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角轶事

春天

随笔……朱家角轶事 离开松江宝隆花园酒店，驱车半个时辰，即抵朱家角景苑水庄酒店。 但瞅园内停车煕煕，大堂里遊客攘攘。不由暗自窃喜，年前预订客房乃明智之举！倘若此时携友入住，无房可宿，何等尴尬。由此可见，旅游拟过夜，无论淡旺季，订房宜早为妥！ 客房宽敞，光线柔和，靠着蓬松的枕头，茫然的乜视中央空调吹拂着彩带上下翩跹，气温格外宜人。 我的思绪亦飞向遥远的过往：青浦朱家角的旧闻轶事如同开闸的泉水涌来…。 认知中的朱家角都是文字描述：古之称谓角里，沪之西陲，农耕作业，穷乡僻壤，经济滞后。 九五年曾来此税务所办理事务，顺道在放生桥西侧临河饭店用餐。门庭颓废，石径坎坷，街道昏暗，店舖两檐相临，仅留有一隙天空。 而今非昔比，旧貌换新颜，景区扩之，修之，饰之，一派堂皇。商业气戾重，人情味寡淡。 记得当年与先父坐于家中桌前，品茶抽烟，谈兴甚浓：聊及年轻时在青浦朱家角的经历，侃侃而叙，娓娓动听，至今仍记忆犹新…。 民国末年，倭寇退去。故乡苏北盐阜，即时解放。 时兴土改，吾家四口人分得薄田三五亩，农具些许。盐碱之地土壤贫瘠，收获甚微终难糊口。地主富农，土地尽没，徒有种田把式虚名，终因无人雇工养家，腹常饥馁，生活依然艰辛。 为谋生活计，欲下江南。苦于缺盘缠，父亲只能帮衬船主弄船，摇橹撑篙，扬帆扳艄，拉纤行舟。风险八圩险渡长江，经无锡过苏州，历时月余，到上海沪西朱家湾四号桥外婆家落脚谋生。 旧时申城，十里洋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地痞光棍，无名鼠辈，皆闯荡上海，做那发财梦，其中也不乏众多寻工做，求生活者。 盐阜人素贫，目不识丁，穷且愚，谓之”猪头三”。从事拉黄包车，挑葱买菜，磨剪子戗菜刀，补锅锔碗，敲“Kao”糖收旧货，捡破烂拾垃圾，顺手牵羊，鸡鸣狗盗…如此下三滥行当，自毁名声，生存艰辛，无人举荐，求职无门。后央本地人担保，父亲在青浦朱家角谋一农户帮佣作长工。 历来那朱家角风俗，成年男子应外出学徒，抑或经商做生意，家中农桑事务均由女人担之。 那雇主年约三旬，城里经营店舖，平素无暇归田。上有老母，眼患疾腿且瘸；夫人二十五六，育有一双儿女。家业尚可，祖传良田七八亩，砖木瓦舍一溜，耕耘农具一应齐全。 时值农忙，父亲一人浸稻种，育秧池，耕田耙地，汲水插秧，耨草施肥，三耕六耘，劳作于地里田间，那庄稼亦不负勤快人，长势喜人，丰收在望！ 田埂渠边，房前屋后，巧加利用，顺带种些瓜豆菜蔬。略有闲遐，搓绳拾掇，修整家什，纺麻织网，以捕鱼虾，片刻不得空闲。 女主人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常将茶水，饭菜，点心提篮携壶送自田头垄上。盛饭夹菜，笑脸相迎，嗲声细语，柔情伺奉。 饮食调匀，菜肴味美，兼之那朱家角的粳米”老来青”更是赛珍珠，晶莹剔透，格外滋補养人。 饱饭润容颜，不出一月，父亲褪去菜色，容光焕发，黢黑的脸庞，透出红晕，神彩弈弈。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男子魅力。 主仆之间，饮食男女，朝夕相处，久之焉能无情？ 且看那妇人，娇小体态，纤腰丰乳；三寸金莲，钟灵毓秀；蛾眉皓齿，眼若秋波；盘一挽云鬏，缀一块花帕，胸前佩戴一方大红绣花肚兜，缚住乱蹿玉兔，背后坦露一片春光。行动袅袅娜娜，亭亭玉立，略施粉黛，操之吴音软语，荡人心扉…俨然是位美人。 彦语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那妇人夜头早晚，口吐兰香，频送秋波，常在身边床前挨来缠去。这世上哪有猫不吃腥，是男人怎能不动心？ 先父一生为人怕事，胆怯慎微，屡屡婉言拒之。而那妇人则不依不饶用方言道：伲乡下宅里厢家家格样，特长工相好，有格还养出小囡，侬否吓，伲老公晓得瞎开心不碍得，阿婆隔壁啊否碍得…伲格得格乡风…。 父亲闻之，心中愈发狐疑，怎会有此事？以为遇上”仙人跳”也。 背地私下，暗自打探，询之同行，笑而答之，果如其然，家家这样，乡风如此！ 原来此地，处于水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男人主外，女子务农。江南女子，自幼缠足，纤细柔弱，不及苏北女人，阔背肥臀，彪悍泼辣，刁蛮霸道，一身蛮力，能顶半边天！ 如此，田间重活，依仗伙计。为络彼心，委之身体，以求帮工，尽心竭力。自家丈夫，充耳不闻，以为得之便宜，日久成风，习以为然！ 哦，原来如此，诘之同行若何？揶揄戏谑曰：青浦朱家角，有屄没人肏…当然如此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一副乐不思蜀光景！ 至此父亲干活更是勤快，倍用巧思。心中暗自度量，如此家中老婆孩子咋办？此处虽温柔，不是久留地。 忙至割稻，颗粒归仓。再犁田耙地，施足肥料，播撒麦种，操持完这季农活才是一年空闲。 恰是西风萧瑟，大家小户准备过冬。春节临近，东家办年货，请裁缝，添新衣，父亲亦趁之。 那江南时装用之洋布，细腻鲜艳且不褪色。款式新颖，对襟上衣，月牙插袋，大盘纽扣。较之苏北大衭衣褂，乡野土布，有无过之而不及。 佛靠金装，人要衣装。新衣上身，气度不凡：父亲头戴浅灰色礼帽，脚登小园口玄色青云鞋，白衬褂袖口翻出…果然时髦潮流，乃一表人才，俊美男子。 陷于如此温柔之乡，丰衣足食，美人相伴，不觉光阴荏苒，岁月匆匆！ 寒潮又临天更凉，鴻雁振翅向南飞。父亲亦愈发思念千里之外的妻儿，归心似箭！但难以启齿，与同乡商榷：诓东家：祖母病危，弥留之际急需返乡，待忙完丧事，春耕必归。父亲担心走后，东家农桑耕种咋办？同乡笑道自会圆之！ 于是乎，结清薪酬，皆是现大洋，东家更是备了礼品，路粮。女主人款款送至村口大路旁，泪眼婆娑，千叮咛万嘱咐，忙完丧事，早点转来，莫负伲的一片痴情。 身边的女人吴音软语，体香诱人；故乡的妻儿，翘首以盼，望断秋水，切切盼归。 那一瞬间父亲眼眶迷离，百感交集，肝肠寸断，不知所以然，末了，强打精神，硬起心肠，斜挎包袱，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踏上回家乡的路。 搭乘朱家角小轮船至上海大达码头，乘大轮船沿长江到高港，再坐民船。顺风扬帆，无风拉纤，涨潮摇撸，经无数苏北穷乡僻镇，历一旬许方才到家。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世人皆云：痴情女子负心汉，而吾则以为人世间，唯有君子最重情义，不论身处异地它乡，任由野花遍地，美女如云，末了终归结发妻儿身旁。 这是什么缘由？这是浓浓的血脉相连！是割不断，理还乱的骨肉亲情。 啊！血缘血亲浓于水，大如天！遺传基因已然深深地烙在家族的血脉印迹中，为传承香火，繁衍后代，生儿育女，赴汤蹈火，视死如归！ 说到动情处，先父浑浊的眼眸泛起久违的晶莹，几度语噎，几番嗟叹！此情此景，何必再追问与那女子的巫山云雨，儿女情长，一切尽在不言中！ 叹如今，父亲已然仙逝十三载，想他俩在天堂邂逅，又该如何释怀，是怨恨嗔怪，抑或一笑泯恩仇。 啊…青浦朱家角，人杰地灵，民风淳朴。鱼米之乡，物饶富庶，这里留有父辈的足迹，父亲的故事，更有我的情怀。 我爱你……青浦朱家角 烟雨江南巷幽， 石阶茶肆酒楼。 小桥流水泛舟， 民风淳朴情悠！ 謹以此文记叙先父生平琐事 2021春节涂于景苑水庄酒店 沪语润之女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