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往事

刘书举

一九八三年底至一九八六年六月，我在江苏连云港原南京军区守备三师政治部群联科任干事。三十多年来，许多往事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一）老大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下旬，我被任命为连云港守备三师政治部群联科干事，我原在三十团政治处组织股工作，参与筹备了团里年底庆功表彰大会，为此，团里专门向师里请示，让我忙完了会再走。

十二月初，我来到师里报到，科长张占纯让我马上到连云港市政府办公室接头，参与筹备连云港市军地共建精神文明表彰大会。

主持会议的是连云港市政府秘书长，具体牵头的是连云港市民政局，参加会议的有连云港驻军单位。具体有守备三师，海军水警区，空军白塔埠机场，连云港军分区，武警边防连云港支队，济南军区一四九医院、造纸厂，盐场等。大会安排两个主题报告，一是连云港市政府，二是驻军部队。秘书长分工市政府的报告由市民政局起草，驻军单位三师是老大，由三师负责。就这样，我自然承担起起草驻军报告的任务，在后面接近半年的时间里，大家都不喊我名和姓了，直接叫我“老大”。

我们住在新浦市政府第一招待所，吃饭到不远处的新浦区武装部搭伙。

军方筹备组实行了分工，我负责起草，其他的负责搜集典型事例。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斟酌，两份报告都拿出了初稿，秘书长召集大家一起讨论，通过后，我回到师里汇报。政治部闫桂元主任把政治部成员都召集到了会议室，还请来了耿广义政委，讨论修改报告。我念一段，大家讨论一会，报告一次通过。这是我第一次和师首长及部里领导、同事见面，汇报完毕，耿政委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谦虚一下，请友军代表军方作报告。我马上接过话汇报，连云港市政府秘书长说了，三师是驻军老大，报告由三师负责，在会议筹备组里，大家都称我“老大”呢！闫主任诙谐的说，你这个老大是冒牌货，真正的老大是耿政委。引的大家都哈哈大笑。

（二）外交官

群联科是负责对外联络的，被戏称为“外交官”，稍有不慎，就可能给部队带来不良影响。

一九八四年八一建军节，师首长在军人礼堂边上的会议室里，举行庆八一联欢招待会。连云港市政府和驻军友邻单位，都在受邀之列。临近中午，各位参会领导陆续到场，唯有连云港市政府的领导不见影子。我要通了连云港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说不知道此事。我马上跟连云港市民政局联系，经核对，说是办事人员把邀请通知给忘了。经和市政府办紧急协商，他们请唯一在家的市政府领导徐沙副市长（徐向前元帅养子）前来与会。

一九八五年，我国确定每年九月十日为教师节。墟沟驻地学校都发来了邀请，有的领导说尽搞这么些乱七八糟的，部队都是军费开支，没有钱，不用理他们。我跟领导建议，必须要去，我们的随军家属孩子，都要到驻地学校读书，处理不好，要影响孩子上学的。闫主任说是的，你们群联科要负责处理好此事。我跑到各个学校跟校长商量，看看部队能帮上什么忙。最后一起商定，支持他们体育器械，并请部队老英雄，为师生作革命传统教育报告。回来请示领导同意后，我就跟司令部作训科求助，给学校送去了单、双杠，木马，篮球架等。我师原赵仕君副师长是抗美援朝战斗英雄，曾参与过著名的“奇袭白虎团”战斗组织策划，我征得老首长同意后，通知小车班派了辆吉普车，陪着老首长巡回到驻地各学校，讲抗美援朝志愿军战士，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一把炒面一把雪，与武装到牙齿的敌人英勇战斗的事迹，受到了广大师生的热烈好评。

由于和驻地学校关系密切，师机关干部随军或随调家属子女上学，学校大开绿灯，照单全收。军务科孙科长爱人在墟沟中学担任校医，我每次去办事，她都要把我叫到校医室坐会，说说话。

一天早上，我从宿舍到机关餐厅吃饭，路上被上班外出的老师长王太岚（那时调任江苏省军区参谋长，后任总后勤部副部长）首长的爱人拦下，说想借用一下军人礼堂，墟沟镇妇联组织开展“三八”国际妇女节庆祝活动，看看行不行（王师长爱人在墟沟镇任妇联主席）。我把此事在政治部碰头会上作了汇报，闫主任说既是老师长爱人发话，又是驻地政府机关有求，一定要搞好服务。后来，在墟沟镇组织的植树绿化和环境卫生清理等方面，我们都得到了较好的照顾。

一九八五年九月二十八日，是国防部授予东西连岛六连“军民联防模范连”二十周年，师首长决定借此机会搞个纪念庆祝活动，群联科负责筹办。为此，我们首先给江苏省军区政治部专门打报告，内容大概是：一是邀请省军区首长入会；二是通过省军区给国防部汇报；三是通过省军区政治部与浙江省军区联系，邀请汪月霞（小说《海岛女民兵》和电影《海霞》的原型），浙江洞头县领导入会；四是恳请省军区资助经费五万元。张科长审阅时，把最后一条划掉了，说领导能来就不错了，那里还能指望拨钱。我心有不甘，也没重新誊写，把原稿呈送闫桂元主任。闫主任阅后，把最后一条申请拨付经费的又用笔圈了回来。省军区接到报告后，当即拨付五万元。纪念庆祝座谈会开的非常圆满成功，江苏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岳德旺莅临会议，温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汪月霞及洞头县委负责人，专程赶来参加会议，国防部，南京军区，浙江省军区，江苏省军区发来了贺电。

一九八五年，汪月霞（左二）来连云港参加六连庆典时，在东西连岛六连驻地与三十一团政委高永明（左一），政治处主任皋德华（右一）合影，（右二为汪月霞女儿）。

（三）叶绿素

一九八四年七月，江苏省军区政治部群工处郭征定处长（南京军区郭林祥政委之子），来连云港守备三师调研军地共建，我陪他下部队，上海岛，跑遍了防区山山水水。郭处长每到一地，耐心地给部队官兵大讲特讲军地共建的好处，战争年代是老百姓为部队抬担架，救伤员，筹军粮。和平年代，部队照样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同时，我们也要发挥部队的优势，力所能及地为驻地群众开展服务。

郭处长为人随和，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每到一地，与官兵同吃同住，不搞特殊。在东西连岛，郭处长详细参观考察了军民联防模范连，并与连队干部战士座谈，探讨新形势下如何把军民联防，军民共建推向深入。

中午，在连里就餐。三十一团高永明政委，特地进岛赶来作陪，见桌上四菜一汤（那时从上到下规定接待标准四菜一汤），与战士们吃的一样，高政委觉得过意不去，让加菜郭处长又执意不肯，便不失幽默地说，那就请郭处长尝尝海岛的叶绿素、维生素吧。

东西连岛拦海大坝，全长六点七公里。

连云港火车站

连云港港口欧亚大陆桥零基点

（四）自学潮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全国掀起了学习文化的热潮，除了扩编增加大学、中专外，各地都设立了电大、夜校等。可还仍然满足不了社会的需求。为此，各省、市（地）、县设立了自修大学学习指导委员会，依托各省名校，编制课程，发放辅导材料，统一组织考试。自修学习不设门槛，年龄再大，都可以圆大学梦，报名即可领教材，到时候参加统一考试。成绩及格发单科合格证，把规定的课程全部考试过关，由所依托的大学发毕业证书。

师领导非常重视，专门下文要求干部战士积极报名参加学习。并由师宣传科牵头，文化干事鞠传江具体负责，给大家提供服务。报名，发书，印辅导资料，定期到当地学校请教授来给大家辅导讲课。师领导刘松玉副政委等还带头参加学习。全师上下紧跟时代步伐，学习文化热潮喷涌，蔚然成风。我是报的党政干部基础理论专业，只要不出差下部队，每天晚饭后，就和隔壁的袁玉林、郭丽芝等几个光棍参谋干事，凑到一起学习，有不懂的问题，大家共同讨论，互相交流学习方法和体会，避免小走弯路。两年下来，到八六年底，我十四门课程全部考试及格，拿到了南京大学颁发的毕业证书。其中，有一次我一下报了六门课，考试四门及格。普遍认为较难的大学语文，我考了八十六点五分。

一九八三年十月花果山水帘洞留影

（五）前三岛之争

前三岛由平山岛，达念山岛和车牛山岛组成，总面积零点三二平方公里，距大陆约六十公里。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岛上有三师一个守备营和海军雷达站驻防。因离陆地远，原来岛上没有居民。八十年代，兴起了海珍品（海参、鲍鱼、扇贝等）养殖热，前三岛成了香饽饽，江苏连云港和山东日照争了起来。官司打到了国务院，当时国务委员谷牧同志分管。江苏的同志说，您是连云港第一任书记，您要向着我们。山东的同志说，您是山东人，要向着老家说话。再说，连云港和徐州原来都是山东的，前三岛那就自然顺理成章应归山东。（谷牧同志祖籍山东荣成，是连云港解放后第一任市委书记。徐州连云港原是山东的，因江苏没有海港，一九五八年国务院下文划归江苏）。弄的谷牧同志左右为难，此事再也没有下文。

连云港和日照一边跑上面，一边跑部队，极力和前三岛驻军拉关系，套近乎。每逢八一和春节，都争相到前三岛慰问。山东人实惠，猪肉、粉条、大白菜等，一船一船往岛上运。连云港在和部队一起讨论慰问方案时，有人提议组织女大学生上岛，和官兵们联欢跳舞。那时刚兴起跳舞，民政局一位老局长看不惯，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们怎么不回家搂着自己女儿跳？

一九八五年八一建军节，连云港市民政局代表市政府上前三岛慰问，守备三师政治部副主任经长仁，海军水警区政治部群联科李科长陪同，我和海军的一个干事参加。经和海军商定，由海军出一艘导弹驱逐舰拉人（速度快），守备师出一艘登陆艇拉慰问品。

停靠前三岛码头，要赶在涨潮时才行。经副主任通知我一大清早到他家喝了碗米粥，我们就出发到了海军码头。连云港民政局的同志没有吃早餐，出发后，海军李科长让舰艇为他们准备了早点。到了远海后，舰艇提高了航速，深海涌大，舰艇劈波斩浪，一上一下，颠簸的很厉害。一群一群的飞鱼，像燕子飞起来一样，伴着舰艇，跳跃着前行。不一会儿，我们一个个都开始晕船了，连云港民政局的同志刚吃过饭，食物还没有溜下去，只见高副局长慌忙爬上梯子，拉开舱门，把身子探在甲板上呕吐。这时，舰艇被涌顶的左右摇晃，高副局长身体失控向外滑去，说时迟那时快，海军李科长一把拉住了高副局长的脚，把他拽了回来。高副局长的脸蜡黄蜡黄的，气喘吁吁地说，我干了大半辈子的空军，当过飞行团长，在天上开什么样的飞机都没有晕过，到了大海，这船我真是降不了它。

我们和海军达成了默契，不管是山东日照，还是江苏连云港，谁来前三岛，我们都热烈欢迎。对来搞渔业养殖的老百姓，一视同仁，尽力给予帮助，提供方便。

原连云港国宾馆——望海楼，国家主席刘少奇曾居住过。文革期间，连云港守备师在新浦的师机关受到造反派冲击，便用新浦营区置换墟沟望海楼（附带山下一百七十亩土地），作为师机关办公场所。

建于民国时期（一九二六年）的望海楼

望海楼师机关办公楼正门

一九八五年换装后在墟沟师部大院宿舍前留影

二000年，在望海楼师机关我曾经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