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高原之上

我父亲结过三次婚。我的生母姓田。小时候，我一直不知道生母叫什么，家里人很少提起她。我是从一个与我们住在同一个老屋的大妈那里，偶然听到生母名字的。一个人怎么连自己生母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因为生母离开时，我的年龄太小了。

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带着出生不久的妹妹离开了。之后的二十年里，我没有见过生母。她没有来找过我，我也没有找过她。我周围的人很少提起父母离婚的事，我也有意回避着。在我八九岁时，有一次在村上一户人家玩时，发现他家有一个很旧的本子上，记录着我生母的名字，好像是生产队时用来计工分的，这是我知道的有关生母曾经在这个村子生活过的唯一痕迹。我对此印象很深。

我至今一共见过两次生母。一次是考上大学那年，我去了生母家一趟，当时具体细节已想不起来，只记得她说我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儿子”；另一次是我参加工作以后，有一年春节，我带着媳妇和小孩到生母家去，但待了很短的时间便离开了。

有一次我与父亲说话时，无意中听他说，他与我母亲结婚后不久，就招工进了邮电所，之后我和妹妹相继出生了。好像是说生母不太爱说话，两人性格不和便离婚了，妹妹随母亲改嫁。

　　

我的第一个继母姓唐。她家离我们家七八里地，继母兄弟姐妹六个，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她为老小。听大人说继母离妈早，是外爷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的。　

继母到我家后，父亲这时正年轻，心劲大。从老家分出来之后，圈了新庄。他们用了近五年时间，将新庄建设得有模有样，所建房屋不论是样式设计还是建筑用材，都很新颖超前，引得周围许多人前来参观学习。

父亲在邮电所上班，经常在外边跑邮路送报纸，母亲在家干农活做家务，相处得比较融洽。父亲跑邮路很辛苦，每天母亲就把饭菜做好，用一个四方形的盘子端着，到房间的桌子上吃，这在农村是比较讲究的。这一时期，我家的日子相对稳定，我的两个妹妹出生了。

母亲对外爷很有孝心，她经常会做一些可口的饭菜，让我提着给外爷送去。

我从小是和奶奶睡在一起的。也许是知道自己特殊的家庭情况，自小我就勤快懂事一些，经常到村前的沟里给生产队的牛割草挣工分，挖药材换零钱。

八岁时我开始上小学。上学时背的小书包，是母亲用邮电上的绿色帆布包裁剪缝制成的，很精致。我与母亲之间不像其他孩子与母亲那样，亲昵随便，想说啥就说啥。母亲做饭时，我常常拉风箱烧火，我们之间话语很少。

有一次不知什么缘故，母亲生气地说我“翅膀硬了”的话，平时我是不会反驳的，但那次我说：“翅膀硬了难道就不是你儿了。”后来听二姨说，母亲是高兴地把这件事向她学说的。母亲生的是女儿，她担心白养了我这个儿子。我虽然反驳了她，但说到她心里去了，她不生气反倒有点高兴。其实，母亲虽然没有生我，但从小到大养育管教了我，我从心理上是亲近并依恋她的，“生母不如养母亲”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次，我与母亲在地里干活，累了坐在地边休息时，母亲说：“看你什么时候把媳妇带回来呀？！”母亲这样说，是我印象中她跟我说得最亲昵的一句话，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是人到中年，许多事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唯有这句话让我记忆犹新。

母亲是在我考上大学的前一年，在一次车祸中去世的。母亲去世后的几年里，我经常做梦梦见她，梦见她还活着，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高兴，醒来后，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我的第二个继母姓何，她较父亲小了十多岁。我上大学之后，父亲与何氏母结婚了，之后他们便有了一个男孩。

我参加工作以后，在省城上班，回家的次数也比较少，何氏母对我比较客气。但她与父亲性格都比较要强，两人经常拌嘴，有时还挺激烈。

我对何氏母很尊敬。如今她与我父亲风风雨雨、磕磕绊绊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今年她六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