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三、书法的基本法则(1)</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三、书法的基本法则</b></p><p class="ql-block">书法的法则是实践的产物。它是古代天才书家对书法艺术审美特性的深入体悟和发现,并通过不断地创作实践而积累出的经验,经过社会的认可与约定俗成,成为人们在书法的学习与创作中的规范准则。这种经验体现在古人优秀的书法作品中,也体现在古人的书论里。元代郑杓认为,书法艺术体现阴阳之道,这是书艺创造的普遍性规律,而书艺的特殊性是什么呢?郑杓说:“夫字有九德,九德则法”,并且由天才人物传授,由人体悟才能得到。这里的“九”,表多数之意,“德”,在中国的哲学中指具体事物从悟“道”中所得的特殊规律或特殊性质。“道”是普遍规律,“德”从悟道而来,是特殊性。书之德,就是书法的特殊性,即书之法则。可见书法的道、法、意具有内在的逻辑联系,正如清代冯班所言:“晋人循理而法生,唐人用法而意出,宋人用意而古法具在。”</p><p class="ql-block">古代书家非常重视书法创作中遵循法则的作用。元代郑杓说:“夫法者,书之正路也。正则直,直则易,易则可至。至则妙,未至亦不为迷。”意思是说,遵循法则是书法创作的正确途径,遵循正确的途径,就容易入门,就能达到工妙的至境。清代冯班说:“本领千古不易,用笔学钟,结字学王。”需要说明的是,书法既然是一门艺术,就应该肯定它的多样性、差异性、创新性,因此不可能存在亘古不变的、绝对正确的法则,况且不同的书家对书法的体悟不同,审美趣味各异,经验也必然不同,这就不难理解,大书法家赵孟頫穷其一生得出的“用笔千古不易”的重要原则,却遭到历代不少书家的质疑。大书法家苏轼说“我书意造本无法”。实际上,法是无穷止的,始终处于改善、补充和变化之中,所以我们把古人所总结出来的这些经验称之为基本的、一般的法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这些法则大体包括笔法、结体、章法和墨法四个方面。</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笔法</b></p><p class="ql-block">元代赵孟頫有句名言:“用笔千古不易”,清代冯班在他的《钝吟书要》里反复强调“作字惟有用笔与结字”,“书法无他秘,只有用笔与结字耳”。笔法的高下直接决定着书法的美感,用笔的技巧是表达笔意的基本手段,所以用笔的妙道是历代书家孜孜以求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笔法分为执笔法和运笔法。</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执笔法</b> </p><p class="ql-block">古之论执笔,从东晋的卫夫人,唐代虞世南、张怀瓘、韩方明,到宋代的苏轼、黄庭坚,再到明代丰坊、赵宦光及清代梁巘等书家都有论著。归纳起来主要包括以下几点:</p><p class="ql-block">(1)“凡学书字,先学执笔”(东晋卫夫人),“书之妙在于执管”(唐韩方明)。清代梁巘说:“书学大原在得执笔法”,他编了一首《学书歌》:“学者欲问学书法,执笔功能十居八。未闻执笔之真传,钟王学尽徒茫然。”可见执笔对书写,特别是初学者的重要性。</p><p class="ql-block">(2)执笔的方法有几种,可能与习惯不同,与写什么字体不同,也与书写的姿势,是坐还是站立有关,所以苏轼说“把笔无定法”。执笔法常见的有唐代陆希声的五字诀曰:“擫、押、钩、格、抵,谓之‘拨镫法’。”有李煜的七字执笔法,还有单钩、双钩之殊。明代赵宦光对此解释为:“用大指挺管,食指钩,中指送,谓之单钩;食中二指齐钩,名指独送,谓之双钩。”并且他认为,单钩以性情胜,双钩以力量见长;双钩便于表现书法的骨力,单钩更适合表现书法的筋;单钩宜于写楷书,双钩宜于作草书;双钩宜于写大字,单钩宜于写小字。</p><p class="ql-block">(3)“指实掌虚”,这是控制笔的一条极为重要的原则,是书家的共识。</p><p class="ql-block">(4)“悬臂”为许多书家所倡导。清代朱履贞就说“执笔欲高,低则拘挛。执笔高则臂悬,悬则骨力兼到,字势无限。虽小字,亦不令臂肘著案,方成书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运笔法</b></p><p class="ql-block"> 论及运笔,有传说东晋卫夫人的《笔阵图》,蔡邕的《九势》论,传世久远的“永字八法”,以及张旭的“折釵股”,颜真卿的“屋漏法”,王羲之的“锥画沙、印印泥”,怀素的“飞鸟出林,惊蛇入草”,索靖的“银钩虿尾”,米芾的“无垂不缩,无往不收”,赵孟頫的“用笔千古不易”,董其昌的“提得起笔”,宋曹的“手不主运而以腕运,腕虽主运而以心运”。邓以蛰先生则概括为“书法者,人之用指、腕与心运笔之一物以流出美之笔画也。”这不仅明确指出须指、腕与心共同作用,而且将运笔的重要性提到书法本质的高度地位。这些古人自身经验之精华,对后世影响深远。清代笪重光和康有为对古人的这些经验有比较好的归纳总结。</p><p class="ql-block">我们在书写时,每写一笔画,都包括起笔、行笔、收笔三步。“唯笔软则奇怪生焉”,书写者运用毛笔柔软的笔头,在这三步中施以恰当的提按、疾涩、收放操纵着笔的运转方向,产生中锋、侧锋、偏锋、藏锋、露锋、全锋、半锋、实峰、虚锋(我们可概括为中锋和侧锋)和方笔、圆笔等笔锋笔势,从而造就富有生命力的汉字。由此可见,运笔的关键是通过处理好提按、疾涩、擒纵、折转的矛盾关系和笔锋的运用,从而产生千变万化的笔头运动轨迹。古人的经验主要可以归纳以下几点:</p><p class="ql-block"><b>(1)在运笔的发力问题上,历代书家说法不尽一致。</b>一是“以指运笔”说,如宋代苏轼和清代包世臣;二是“以腕运笔”说,如宋代姜蘷和近代沈尹默都主张运腕;三是“臂、腕、指综合作用”说,清代朱履贞认为关键因素是臂肘,所谓“臂肘一悬,则周身之力自至矣。”陈绎曾既肯定了运指的作用,又强调了运腕的作用,指出写大小字,都应该运腕,运腕才能有力,才能运用自如,才能笔势无限。这也许与书写时是坐是站有关,与书写字的大小也有关。如果写小字,运指可以。写较大的字,要指、腕、肘(臂)相互配合,而关键在于发挥腕的力量,腕部产生的力量大,活动范围广,控笔能力强。为了充分发挥腕力,书写之时不但要悬腕,且须悬肘,如果要写大字,在运腕的同时需要运肘。清代刘熙载则明确指出:“用骨得骨,故取指实;用筋得筋,故取腕悬。”看来运笔应该是指、腕与心综合作用的运动。</p> <p class="ql-block"><b>(2)逆入、涩行、紧收,中锋行笔,这是书法中起笔、行笔和收笔动作的规范和准则。</b>米芾的“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欲右先左、欲下先上”,皆是起笔收笔的形象操作。中锋运笔是中国书法艺术传统的基本笔法,由于中锋运笔时能使主毫始终在点画中间运行,笔力饱满,骨感有力,内涵丰富,外柔内刚,极富表现力,产生古人所誉“锥画沙”、“印印泥”、“屋漏痕”的美感。“书用中锋,如师直为壮”(清刘熙载),把中锋用笔与军队相比。但强调中锋用笔,并不是要笔笔中锋,实际上用笔之法千差万别,用笔的丰富多彩,决定了审美的多样性,不同的用笔产生不同的笔墨效果和审美特征。中锋取实,侧锋取虚;中锋取藏,侧锋取露;中锋圆劲,充满力量;侧锋取妍,别有风味。藏露、虚实的对比使用,可以极大地丰富作品的审美效果。中锋、侧锋在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书体中也有不同的运用,如在篆、隶、楷中基本使用中锋,而在行、草中则中、侧并用,大字以中锋为主,小字则可多用侧锋。故前人有言:“侧锋取妍,此钟、王不传之秘。”</p> <p class="ql-block"><b>(3)运笔中的迟速与疾涩</b>。蔡邕之女蔡文姬在《述石室神授笔法》中说:“臣父造八分时,神授笔法,书有二法:一曰疾,二曰涩。得疾涩二法,书妙尽矣。”清代刘熙载也说:“古人论用笔,不外‘疾’、‘涩’二字”。疾涩是书法美学的又一对矛盾的核心关系,蔡邕将它们定义为笔势,即所谓疾势和涩势,与行笔的快慢有关,快慢主要是用笔的速度,防止过快以至于浮滑,过慢以至于臃滞。疾涩虽然包含速度,更重在笔势。对涩的重视就是对笔画之中截的重视,通过疾涩之妙求得笔画中间的力量感和中实感。清代包世臣就特别强调笔画中截要丰厚、坚实,不是笔力、气势顺畅通达者,是不能侥幸达到的。对于“涩”,刘熙载描述为“惟笔方欲行,如有物以拒之,竭力而与之争,斯不期涩而自涩矣。”似孙过庭《书谱》之“衄挫”,疾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涩则是“愈挫愈奋,愈奋愈进”,有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在困难面前审慎地推进。</p><p class="ql-block">人们称道米芾用笔“沉著痛快”,得行留疾涩之妙。那么如何处理疾涩这对矛盾呢?疾涩之道,重在涩,且在疾中求涩。疾涩之中要处理好行与留的关系,如朱和羹所言“留处行,行处留”,且行且留,留即是行,行即是留。这样的用笔非常微妙,董其昌把它称为“放纵”和“攒促”的统一。所以,“擒纵”之法,“操纵”之妙,“放纵”而能“攒促”,奥妙之处全在疾涩之道。疾涩之法的精义就在于将顿挫的美感和飞动的气势完美地结合起来。</p><p class="ql-block"><b>(4)方笔与圆笔。</b>清康有为在《广义舟双楫》中有一段专讲方笔和圆笔:“书法之妙,全在运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他认为方笔和圆笔的运用是运笔的关键。方用顿笔,圆用提笔。提笔笔锋敛裹,笔心内含,笔锋浑厚遒劲;顿笔笔毫铺开,笔意外展,笔锋外展者雄强有力。笔锋中含是篆书之法,笔锋外拓是隶书所用。裹锋提笔写出的字婉转流畅,顿笔铺毫写出的字精密。圆笔神采高超不同凡俗,方笔凝重严整沉着不轻飘。圆笔使转用提,而以跌宕起伏回旋转折出之。方笔使转用顿,而以提出之。圆笔用绞锋,方笔用翻笔,圆笔不用绞锋则衰微无力。方笔不用翻笔则滞涩。圆笔出笔险峻,则笔力遒劲;方笔出笔偏斜,则笔力挺拔。好的笔法妙在方圆并用,不方不圆,又方又圆,或者体方而用圆,或者用方而体圆,或者笔方而章法圆。这些妙笔的运用得于书家的深邃体悟与书艺技巧的熟练掌握。正如宋姜夔《续书谱》中说:“圆而且方,方而复圆,正能含奇,奇不失正,会于中和,斯为美善。”</p> <p class="ql-block"><b>(5)运笔中的对立统一规律。</b>从上述三条不难看出,运笔之中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矛盾,如迟与速、疾与涩、纵与放、提与按、轻与重,而造成笔画和笔锋的长与短、粗与细、曲与直、垂与缩、藏与露、凝重与浮滑等等,各种书法的美就是恰当处理这些矛盾的结果。</p><p class="ql-block">宋姜蘷在《续书谱》中有一段专门叙述运笔的这一规律,他说“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急,忽往复收,缓以效古,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然不欲相带,带则近俗;横画不欲太长,长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多,多则神痴。”他又说:“用笔不欲太肥,肥则形浊;又不欲太瘦,瘦则形枯;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p><p class="ql-block">清代笪重光所著《书筏》,论及书法二十九则,其中说:“将欲顺之,必故逆之;将欲落之,必故起之;将欲转之,必故折之;将欲擎之,必故顿之;将欲伸之,必故屈之;将欲拔之,必故擫之;将欲束之,必故拓之;将欲行之,必故停之。书亦逆数焉。”总之书法也是矛盾的统一体。</p><p class="ql-block">类似的描述在古人的书论里比比皆是。可见在书法这一对对的矛盾统一体中,充满着中华古老文明的辩证哲学。这些书论虽然各自强调的方面不同,但都是他们以自己对中华文化的体悟在书法艺术上应用的经验之谈。</p><p class="ql-block"><b>(6)“提得起笔”和“不可信笔”</b>。董其昌论笔强调“作书须提得起笔,不可信笔。”清代的朱和羹和周星莲也持这一观点。所谓“信笔”就是随意性,它与书法名家的心手相应,任情挥洒相距十万八千里。这里的“提”,显然不是运笔中提与按的提,而是在整个书写过程中的一种状态。本人认为这两点虽不是什么具体技法,而是对运笔状态整体描述,甚为重要,故单列一条作为原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