧把纸钱。”这是母亲癌细胞扩散再次住院，生前给我说过的最微小的心愿。也许她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是想知道我们过得怎么样，还是在牵挂着我们吧！这些年来，我们姐弟一直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可是自从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每到节日和父母的忌日，就会有新增病例而管控严格，所以无法兑现母亲的嘱托，但我们一定会嘱咐锦弟妹代我们给他们送些纸钱，也算是了却心愿。但愿疫情能够早日结束，还我们一个安全的环境。期待来年能够再次亲手为父母送去纸钱，告诉他们，我们一切都好。

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是有的。我想，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一定是能够看到我们，因为夜晚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大大小小的梦，无数个梦，就像是真的生活一样。

父母一生无私的把爱奉献给我们，不求任何回报，只求孩子们能够健康平安幸福。愿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珍惜拥有！

仅有的照片

刘娜书于2022年1月16日纪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