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菜

石童

分 菜

文/张庆魁

　　沿着上犹江逆流而上，经过九十九道弯，便来到了云水河，而营前圩就座落在云水河的河边上。在圩上，你随便走进一家茶馆店，来上一泡上寨茶，又或温一壶营前水酒，买上几个冲天泡子，几片云片索子，外加一盘花生米，便可坐上一上午，天南地北地说个没完没了。

此刻，我正坐在一家茶馆店里，谈兴正浓，觉得有必要跟朋友分享一下“分菜”的习俗。

不少人知道，营前是个客家古镇，历史悠久，客家文化内涵丰富，乡风淳厚质朴。

说到“分菜”的事，你或许会想起“好事菜”，营前的“好事菜”一般都有：扣肉，白斩鸡，湖洋肉，炸鱼，鱿鱼笋丝，肉丸，蛋面等。讲实话，我是偏爱那凉拌鸡杂，那可是我最好的下酒菜了。而我在这样场合，偏偏喜欢喝上几杯。

过去，这样一桌菜是很难吃到的，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谁家办红白喜事时才有，所以被家乡的人叫做“好事菜”。一年到头，如果能吃上两餐以上这样的“好事菜”，算很有口福了。

说是有口福，似乎说起来好听而已。每逢谁家办“好事”，去食酒的妇娘子在饭桌上，只吃些酱油辣椒和菜汤，喝一丁点酒，吃上一两碗饭。

明天阿坤叔女儿就要出嫁了，今天晚上按照我家乡的风俗习惯，叫“拜阿公”，是一个正餐。去食酒的妇娘子特别多，跟往常一样，大家围着八仙桌而坐，辈份高的当然坐在首席位置上。你看，这张桌子是桂香婶辈分最高，在首席这个座位坐了下来，其他的依辈分次坐着。大家只等着开席的鞭炮声响过后，一张桌围围转坐满八个人，看着满桌子的“好事菜”，色香味俱全，大家都夸厨倌贵叔做的菜真好。这时，辈分小的英子提起了酒壶，按辈份高低，依次一一给大家筛上客家水酒。大家开始便吃起凉拌牲杂，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酒，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不时，还哄堂大笑。

喝一会儿酒，桂香婶说要吃饭，英子赶快站起身来，接过桂香婶的碗去装饭，顺便自己也装上一碗，其他的妇娘子也跟着去装饭了。

装满饭的石兰倒了一点肉丸汤在饭碗里，梅兰也在自己的饭碗里倒上一点炸猪皮汤，嘴上不忘说：桂香婶子，这扣肉汤很香，你就倒些扣肉汤吧。这时，走堂阿生刚好来到她们桌前，调皮的英子便嘻嘻哈哈的朝着阿生叫道：阿生叔，我很喜欢酱油辣椒，你就给我们这桌多打点吧。就这样，大家慢慢吃饭，一会儿说这个菜好吃，一会儿说那个菜也好吃。然而，就是没有一个人将菜夹进自己的碗，大家谁也舍不得吃。

差不多快散席了。上厅还有二张桌的男子客，此刻正起劲划着拳：高升啊，哥俩好，三多多，四季发，五魁首……涨红着脸劝输掉的人喝酒。桂香她们这桌子的人已经放下了筷子，和其他妇娘子一样，大家满脸笑容，正准备着“分菜”呢。

看着依然还是满桌子的菜，桂香她们在每个座位前摆上一只碗，从扣肉，头牲，炸鱼……一只碗一只碗的分夹过去。这时，石兰笑着朝桂香婶说：你家有老人，多夹些蛋面和肉多的头牲。并说，英子你家小孩喜欢吃炸鱼，我那些炸鱼都夹给你。梅兰接着说道，我家其他的人都在外面，英子，我的那份你就带走，你家小孩子多。分菜的场面很是暖心。直到把每个菜分完，每个人都能分到满满一碗，然后用新鲜的菜叶子打包（现在改用袋子），每个妇娘子把分来的菜带回家给家人吃。这样一来，只要村子里有一家人“做好事”，全村的乡里乡亲都可以吃到这家的“好事菜”，同样可以分享主人家的喜悦。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我同屋场的一个叔公，他的儿子结婚。到了中午正餐时分，母亲便从菜园里摘了几片“洋芋”叶，兴冲冲就去食酒。我从来不敢跟着母亲一块儿去食酒的，怕别人家叫我“跟背狗”，这多么不好意思呀。于是，我们几个小孩子便留在家里做饭，说是做饭，其实并没有炒菜。当饭做好了，母亲食酒也返回了家，把刚分来的满满的一碗菜放在桌子上，看着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刚分来的“好事菜”，大家像过年一样很是高兴，母亲在旁边舒心地笑了。

“分菜”的习俗，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没有办法考究了，但一直延续到现在。以前，一般去食酒的大都是中青年，每家只有一个代表。很明显，其他留在家里的人就不可能吃到那些丰盛的菜肴。

或许为了能给留在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老人小孩都可以品尝到“好事菜”的美味，又或许为了体现营前的妇娘子爱家的朴素情怀，才有了“分菜”的习俗。这样一来在家的其他人也同样能吃到“好事菜”了。但我至今也不明白，男子客去食酒为什么就不用分菜？可能是男子客喜欢猜拳饮酒，边划拳边喝酒边吃菜，这样所剩下来的菜就不多了，也可能是男人重活累活一块干，妇娘子体谅他们吧。

春节又快来了！又该有什么张家公子结婚了，李家父亲大寿了……营前唢呐响起，那“分菜”的场景，肯定又会是一道美丽而温馨的风景！

202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