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蓝眼睛”不能淹死马柳特迦？

天清人安

———— 一个小故事，社会大问题

前苏联作家拉甫列涅夫的小说《第四十一》，描绘了一个伤心裂肝的人性故事。红军女战士马柳特迦是个著名的神枪手，她在押送以“蓝眼睛”著称的白匪中尉郭鲁奥特罗（白匪将军邓尼金的里海东部政府的全权代表）时，却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白匪中尉。郭鲁奥特罗那伟岸的身躯、健美的肌肉，那双由无数精灵汇聚成的幽深而又闪烁着灵光的“蓝眼睛”，使得马柳特迦这个无产阶级的红军女战士，深陷在感情的泥潭里。她抹杀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本质区别，抹杀了红军与白匪军的本质区别。她把白匪军官仅仅看成了自然性的人，把作为红军女战士的自己也看成了自然性的人 ，而把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党性全部抛诸九霄云外，因而心甘情愿地做了“蓝眼睛”这个俘虏的俘虏。
看看马柳特迦与“蓝眼睛”的这段对话：
“……为什么你的眼珠这样蓝？……简直蓝得同海水一样，跳到里面要淹死了。”
“我生来就是这样的。好多人都说是不平常的颜色。”
“对！……当我们把你俘虏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他那是一双什么眼睛呀？你的眼睛真危险啊！”
“对谁危险？”
“对女人危险。一见就钻到人心里了！真是撩人的眼睛呀！”
“我的蓝眼睛的小傻子！”

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一个无产阶级的红军女战士，一个白匪军的中尉，最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谁也离不开谁了。这是人的共性，是人性中难以避免的“自然性”。也许，这是拉甫列涅夫对自然人性的一曲颂歌吧。
自然人性不会变。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于今，人都概莫能外。
休谟在《人类理解研究》中说：“人们普遍承认，在各国,各代人类的行动大都有很大的一律性，而且人性的原则和作用乃是没有变化的。”如果休谟承认人性有自然性的一面，这是对的。但是，他从根本上否认了人的情感由于社会地位、阶级地位和经济地位的悬殊而产生的变异，否认了敌对阶级情感的对立。他试图用永久不变的原则去规范人类所谓普遍的情感，则是错误的了。
应该看到，是社会扭曲、撕裂了人性的自然性。特别是在阶级社会里，人性就表现为阶级性的人性。在这里，永久不变的人性、抽象的人性，就开始转变为具体的人性、阶级的人性了。
鲁迅早就说过：“人性是永久不变的么？类人猿，类猿人，原人，古人，今人，未来的人，……如果生物真会进化，人性就不能永久不变。不说类人猿，就是原人的脾气，我们大约就很难猜得着的，则我们的脾气，恐怕未来的人也未必会明白，要写永久不变的人性，实在难哪。”（见《文学和出汗》）在鲁迅看来，“永久不变的人性”在客观上是不存在的，人性绝不能超时代、超阶级。
看看自然人性和阶级性交织于一身的红军女战士、神枪手马柳特迦吧。
在孤岛上，当郭鲁奥特罗试图趁机逃跑之时，马柳特迦想起了押送俘虏之初红军政委对她的指示，这时，她那人性之中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又战胜了她那爱的追求的自然性，于是便举枪击毙了白匪军官郭鲁奥特罗。这是女神枪手击毙的第41个白匪。然而，在马柳特迦的身上，人性的自然性和阶级性的斗争又开始此起彼伏，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当白匪军官被她击倒后，马柳特迦又扑向尸体，拼命地把尸体紧紧搂在怀里，嚎啕大哭，哀痛欲绝。作家拉甫列涅夫大胆真实地描绘了这种特殊环境中的特殊人物内心世界的复杂性，从一个侧面勾勒了当时红军女战士处于严酷的暴风雨时代中追求异性的生活一角。马柳特迦之所以犯错误，固然是由于她本身的自然性之无限膨胀所造成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忘掉了自己的无产阶级的使命，她的自然性克服了她身上仅有的一点无产阶级的阶级性。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是善于用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去制约、规范自己的自然性的，她决不会抛弃无产阶级利益，而去适应她那人本主义的要求。在这里，马柳特迦自然的人性对她的阶级性只是起着衬托和美化作用。 其实，我们所熟知的保尔•柯察金和冬妮娅的故事（见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也正是对人的自然性和阶级性关系的一个刻画吗？保尔•柯察金和冬妮娅真正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女朋友。那是一种没有掺进任何杂质的纯真的自然的感情。但是，当时代的变革使冬妮娅蜕变成一个资产阶级的娇小姐时，当保尔•柯察金成长为一个无产阶级战士时，他们不同的阶级性扬弃了他们原来共同的爱，决裂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同的阶级性决定了这一对恋人不可能最终走到一起。就无产阶级战士保尔•柯察金来说，当他人性中的阶级性处于高度自觉状态时，他就可以克服自身的自然性的自发性，而使自己的人性得到净化。 还是让我们记住马克思的一句话吧。
1845年，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说：“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各阶级、阶层、集团、个人之间的复杂联系，包括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文化的，等等，都必须通过人而表现，因而人的本质才被称之为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本质是社会性的，“社会的即人性的。”所以，人的本质是社会性的，这和人性是有紧密联系的。
这就是“蓝眼睛”不能淹死马柳特迦的根本原因吧！

2022年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