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听雨声

曹银福

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冬日下午里，我撑着一把雨伞，来到了一个池塘边。

很多日未到过这个地方了，如今站到池畔，看到的是满池塘清水澈澈，只见那满塘荷莲，已失去了昔日的叶绿荷红韵色风光，见到的是满塘荷叶萎缩卷屈，干枝枯黄，孤怜怜横七竖八地歪斜在水中，一幅惨败没落象。

只经历了一个初冬秋天，就成了这个败落惨象，真是岁月无情啊。看到整个池塘里，密集的雨点砸落在水面上，溅起了点点滴滴的水花，满池塘的残荷，茎枯叶黄，锈迹斑斑，参差不齐，孤立在池塘的水面上，或歪扭斜叉地浸泡在冰冷的池水里，有的枯茎枝杈上还挂着未成好的莲蓬，真是“一池莲叶一池黄，独剩残枝迎风霜”，显得孤单萧瑟凄凉。

春夏之日我曾多次光顾这池塘赏荷，那时池塘中的莲荷是多么的迷人，生机勃勃。

在春天里，春风荡漾，暖阳高照，万木萌生，池塘中的连藕萌醒复苏，引茎蔓延由池塘水中浮上水面，细小柔绿星星点点，象浮萍似的铺就整个荷塘水面，那一片片舒展细嫩绿荷真是令人喜爱。

伴随着春天的春风细雨，池莲滋润生长，特别是到了夏天，夏荷饮清露，沐骄阳，碧叶展绿，拔茎伸长，伴随着荷花仙子亭亭玉立，荷花芙蓉再配衬上翠绿荷叶，就像那一个个粉黛绿裙，翩翩起舞的美丽仙女，再加蜻蜓蝴蝶围绕捧场，鸥鹭振飞，蝉躁蛙鸣，绿柳绕塘，苇莆浅水丛生，再加游人骆驿不绝前来观赏，这时骚客文人，也围绕满塘青荷，前来纷纷赋诗著文，整个池塘美丽热闹极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荷叶田田，鱼儿戏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荷衣香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面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还有宋李清照美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深夜晚回舟，误入荷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岁月匆匆，季节无情，转眼到了凉秋，才吹起几阵轻轻的凉风，随“一叶知秋”树叶落地，蝉儿随着秋叶落去而俏然消声匿迹，接着蛙声也入眠绝迹，寒虫也不在嘶鸣，芙蓉仙子因结籽生莲而容颜褪去，蝶飞蜂离，鸟飞雁走，莲荷随着秋风的乍起，而失去了娇嫩欲滴和夏日的清新脱俗，而日渐倦容枯黄，亭亭玉立的粉色白荷仙子不见了，俊似儒雅男子的荷叶儿，亦只剩下苍凉枯黄，片片败落的残荷，偶有几张还竭力展示老绿，却挡不住叶脉间渐露渐浓的枯黄和憔悴。

到了寒气雪凝的冬天，天寒地冻，飞雪满天，各种物虫早已冬眠藏身地下，这满塘的池中枯荷，更是红消翠衰，枯瘦如柴，满目萧条荒凉，“寒水映残荷，冷风摇残枝”更显得孤寂惨落。

然而，这残荷断梗也有着她的壮美之处，纵然残缺，依旧在清水之上，摇曳出冬季的风情，一片沒有舒展的枯叶，一支未盛开的残荷，自然地折倒在池水之中，疏影横斜，幽香静谧，那身姿绰约，坦坦荡荡的展示着初冬萧条的美，落在水上，象一幅简笔涂抹的水墨画晕染开来，将枯败的美蜕幻成了一抹孤傲的风骨。那一抹枯败里，驻藏着一种神韵，一片破败的残叶，一支饱合着新的莲蓬，反而生就出夏日里奇志盛开时所没有有的美。

一位哲人曾说：“残荷，呈现出一片残落的鬼魑，历经了风霜雨雪的打击和伤害，她看似寥落了，其实却有了铮铮的铁骨，有骨骼了，那就有了骨骼们祌经，远比一朵盛开的莲花更有味道”。

残荷是生命的记录，伴着风雨一程，如诗如画，在生命的尽头，呈现出山水写意的美，有清美的傲骨，残缺的韵意，是一种美的诉说，一种不折的神韵，更是生命褪色的宁静。

残缺的美，虽有遗憾，确有人生常态，古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太完满的美，在岁月风霜里，总会被折了气节，最后什么也剩不下，到头来，凡事一场空，莫不寂寥。

残荷虽残，却是人生之境，人生终是要从繁华走向简单，从喧嚣退到宁静，有诗云“柳外慵蝉噪晚霞，风床书卷篆烟斜。凭阑自爱秋客淡，闲散残荷几朵花”，于一室内，于心僻静处开出一朵清幽的残荷，不惊不扰，宁静安祥。生命到最后都会归于本真，千古风流过眼处，留得残荷听雨声。

“繁花笙歌已落尽，铮铮傲骨凌霜华”。这是残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