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怀河东3 激情澎湃黄河情

飘渺

在抗日烽火正浓时,一个声音在响起:“朋友,你见过黄河吗?你到过黄河吗?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如果你没有亲自到过黄河,那是想象不出黄河奔腾的气势,对黄河不会有激情的。<br> 我虽然不是在黄河岸边长大,但经历中曾经多次在黄河岸边沉思感悟,不论是早晨黄昏,看黄河就好像看苍茫大海一样看不够。宽阔的黄河像条巨龙,卷着滔天波浪滚滚南去,苍凉雄浑深邃有无限的魅力,与我当时在河东悲凉的心境一样能引起共鸣。 早上,李主任和小杨给奔驰面包车加满了油,开到饭店接我们。壶口在临汾地区的吉县,离运城有二百多公里,路途虽不远,但公路上运煤车多,山路崎岖,走起来很慢。<br> 运城盆地风光秀丽,麦浪滚滚,白杨树绿叶成荫,满目青翠。到坝上以后变成黄土高原丘陵景色,沟壑纵横,黄土干旱裸露,麦子矮小枯黄。进山后的柏油路不堪重负,被连绵不断的运煤大货车压得坑洼不平。公务中巴不得不随时刹车躲洼避坑,时而大型运煤车呼啸而过,卷起黑黑的粉尘。性能良好的奔驰面包车也颠簸起来,好在密封良好灰尘进不来。<br> <p class="ql-block">临汾吉县大小煤矿众多,上路的运煤车也多,什么路也经不住超载车日夜碾压。这里又是两个地区交界处,路政难于管理。面包车开过煤矿区,来到黄河岸边附近,柏油路面平整顺畅了,汽车才好走起来。车上放着轻音乐,车上的人有的看沿岸风景,有的与小李聊天。</p> 黄河边上沟壑峭壁延绵不绝,汽车在黄河东岸黄土高涯上迂回盘绕,向北行驶,有时能看到时隐时现的黄河。在中国,黄河被誉为华夏文化的发源地,是中华民族的摇篮。<br> 黄河的河面在河东这个地区有十几公里宽,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然规律。东岸是山西地界,西岸是陕西的黄土高原。现在黄河的河道在陕西一边,离山西这边很远,从高处可以看到远处闪着亮光的蜿蜒黄河。 车上,我们与运城的李主任和小杨聊起黄河边的习俗:<br> 改革开放以前,黄河边的人们不爱吃鱼,那么有名的黄河金色大鲤鱼,河边的人捞到只会拿去喂猪。每年夏季,黄河都要暴发山洪,岸边的人不捞鱼,只捞上游冲下来损毁的房屋木料,洪水里偶尔会有自行车缝纫机等依附着木质家具门窗飘下来。被洪水淹死的人会在黄河水流上漂浮,男的面都朝下,女的则都仰面朝天。<br> 河东人盖房子用黄土打墙,房子只盖一面坡。他们留下來的千年习俗是中午必须吃面,擀的面条像裤腰带。他们家家几乎都有织布机,妇女都会纺线织布,自己种棉花织布漂染,每个人都会剪裁衣服。晋南人衣着整洁,房屋庭院干净利落,农民都穿不带补丁的衣服。衣服破了剪碎做鞋,上鞋不使用锥子。<br> 晋南人生活习惯是:“没有辣子不成菜,开水泡馍美的太”,过去他们不爱吃西红柿,不吃鸡。农民上集市交易不用钱,以物易物,用鸡蛋麦麸换盐和豆腐。在牲口市场,买卖牲畜讲价格时要在袖子里捏手指头。<br> 看着黄河,听着他们随意地谝闲传,不免想起自己与黄河有关的往事: 过去,我们插队时每年春夏之交,都要到黄河滩里兴修水利,给引黄灌渠清淤挖河。因为黄河泥沙量太大,用来引黄灌溉的水渠使用几次就会被黄沙填平。几十年来黄河水总是靠陕西一边流淌,离东岸山西太远,只能每年组织大批劳力到黄河滩中不断挖渠。当时各村都抽调壮劳力集中到黄河滩里,打着旗帜千军万马挥汗如雨排成一线挖河渠,非常壮观。<br> 从河边临时住宿的村子到滩里分配的工作区段就要走一个多小时,中途还要经过几道水流,最深处水到腰际。男女老幼都要卷起裤腿或者脱下裤子下水淌过去。 漫漫黄河滩一望无际,几十里寸草不生,置身其中像在大海中的沙粒一样渺小。如果上游暴发洪水,在河滩中的人是插翅难逃的。黄河滩中平时总有许多老乡像藏人挖虫草一样,仔细地在黄沙中寻找被上游冲下来零碎煤块,他们以此换钱谋生。<br> 有一次夏季黄河突然发水没有提前预报,汹涌的浪涛迅雷不及掩耳地漫过来,河滩中拾荒的男女老幼发现洪水下来,已经来不及逃生了。离岸近年轻一点的扔下箩筐能跳上岸,跑不及的人只有被洪水卷走了。河滩中间的被困的人只能往高一点的黄土垄上集中,等待政府救援。永济县政府组织人力物力救了几天,留在滩中高地上部分群众幸运地被直升飞机救出,大部分人还是被冲走了,损失惨重。冬春之际,如果黄河滩里刮起风来,只见黄沙滚滚,飞砂走石,黄毛风吹的人不辩东南西北,像是进入了沙漠无人区的腹地。<br> 当时我们知青置身在民工大军当中,拼命地连天挖水渠都没有觉得苦与累,与成千上万的当地老乡一起战天斗地,与那么广阔的黄河滩融为一体,充满自豪与兴奋。虽然知青文化学得不多,但有城市人的小资情节,放眼四面几十里广阔无痕一览无余,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小便感觉十分不便。休息时不顾劳累,和长印向北跑出去一百多米,在河滩上挖了一个长方形深槽,修平地基再挖几个茅坑,用挖出的土在南面垒起一堵半人高的沙墙,舒心地在里方便。扛着铁锹回来路上还没有走到工地,同队的小伙子新社让我回头快看,原来别的队女知青带头,一小队妇女朝黄河滩中天然厕所直奔而去,看来都是内急很久了。能为了大家办点好事,苦中一乐也。 中午休息时满身是汗,别人躺在沙滩上睡觉,我与几个同学想去黄河里洗澡,向西走出几里路来到真正的黄河边。宽阔的大河浊浪滚滚汹涌澎湃,卷着无数漩涡悠悠南去。为了体会畅游黄河的伟大,我们几个脱光衣服跳进黄河,感觉水温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但是水流太急,脚下站不稳又滑又陷,不敢往远处游,互相招呼赶紧上岸。上来大家一看,不禁哈哈大笑,每个人头脸身体都镀上了一层黄色,在太阳下闪着金光。黄河水含泥沙量太大了,身体让太阳一晒,像是罩了一层泥壳,指甲在身上一划,一道深深黄印。下午干活时出的汗水在身上流成道道,脸上又是汗碱又是泥水,每个人都成了大花脸。 当然,黄河水孕育了中原人民,还是利益大于灾害的。聪明的河东人建了大功率三级电灌站,把黄河滩挖渠引来的黄河水用电力提到高处,通过四通八达的水渠浇灌贫瘠的庄稼地。 我们居住的黄土高原十分缺水,井有60多米深,下工排队打上来的井水又浑又涩,勉强够吃饭洗用。离黄河水渠近的农民,还有怕井房绞水的知青,把水渠里流淌的黄河水担回来倒进大缸里,放一把白帆,沉淀一夜后,可得到将近一多半的清水,那是很开心的事。当时我们没有白矾致癌的常识,沉淀井水和炸油饼都使用矾,食用过大量的白矾,几十年后也没有觉得哪个人得了癌症。黄河水是生命的源泉,过滤沉淀的黄河水甜,比井水好喝,可是清除泥沙很费劲。就是这样与晋南老乡们一起生活了六年,我们依然过得快乐满足。<br> 回忆起往事思路潮涌源源不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面包车开到了壶口景区门口。在河边小镇上一个饭店吃过饭,小李买票,我们一起进入壶口瀑布游览区。<br> 黄河壶口风景名胜区位于黄河中游,壶口瀑布在宜川县城以东35公里,吉县城西45公里处的秦晋大峡谷黄河河床中,因其气势雄浑而享誉中外。壶口瀑布声如雷鸣,气势壮观,它以排山倒海的独特雄姿著称于世,是世界上最大的黄色瀑布,也是伟大中华民族的象征。 壶口景色,四时各异,严冬冰封河面,顿失滔滔;春来凌汛咆哮,如雷贯耳;盛夏大洪盈岸,蔚为壮观;秋季洋洋洒洒,彩虹通天。 壶口瀑布水势汹涌,涛声震天,景色壮丽,是黄河最壮观的一段,也是国内外罕见的瀑布奇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唐代著名诗人李白脍炙人口的佳句,勾画出了大河奔流的壮观景象。站在河边观瀑,游人莫不唱起“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这威武雄壮的歌声。<br> 这里的黄河号称壶口,因为这里的河道比别处狭窄,但两岸间距离也有四五里宽,有黄河水的河道偏在陕西一方。从山西河边走到瀑布还有二三里路,要从河滩上穿过去,有水流处要过小桥。 路边摊贩排成两排,卖当地土特产和工艺品,现在是缺水淡季,游人少,生意清淡。河滩里宽广荒凉,黄尘漫漫,一如既往雄浑苍凉,对面陕西的黄土涯岸沟壑纵横,清晰在目。 中国是个缺水大国,北方经常干旱无雨。尽管黄河是大川名流,除了夏季洪水泛滥时,平时有水流的河道与宽阔的河床相比,渺小的就像涓涓细流。 1997年6月,香港特技演员柯受良先生驾车飞跃黄河。 到了壶口瀑布跟前,才感受到了远处看像涓涓细流的黄河依然是汹涌澎湃。滔滔黄河水在流经吉县龙王山附近时,由300米宽的河面突然收缩为50米,两岸苍山夹峙,把黄河水约束在狭窄的黄河峡谷中,河水聚拢,收束为一股,形成特大马蹄状瀑布群。 主瀑布宽40米,落差30多米,瀑布涛声隆隆,水雾升空,惊天动地,气吞山河。滚滚黄水奔腾呼啸,跃入深潭,溅起浪涛翻滚,形似巨壶内黄水沸腾。巨大的浪涛,在形成落差后注入谷底后,激起一团团黄色水雾烟云,景色分外奇丽。<br> 站在瀑布跟前,巨大的声浪喧嚣不已,河水注入常年冲击形成的潭底响起巨大轰鸣。找到一处标有龙宫的洞口,顺着楼梯顶着弥漫的黄色水雾小心地下到瀑布底层,这里是瀑布气势最澎湃最有激情的地方。只见头上奔腾的黄色巨浪咆哮翻滚,翻江倒海地倾泻而下,顺着河槽万马奔腾地拥挤着呼啸而去。这里应该是最好的照相摄像地方,但是没有人能拍照留下黄河瀑布最精彩的画面,因为相机拿出来立即就会被黄色水雾覆盖,泥浆糊满镜头,黄河不允许你拍出它真实的面容。 我从瀑布底层的龙宫上来,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泥雾。找好角度拍照黄河的雄姿,用录像机记录下壶口瀑布沸腾的一幕幕场景。看到对岸陕西老乡牵着毛驴,穿着皮袄,头上戴着前面打结的白毛巾,与山西晋南人的装扮截然不同。 回来去运城的路上,我给车上人讲起自己与黄河的邂逅,在黄河岸边曾经发生的惊险的一幕:<br> 一年夏天,我像往年一样在黄河滩里派驻挖渠。因为每天重体力劳动,食堂每顿饭一个馍馍总吃不饱,老乡们都能从家中带馍补充。知青没有后援总饿肚子,我想要回村取些全国粮票来,在住宿村子的小卖部买些吃食补充。那个年代没有粮票走遍全国都买不到粮食制品,有钱也要饿肚子。一天下午请了半天假,跟老乡借了一辆自行车回冯营,40公里往返,回到黄河边时已经快天黑了。这个所谓的河边都是黄土悬崖,离真正的黄河还远,落差七八十米,一条土路曲折很陡地伸向坡底。 我从上面骑车下来,有一个两三里路的平缓漫坡,到悬崖附近才是陡坡。因为快天黑了,心里着急,想在慢坡路段先捏着闸骑车溜下来,到大坡边上再下车推车走陡坡。骑到需要下车的急坡边上时,没想到,这个破旧自行车稍一用力捏闸,竟突然前后闸同时失灵了。不容我想对策,没有阻力的自行车带着惯性飞速对着陡坡冲了下去,越来越快。右面是悬崖绝壁,狰狞恐怖,不敢相撞。左边是深沟荆棘丛生,不敢去瞧。眼看自行车以每小时五六十公里速度在土路颠簸中就要冲到第一个急转弯处,知道这样车速是不能过弯的,我绝望了,大叫一声,冲着悬崖冲去。 第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沟底,浑身剧痛, 天旋地转,眼镜不知落在何处,天色昏黑,什么也看不清。试着动动手脚,还能听指挥。朦胧中听到有人在高处呼唤,我本能地向上攀爬,没动几下,就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躺在路边,旁边的自行车卷成麻花状,眼镜竟拿在手里,周围一圈老乡热切地观望。有人问:“你是哪哒地?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我摇摇头,头昏的我使劲想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问:“这是哪儿?” “黄河涯上”。听到黄河,我猛然惊醒,对老乡们说:“我是插队知青,来黄河边修水利,回去取东西,谢谢你们救了我。”老乡见我还明白,说:“你起来活动活动,看摔坏哪哒没有?”我想这句话有点重要,挣扎着站起来,试着勉强走了几步,又在老乡要求下活动了一下胳膊大腿,转转腰和脖颈,尽管浑身剧痛,但是身体筋骨好像无事,像是没有骨折。老乡见我没有大事,都逐渐散去忙活自己的事了。我休息到满天星斗,几步一挪地扛着扭曲的自行车先到小樊电灌站,跟工人借了个板子收拾一下自行车,走了三里多地回到滩里的住处,在地铺上躺了三天才逐渐恢复了元气。 那次偶然出现的灾难对我来说是幸运的,一是黄河悬崖边上有一颗碗口粗的小树救了我,上帝保佑,那天正巧撞在树上,没有让我连车一起腾空飞向近百米的沟底。自行车扭曲着弹回在路上,而我则被惯性甩下了悬崖。二是那个大陡坡都是黄土崖岸,有纯厚松软的黄土层,使我尽管在酸枣刺中滚落,皮肉撕裂无数,但保住了筋骨,使我没有留下终生残疾。三是河东淳朴善良的老乡,他们深入沟底不图报酬非常艰辛地把我背上来,甚至细心地找到我的眼镜,我的一切东西一样不少。这些善良的人们,竟不知道他们姓名是谁,居住哪里,我也无以为报。<br> 我深深地感谢河东的父老乡亲,感谢给我第二次生命的黄土地,感谢被我誉为第二故乡的山西晋南河东,感谢胸怀宽广奔腾不息的黄河。 路上,汽车静静地行驶,大家都不说话,被我真实的经历打动了。 回到通宝酒店,尽管很晚了,子康还在等我们,陪我们去了一家洗浴中心。子康筹划安排我们第四天去平遥古城,游玩绵山、祁家大院等晋中景点,说他正好要到太原开会,正好一路同行,路上有空好好聊天。我们坚决推辞,不约而同地说:永济的朋友实在等的不耐烦了,要来车接我们回去。子康问雨琴一家意见,他们也要跟我们去永济玩儿。于是定下来,明天还是小杨开车送我们去永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