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观鱼——又见查干湖

莫无言

冰雪初霁

冰湖腾鱼

冰封千里不如你

——拜读刘先生大作

2022年1月8日、9日，夫人跟踪拍摄查干湖冬捕全过程，我随之欣然前往，抵近观察、现场亲历，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颇值一记，且应大书特书。 松原的写手不在少数，但他们大多无暇及此，这两天更未尝驻足寓目。冬捕节盛大开幕之际蜂拥而来的各路媒体记者在竞相报道后如星流云散不见踪影了；游客观众也不多，正午时分，最多也不过百八十辆小车、四五百人而已，在一望无际的空旷冰面上不免显得冷清寂寥。这样也好，几个摄影人可以任意从容地拍摄。我端坐在车上，透过风挡玻璃，毫无遮拦地且观且赏。我想，作为一个松原人，如果我不把现场的壮采奇观记录下来、发表出去，仅一己独得其乐，那就辜负了魅力无穷的大美查干湖，就是失职和不作为，至于写得如何，美丑妍媸就无须多虑了，自信“虽不中亦不远矣”！ 1月8日，小寒节气、三九第一天，查干湖气温零下12℃——24℃。清晨天阴有薄雾、风3至4级，冰面上体感温度煞是湿冷。7点20分，眺望东方不见旭日升起，天边云雾缭绕中涂着似有若无的隐隐绯红。今天4个冬捕作业组全部上冰，作业方位、地点没有具体参照物，大体在空荡无垠的冰湖西南部。为了彼此照应，分两个区域，相距约两公里，成犄角之势，1号2号网在一个区域，3号4号网在一区域，各在一面，对应作业。4位渔把头分别选好鱼卧子，确定好遥相呼应的入网口、出网口，然后，全副武装的渔工们各就各位，散开巨型铁架子上小山一般的大网，镩冰舀冰、下线走杆扭钩。此时，大马车已赶到，选好位置套上马，开始拉动带有大绦的绞盘，1匹、2匹、3匹，将2000米的大网拽向冰湖水下深处。不到3个小时，如此大面积覆盖的水下“天罗地网”就布局完成了。渔工们自备伙食，大都带的饺子，在特制小型铁棚子里的炉子上煮食，草草吃完，收网捞鱼的重活已摆在面前了。约11点，开始收网了，马拉绞盘是中心环节和主力，车把式扬鞭催马、高声吆喝。4匹马先拉，随着大绦牵出网，重量增加，上第5匹马、渐次递增，直到7匹、8匹。我曾有诗句“绞盘旋汗马，凌霜犹奋蹄”，现在看不仅如此，还有团团白气环绕蒸腾。一个车把式不够，又上来一位，两人背靠背立于绞盘铁架中心，各自挥鞭，八匹马盘旋奔腾，铁蹄刨冰，冰屑飞溅，好一幅查干湖冰雪渔猎八骏图。2000米长网共计16拉，每一拉约60米，前几拉见不到鱼，网中鱼群都游向、沉到后部，第10拉以后，开始有鱼了，是否出红网，于此可见分晓。此时，我们驱车往来两个区域，幸运得很，4个网网网皆红，大鱼成群结队喷涌而出、源源不穷，这边厢冰湖腾鱼，那边厢腾鱼冰湖，竞赛似地难分伯仲、一决高下。夫人和几个影友拍这里想那里，在这精彩纷呈之中分身无数，不可避免地顾此失彼、挂一漏万了。午后3点，天空晴朗了，西边的太阳红润了，冰湖柔和了许多，游客也都满意而归了，再看鱼群如诗的画面真有妙处难与君说的美。我距出网口也就十多米远，视线毫无遮挡，任我细玩慢赏，如品工夫茶。群鱼不由自主地刚一出水，顿失水中自由，极其陌生，极不适应，搅在网中拥挤不堪，鱼满为患，大胖头张开二大碗口一般的巨口仰天欲长啸，但空洞无声；被压住头和身子的胖头只能不屈不甘地翘着燕尾一样泛着红光的尾巴，又像举着英文字母v在反复不停地摇摆；身材颀长的大草根赤条条地像楔子一样嵌在众多胖头之中；更有尚在幼年的小愣头青胖头如果好自为之、聪明一点，本可以从6寸宽的网口一走了之、溜之大吉，可是由于不知深浅，竟糊涂涂地裹挟在大胖头群中也“沾光”上来了；有的操之过急、忙中出错又将鱼鳍挂网绳上，任是怎么挣脱也无可奈何了。这时已是黄昏，出网口鱼兜里的鱼层出不穷，渔工们也累了，个别的也不耐其烦了，于是就放弃了抄捞子，改持刨钩子。这利器锋利轻便，一搭一个准儿，一甩就将鱼甩出五六米开外，比用抄捞子省力省时省事多了。但一般是不允许这样干的，尤其是游客观众围观的时候，因为快则快矣、省则省矣，尽管渔工有技巧又有所节制，但仍难免血腥气，一钩子下去，一甩——抛出——落冰，一股鲜血应声冒出，染红了鱼，洇红了冰，散发出鱼腥，出网口两侧真成了“鲜”鱼场。群鱼还在作最后的挣扎，有个十多斤的胖头竟创纪录似的一连翻腾了27次，有好些鱼一直坚持了半个多钟头还在张嘴扬尾。不一会儿铲车来了，突突突、轰隆隆攒成堆，又一起一落装上渔场专用运鱼车，即便上了车仍有鱼还在翘着“胜利”的尾巴。这4张红网都要夜战了，最红的4号网一直出到9日清晨7点才最后收完，粗略算总共40万斤有余。 1月9日，腊月初七，俗谚“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可今天天朗气清，温度回升。我们又是早7点就上了冰湖，与昨天比，感觉好多了，一点都不冷，冰面上空空气清冽，深吸一口格外舒畅，如炎夏之饮冰啤。我们在坦荡无垠的冰面上，驱车找了半个小时，在昨天冬捕地点的北面，方位在查干湖的正西部，发现了3个作业组，1号2号网在同一区域，3号网在距其不远的东面，4号网全体人马今天休息没出。我们红网看得多了，对于今天不抱热切的期望，只想拾遗补阙，或有一点新的发现，因此拍得轻松，看得从容，且有悠哉游哉之乐。但随后得知，今天不比昨天，有省里重要领导要来现场，因此一定要再出红网，即便3个作业组不能都出，至少也要必保一个，好让领导亲见精彩、吉祥如意、从而皆大欢喜。这又让我们燃起了新的热望。 今天上冰比昨天早了一个多小时，因而收网拉鱼也就提前了，将近正晌午时，1号网沸腾了，领导们也来到场了。真仿佛天公有意、湖神有灵，查干湖果然不负众望，鸿运当头。只见八匹马奋力奔腾，不计其数的鱼群汹涌澎湃、滚滚而来，缓慢移动的大网组成三百多米的鱼群长阵，冒面子似的，乌泱乌泱的，石油井喷了，火山爆发了……与昨天红网比起来，足以碾压、超过不止一两个量级。这是无与伦比的巨无霸、超一流，这是前所未有的冰湖腾鱼世界第一绝顶奇观！一位时尚美女发出“啊！啊！哎呀！哎呀”诗人般的赞叹，她是鲁迅先生所称的“杭育杭育派”；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旁若无人地连声大喊“真他妈的、真他妈的”，非用这国骂无以表达喝彩和惊奇。这场面、这氛围、这阵势、这景象，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任谁都难以想象！“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没法比喻了”！有一对北京来的退休夫妇，在出鱼口惊得目瞪口呆，喜得忘形一切，女士不顾渔工的安全劝阻，我将无我地与一条大口喷张、肥硕无敌的大胖头并头而立，急命她的先生手机拍照，而且如是者三，弄得一脸鱼腥也在所不辞。待他俩稍稍平静一点，我在一旁故作镇静、自作高明，就冰湖腾鱼向这二位如数家珍地“普及”起来，引得老两口频频点头、啧啧称奇。人们往往习惯往前看，却不大注意回头看、向下看。我因腿脚有疾不良于行，就特别注意脚下，在玻璃镜面般的冰面上万分小心地移动着三寸金莲似的寸步，透过晶亮碧透的冰层望下一看，竟发现了意料之外的稀世惊奇。冰下渔网清晰可见，网格里的鱼群在游动、在回旋、在张口呼吸、还冒着气泡，如果不是冰层阻隔，真可以触手可及。我又往后挪行了几十米，低头所见全都是冰下游鱼！我来查干湖观冬捕已有二十年，自谓曾经沧海，然此种景观在以往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一网太争气了，太破格爆框了、太匪夷所思了。正当我发呆冥思之际，就听两个渔工说：“拉不动了，不行了，卡网了，爆网了！”紧接着，陪同省领导的闫来锁场长、总渔把头张文出现了。怎么办？当机立断，在距出网口北面约二十米处，将网兜镩冰拽出切断，将这还有3拉180米的鱼群鱼阵放掉！渔工们在张文的有力指挥下，迅速地镩出排成一线的3个冰窟窿，二十几号渔工奋力把网兜搭住钩出，然后拽出切断，足足忙了半个多小时，网兜全部拽出冰面，顿时，懵圈的群鱼如获大赦，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冰湖观鱼，人们都是冰上所见，红网并不多见，有时是瘦网甚至空网，高兴而来、扫兴而归。有几人幸遇过这样的冰下奇观，可惜今天在场的仅有区区不足百人，而夫人和我如此机缘巧合、适逢其会，这该是多么地开年大吉、三生有幸啊！查干湖冬捕史上曾连创单网捕鱼吉尼斯世界纪录，2009年1月3日创下33.6万斤、2016年12月31日再创52万斤，而今天这最后放掉的一网是多少呢？查干湖渔场成立六十多年，闫来锁在渔场工作三十多年、当场长二十多年，张文跟随师傅石宝柱冬捕三十多年、接过总渔把头重任也有五年了，今天这一网，他们也是头一遭经历，不算已出的20万斤，放掉的绝不会少于60万斤、甚至可能高达80万斤！这是超越红网极限的“爆网”，不是吉尼斯世界纪录而胜似吉尼斯世界纪录！ 晚上回到家，我浮想联翩，感慨良多，夜不能寐。查干湖，一般人只知道是白色的湖，殊不知，“查干”一词在蒙古语中有多种含义。古老的蒙古族先民生活在浩瀚的草原和悠远的河谷之中，自古崇尚白色，视白为生命，以白为圣洁，以献哈达为敬宾礼节，又称春节为查干萨日，以西为尊，因此，查干就集洁白、神圣、开始、第一、尊崇等多种含义于一词。而查干湖又地处前郭县之西部，故有圣湖之称、有萨满教祭拜湖神之仪式。近些年来，为了突出查干湖的神圣和超凡，有人说，圣祖成吉思汗曾在查干湖东北岸青山头举行过盛大的祭湖祭天仪式。就此我请教过几位前郭县蒙古族文化学者，他们一笑否之，原来这只是个“美丽的传说”。而与北宋并立对峙的大辽契丹族王朝的历代皇帝，包括末代昏暴之君天祚帝确实多次来到查干湖春捺钵，在此兴师动众游牧渔猎，大开头鱼宴、头鹅宴，大宴群臣和藩邦属国部落首领，炫耀其文治武功，享尽帝王游宴之乐。这于史有据、考古有证、至今遗址尚存。本以为万古不竭的查干湖到了上世纪60年代却遭遇了生死兴衰的大劫，原来水自西来，主要源头是霍林河水系，但随着上游修建水库截流，加之生态环境恶化，查干湖迅速萎缩，濒临干涸，最严重时仅有湖心水面50平方公里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时任前郭县革委会主任（县委书记）傅海宽化忧思为壮举，遂决定实施前无古人的“引松工程”。于是，举全县之力，顶着巨大压力，率领几十万人民艰苦卓绝奋战8年，硬是开凿了底宽50米、全长53.85公里的引松灌渠，于今被称为郭尔罗斯运河。为此傅海宽曾遭受不公正待遇，但历史终归是公正的，不但得到平反，而且留下了至今有口皆碑的不朽风骨和清名！如今人们走在海宽大路上，仰望傲然矗立的“引松工程”纪念碑，临风怀想，高山仰止、思绪绵绵，傅海宽与焦裕禄、谷文昌、杨贵同属人民的公仆、共和国的功臣、当代的愚公！查干湖如今海一样宽，“这盛世如你所愿”。查干湖凤凰涅槃、脱态换骨、生生不息，“引松工程”就是前郭、松原、吉林省中西部的“红旗渠”、“都江堰”与“京杭大运河”！查干湖重获新生以来，前郭县、松原市、吉林省不断加大保护力度，持续增加投入，精心做好顶层设计，抓住发展机遇，挖掘历史文化资源，全力打好民族、生态、旅游三张响牌。如今，查干湖声名鹊起、风靡全国、影响世界，海内外游客不远千里万里慕名而来，莫不以一睹冬捕奇观和冬捕节盛况为幸；专家商家作家摄影家文体明星各路大咖纷至沓来，莫不以一观胜景一展身手为荣。红网连创吉尼斯世界纪录，头鱼竞拍连续两年爆出2999999元的天价。 习近平总书记于2018年9月26日亲临查干湖视察，观看秋湖腾鱼的火热场面，饶有兴致地乘坐9号游船游览波光粼粼、芦壮蒲茂的南湖，作出了“保护生态和发展生态旅游相得益彰”“绿水青山和冰天雪地都是金山银山”“要守护好查干湖这块金字招牌”的重要指示。查干湖何幸，迎来了人民领袖、党的核心习近平，从此，查干湖的保护、发展进入了新时代！查干湖生态小镇在崛起，查干湖国家五A景区在晋位升级，契丹岛野鸭湾百花园在异彩绽放，大汗蒙古风情园已获新的美名“红船广场”，无数游客在9号红船旁驻足拍照俯仰流连……古往今来，辽金雄主的春捺钵、头鱼头鹅宴不过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盛筵与狂欢，与人民何有？同百姓何干？只有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新时代，只有伟大的党、勤劳的人民，才有了查干湖因新生而美丽、历劫难而辉煌的今天，才有光辉的无限美好的未来。 冰湖观鱼，大慰平生！查干湖，我们的圣湖，我们的绿水青山，我们的金山银山！

2022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