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走锡盟边防站。

曲🐯

1971年，我到部队医院的第三年，参加了内蒙古军区组织的边防医疗队。2个医院医护11人（内外科、麻醉），加上汽车团2司机，呼和浩特出发，俩天半的汽车生活，草原上一跑几百里不见人烟。 当兵的第一个冬天（18岁）。 1971年5月12号，周三。今日抵达了1400公里以外的锡林浩特。锡林，据说蒙语大意为“像玻璃一样清透”。锡林浩特素有“草原明珠”“草原上的玻璃城”的美誉。是锡林格勒盟的首府。我好奇地打量这个草原深处的“玻璃城”，那时这个“浩特”（城）很小，像内地的乡镇。站在街中央十字路口，上下左右一眼都可以看到头。 网上照片，现在的锡林浩特市。成了真正的草原明珠。 刚到那里，最让人不舒服的是，走到哪儿空气中都弥漫着羊膻味儿。从大城市来的女兵很多不吃羊肉，我虽不娇气，在医院也吃羊肉，可这草原上羊肉更“天然”，膻味好像更重。 我吃不惯这里的饭又饿的慌，怎么办啊，去商店买点糖块解解馋吧，没想到买的糖块也充斥着满满的羊膻味。 有人给了我一块儿风干的奶豆腐，好像还很珍惜舍不得的样子。我仅仅咬了边角一小口。哦，受不了了，又酸又涩又膻，差点吐了。 不过后来等我从草原上转一圈儿再回来，什么味儿也闻不出来了。 再去啃奶豆腐，感觉这种特殊的酸味儿很好吃，越啃越上瘾，直至现在还很怀念，可惜后来回北京买的奶豆腐奶茶什么的，再也没有当时那原始的味儿道了！ 锡盟军分区的同志们热烈欢迎我们。 首长开始想要我们医疗队一半留在分区，一半去边防，但大家都积极要去边防。后来请示上级领导，由分区又派出两辆卡车，军装修补，枪支检校、小电影娱乐等组成服务队，加上我们医疗队，三辆卡车，浩浩荡荡，奔赴锡盟边防。这也是少有的为边防部队的一次全面服务。 1971年5月16号。来到了第一个边防站点儿，1791部队34分队三排，吉尔格朗图边防站。这是一个排点，也是会晤点，因而是全锡盟边防线条件最好的一个点。 我们给战士们拆洗被褥。从早上到下午，30多床被子，一辈子还没有洗过、缝过这么多被子！印象中最深刻的是这里的水真冷啊，手一放进去就麻了、僵了，然后慢慢变红热起来。去了不远处的哨所，那时哨所条件非常艰苦。不大的向下掩体，与地面同高的观察哨，白天穿着毛皮大衣，在这五月底的草原还觉得很冷，更别说冬天了。与战士们相比，我们累是累极了，但为之服务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我们一起打篮球，一起聚餐。餐桌上副连长摆上了蔬菜罐头。这可是好东西啊！也就是在这“会晤点”才能吃到。边防线上没有菜，常年就吃羊肉粉条粉条羊肉的，我们才来几天就吃的够够的，别说坚守边防多年的战士们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拿来招待我们，战士们的热情太感动了😹！ 在每一个边防站点儿都感受到战士们的热情。一般来说，我们在一个点儿（多是排点儿）能待两天。医疗队给战士们检查身体，处理小伤小病，留下常用的药物。天气好时，我们女同胞们给战士们拆洗被子、晾干、缝好。枪械组检查校对战士们的枪支、弹药、望远镜观察哨内物品等。缝纫组给战士们补衣服。那时的军装还是棉布的。战士们每天要站岗放哨，还要训练。所以衣服破损很多。服务队带了一架缝纫机，仍很忙碌。我们帮忙订扣子，缝一些边边角角。现在我家里还保留了一些绿色军线，这样颜色的线市场是没有卖的。 晚上放映组放小电影儿，也就样板戏地道战等，但战士们长年没有娱乐活动，看的都很高兴。条件许可时，我们就到哨所替他们站一班岗，让每个战士都能看到电影。 那时稚嫩的语言，真切的感受。 　　边防哨上 皓月照草原，山风阵阵寒。声声狼呼嚎，鬼火磷光闪。宝书贴胸前，心红志更坚。哨所练红心，何惧苦和难？双眼瞪得圆，刺刀亮闪闪。祖国寸土地，绝不容侵犯。胸中烈火燃，心内似浪翻。保卫毛主席，洒尽热血也心甘。《写在替战士站岗》71-6-5 1971-5-20 （日记）“辽阔的大草原天连地地连天，草刚开始反绿，边防线上黄沙漫漫。又到排点儿去了一趟，40倍的望远镜，清楚地看到边境线上耕了的土地，和蒙境内的草原丘岭，只是什么也没有。战士们在这里是多么辛苦啊！他们数年如一日，坚守在祖国的北大门。向边防战士们致敬！向边防战士们学习！” 每个站点我们都和战士们聚餐、联欢。虽没有什么好东西吃，我们和这些长守边防不见来人的五尺汉子们喝酒、畅谈，就是大家最高兴的事！联欢屋外呼啸狂风，屋内炉火熊熊。烛苗闪闪映笑脸，歌声朗朗荡夜空。手拉手，共举一杯友谊酒；肩并肩，同声歌颂毛泽东。颗颗糖块，蕴含了多少深情厚谊？红心相印，两天结下手足情。再见了，祖国英雄的边防战士。让我们再敬一杯酒，向你们致敬！（写于71年6月，塔日根敖包。） 汽车缓缓开动，在战士们的欢送声中，我们离开了哨所，每次离开我心里都挺难受😣，两天的时间不长可又是令人难忘！可爱的战士们再见！ 我们锡盟边防服务队的最后一站，是去宝哥达山。宝格达山，蒙语就是“神山、圣山”之意。宝格达哨所位于海拔1500米的山上，四周群山环绕。有“四最”之说，“风力最大，气温最低，离边防线最近，无霜期最短”。是内蒙边防线上最艰苦的哨所。 我们是6月9号到山下的连部，计划第二天去山上的排点，没想到下了一场大雨。连部的人都说山上的路雨后特别难走，但我们想到山上战士们的期盼，而且还要给他们送些给养，最好不耽搁于是按计划上山了。 山脚下是白桦次生林木，剥下白色的树皮可在上面写字。山林翠绿鸟语花香，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无垠的草原和黄沙，第一次看到山高林密，葱郁环绕的美丽山景，都很兴奋。现在才知，这与著名景区阿尔山相连一势的。 网上照片，宝格达森林公园。 上山路果然难行，车陷泥坑几次，但下午顺利到达林木环绕的哨所。清晨躺在床上，就被树林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鸟声婉转，一夜好眠。小雨停了，天高气爽。山林中的空气清新极了。林叶含露滴水，绿草丛中束束红花，我们跑来跑去，大呼小叫的采撷。战士们教我们辩识，找了不少野韭菜野芹菜野葱。聚餐就是野韭菜包饺子，小小的哨所，笑语欢颜。只能在山上呆一天就准备下山。这个哨所，只有十几个人，我们却来了十几个。—-再不走就要没粮吃了。 下图是近年来哨所的网上照片。80-90年代后的哨所，盖好楼、改善了用水。我们去时可没有楼哦！我们是6月上的山。但山上冬天温度能达到零下50多度，可想当年的战士们多么艰苦。 网上照片。春节前给哨所战士们送年货。这么多年了，上山的路况仍不好哦！ 网上照片。开心收到年货，节日坚守岗位！ 第二天一早吃了糖饼，三辆车就出发下山了。 有两辆车装载了几十根原木，要带下山。雨后的山路更加泥泞，刚走出不远，就有车陷淖泥，又推又拉弄出来，没几步又陷入了，约走5公里已到下午了，三辆车先后都动不得了。 忽然听到欢呼，是哨所战士们给我们送糖饼来啦。又一次告别、挥手。 因饼不多，我们留给了男同志。他们很辛苦，每次车淖，先把车上一根根沉重的木头卸下来，再或垫东西、或抬车、或前车拉人车后推，等脱离泥坑，再把木头一根根装上车，开动前行。 天很快黑了，又飘起了雨丝。山路崎岖，树木及阴影在暗淡的灯光下七扭八拐。副驾驶要把车门半开探出身子，昏暗的车灯下，睁大眼睛指挥着道路。不时车又陷泥坑了。有时是一辆，有时是两辆还有的时候是全部。 我坐在后车上昏睡，又冷又饿，没想到电影组的小袁把他的军大衣拿来了，推辞不过，裹着两件大衣，我迷迷糊糊睡过去。 天亮了。睁开眼睛静悄悄的。除了山风和鸟鸣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下车一看，心凉了半截儿，三辆车又全陷泥里了。一天一夜，人们已经精疲力尽，都在车上沉睡着。 已经下山了，好歹天亮了雨停了。大家忍着饥饿，紧紧腰带，只有一个想法，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休息一会继续！卸车、填坑、车动挪好地方，装车，前进；再陷泥坑、再卸车、填坑、装车、再前进。就这样，一趟趟反反复复。 71年6月12日。艰巨的行程，寒冷，饥饿，浑身雨水，满脚泥巴，50多公里历行了32个小时，终于天黑前回到了一连。这两天一夜的经历，可真是不平凡！我深深感到，我们组内这些同志们是多么的好啊，我们不仅向边防战士学习，身边这些战士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回到锡盟，在这里总结汇报工作住了六天。和分区的同志们，我们结成了深刻的友谊，难分难舍。军分区首长特别希望我们能留下来，现在半个多世纪过去，人是不记得了，但那渴望真挚的目光，还能在脑海闪现。 晚上欢聚一堂。我也喝了一点酒。 电影组小郭临别留言。我和小包常常去学习并帮他们放电影。 小袁喜欢画画，他送给我的笔记本，页面的主席像是他自己画的。 送我的主席语录。 在呼和浩特与汽车团战友及小郭合影。 6月22日，我们离开锡盟分区。 “宝格达山头，我们曾昼夜苦战，银幕的余辉，映染万里草原，玻璃城下凯歌嘹亮，战斗和友谊，伴我们走遍千里防线。草原青城千里远，心心相印紧相连，亲爱的战友们，来日再相见！” 记下了我们走过的地方。地名只听音，可能有误与真正的对不上。本来还标有部队排、连番号等，虽50多年过去了也还是不写吧！ 锡林浩特锡盟军分区，吉尔格朗图边防站，阿得拉嘎乌拉，吉尔格朗图公社，沙力宝力格，乌力吉图敖包，罕盖乌拉，盐池北山，嘎达布旗，杭干楚鲁，汉乌拉，东乌珠穆沁旗，塔日根敖包，乌兰察布，朝不愣，沙尔沟特，宝格达山。返回锡盟。告别锡盟，从乌盟回去，恩格尔苏基，陶米图，查干敖包，二连浩特，赛午苏，乌兰花镇，呼和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