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第一件羽绒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在这个中午，风儿格外的轻柔，阳光格外的温和。我们住在学校单身宿舍的几个姐妹谈论着今天的好天气，心情也很自然地愉悦起来。于是，我们把被子晾在晾衣绳上，然后回到宿舍开始收拾冬装。当我将衣架上那件棕色的羽绒服拿下来的时候，我那愉悦的心情瞬时匆匆溜走了。望着这件已经旧了的羽绒服，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便不约而至。</p><p class="ql-block"> 那是九九年的冬天，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在一所小学教书。那所小学离我姑姑家不远，于是我经常去姑姑家吃饭。我想自己已经工作了，应该自食其力了。尽管实习期间的工资微薄，我还是按月交给姑姑一部分生活费。这样一来，我几乎没有什么剩余的钱了。不过我还是努力攒够了300块钱。因为我打算买那种当时很流行也很保暖的衣服——羽绒服。这个小小的心愿不久就实现了，我从人民商场买了一款当季最流行的中长款收腰的羽绒服。虽然攒钱的过程并不容易，但是那一刻我却感受到了自己挣钱的欣喜和满足个人消费的自由畅快。于是，在那个冬季，身上的羽绒服温暖了我，也打扮了我的心情。在雪花纷飞的时候，他让喜欢雪的我更加不怕寒冷，尽情地与雪花同行。于是，在雪的舞蹈中，我拍下了雪花姑娘她那婀娜的舞姿，同时也为自己留下了一张雪花漫天中穿着羽绒服，脸上带着微笑的美丽照片。很快到了寒假，我要回到唐山老家过年。当然在那比石家庄还要冷的唐山老家，我得穿着那件新羽绒服了。并且穿着它，当时似乎还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我的老家是在农村，那时在城市里穿羽绒服的还比较少见。穿羽绒服的老家人就更少见了，老家人仍然是单衣套棉袄。于是，我竟莫名的生出一种自豪感。小时候在老家，一到过年，我和姐姐总是在大年三十那天和伙伴小云、燕儿在一起玩儿。最首要的一件事就是都穿上自己过年的新衣服。互相看看式样，心里都美滋滋的。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总是让我脱下来，因为我太邋遢，总是把饭掉在衣服上，于是我会很不情愿的脱去新衣服，穿上旧衣服。到了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就穿上新衣服去拜年。打我记事起，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就已经都不在了，所以不像那些有老人的家庭，一到过年，亲戚们都聚在一起。我们那里都是小辈给晚辈去拜年，所以我和姐姐虽然是女孩，却是拜年的家庭代表。亲戚们等晚辈们拜完年，才商量一下在哪家待客。虽然我们要骑车子走老远的路，但是想到要去亲戚面前展示自己的新衣服，报告自己学习的好成绩，并且还有即将得到那盼望已久的压岁钱，心里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美。和小时候的心情相比，2000年后的春节，即便是快乐也再不是那种纯真的快乐了。2000年，正月初二那天，我和姐姐仍像往年那样去我和老姨家拜年，小时候拜年时，我总是在老姨家住几天，和表弟表妹一起玩儿。老姨和老姨夫很喜欢我们姐俩。我们姐俩想吃啥，能吃几碗饭，老姨都很关切地问我们。老姨家的鹅蛋、炖的牛肉都是我最爱吃的。有一次，熬粥前老姨问我们姐俩吃几碗。我家碗小，我姐姐说吃两碗，我说我吃三碗。吃饭时老姨给我们姐俩用的是大碗，这时我才发现饭做多了，我们边吃边笑。老姨是个很能干的勤快人，家里养着鸡鸭鹅，外边还干着零碎活儿，卖过冰块儿，搬过砖块儿，是个不肯闲着的人。她自己省吃俭用，一心为了把日子过好。老姨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记得有一年，妈妈给我用缝纫机做了一条裤子，作为我过年的新衣服。当时我一心想要买那种裤腿上有布贴动物的裤子，硬是哭着闹着，不穿那条妈妈做的裤子。我老姨知道了这件事后，把裤子拿回家，给我在裤筒上缝了两只打着伞的小鸭子。我高高兴兴地穿上了那条裤子。直到开了学，我还很骄傲地向同学们说：“裤子上的小鸭子是我老姨给我缝的，看好看吧！”</p><p class="ql-block"> 当我穿着那件羽绒服去拜年，出现在老姨面前时，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那件亲手为我缝的带小鸭子的裤子。她很高兴地把我脱下的羽绒服披在身上，对我说：“什么时候老姨也能穿上件羽绒服？”我知道他为我有了工作能挣钱了而感到欣慰，我也很高兴地说：“老姨，明年挣钱多了，我给你和我妈一人买一件。”老姨脸上的微笑至今还在我的眼前。而今，这种微笑却成了我永远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就在2000年的秋天，我在姐姐的电话里得知我老姨住院了。在电话里，我感觉到姐姐的声音是很恐慌的。当时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后来我往家打电话，总是没人接，我想他们应该在医院里。于是我一直等着家里给我打电话，总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儿的。然而，当我终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询问老姨的情况时，妈妈嘶哑的嗓音告诉我：“你老姨死了，我们没打算让你回来，你好好儿上班儿吧。”我不知怎么挂的电话，悲痛的眼泪不住地流。平生以来，我所流过的泪水。最多只是难过，而这时，泪水才让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到那时，我知道了死的凶残，知道了失去了亲人，对活着的人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我的老姨竟然没有等到那件我答应给他的羽绒服就走了。在那个冬季，我只买了一件羽绒服，给妈妈寄了过去，在衣服的商标卡片上，我写了几句话：“妈，我一切都好，勿挂念，冷了就穿，别老是省着。”看着我写好的卡片，我情不自禁地又落下泪来，心里对我的老姨说着一句话：“老姨，你怎能让我没对您有一点报答的时候，尽一点儿孝心的时候就离开呢？我怨您一时糊涂。”现在我的心里总是对你有着深深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在多少次梦里醒来，我哭湿枕巾，任泪水无声地流。哭肿的眼睛告诉我，我不能让遗憾再在其他爱我的人身上出现。我叠好这件旧羽绒服，放在箱子里上好锁。我想我要锁住这段记忆。让孝心作为开启这段记忆的钥匙。走出宿舍，我望了望远处的天，情绪得以宁静，晾衣绳上。不知谁又晾了一件羽绒服，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如同燃烧的火焰。</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看到我的第一件羽绒服，我就总会想起我失去的那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2001.2夜于石家庄</p><p class="ql-block"> 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