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

夜阑（谢绝鲜花）

首发原创文字：夜阑

摄影：沧海一笑

出镜：四月四

年，愈来愈近。念，愈发地深。

似乎，不写下点什么，总难以发抒积攒的沉甸的念想。

我隔着屏幕闻到了“年”的甜糯，那是文字里熬煮的一种叫做“乡愁”的特别的滋味。当时只道是寻常，就是那么一种寻常，成为一生剪不断的念想。

流年的墙结满往事的花朵，随意开出几朵，已是十分美好。记忆的城池还是青石小巷、黛瓦粉墙，炊烟袅袅，饭食氲香……

那时吃下一碗腊八粥似乎就有了“年”的味道，我也在惴惴不安之中期盼新“年”。我记得，姨妈总说吃了腊八粥就不能乱讲话，我深信不疑，端上她递来的粥一扫而光。

但照旧是信口雌黄，全然忘记姨妈嘱咐过的禁忌，孩子的心总是大得天蹋下来也是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她总是一声笑骂，接着念念有词地喃喃自语“百无禁忌”，而后又重复一次之前的嘱咐便罢。

“腊八”一过，天渐寒，小村的人开始井然有序地忙碌。杀鸡宰羊、捞鱼腌肉……各种腊味鱼贯而出，挂满小村的角角落落。这是小村恒常的年味，仿佛一年的辛苦耕耘只是为了等侯一个“年”。

印象最深的是腊月二十三炸的绿豆丸子，和腊月二十五打的糍粑，大约是我特别喜欢吃的缘故。只是一别数十载，那些舌尖上的人间至味，早已成为梦里回不去的原乡。

姨妈会提前泡发好豆子，腊月二十三大早挑上豆子去村东头舂成未。豆未太粗或过细都会影响口感，只有经验老道才能做出松软可口的绿豆丸子。姨妈自有她的独门配方，炸出来的绿豆丸子是村里一绝。

舂完豆子已是红日将歇，姨妈马不停蹄将豆未与面粉调匀，加入辣椒粉、盐等佐料。一切准备就绪，锅中的油也烧得滚烫，姨妈开始捏出一个个丸子下锅。灶堂熊熊火焰和绿豆丸子的香把“年”烘得沸沸扬扬，在记忆的城池历久弥香。

到了腊月二十五，我还在睡梦之中，堂屋已是人声鼎沸。姨妈与表姐早早在灶间蒸好了糯米，请来打糍粑的师傅们也抬着大石臼来了。

表兄给师傅递上好茶好烟款待，休息片刻，师傅们合力将蒸好的糯米倒入臼坑，一人拿一根粗木杵开始舂糯米。据说舂的时间越长，糯米越糍越有黏味，所以四个师傅往往会舂上一个小时左右。

舂好的糯米已然成了糍粑，只要放入模具里定型、切割，等它冷却便成了好吃又好看的糍粑。不论是煎、炸、煮、烤，都是让人无法释手的美味。但刚刚成型还带着热气的糍粑，更是我味蕾上散之不去的记忆。

“年”来了，父亲接我回家的时间也到了。姨妈张罗了我喜爱的绿豆丸子和糍粑送我，送到小村口，看着我走远。

回头望时，姨妈爬上了半山腰，风送来她的叮嘱：“过两天拜年再又来啊！”我想说“好”，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低头继续走。

走至路的拐角，再回头时，姨妈站到了山顶，扬起了胳膊，衣裙被风掀起，她的身影愈见渺小、模糊……

记忆里的“年”，偃旗息鼓。我却一直记不起那时的年夜饭吃过什么，又有多少个人围坐在一起。唯有绿豆丸子和糍粑尚带着浓郁的年味，弥留在舌尖，成为岁岁年年不曾消散的念。

孩提时的“年”是那般简单又温软，辗转了数十载寒暑，竟再也不那么热衷地期盼“年”。更多的是一份沉重的乡愁，一份魂牵梦萦的想念与回味。

也许，只有在孩子的世界里，“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出走半生，现在的我们，可否还能与故人团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