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一九七零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年,全国各地恢复了高中。上高中的学生条件是家庭出生好,本人表现好,我够条件。那年,县里恢复了三所高中,但按要求全部办在下面三个镇上。县城够条件的学生大约六十多人,这六十人中有五人到石花镇,十几人去了庙滩镇,剩余的四十多人都在盛康镇,我是四十多人其中之一,属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批高中生之一。</p><p class="ql-block"> 接到入学通知后,爸妈和我(当时哥哥姐姐们全都不在父母身边,弟弟妹妹年幼)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因为我是我们家第一个高中生啊,是一份光荣,所以爸妈非常高兴。那几天里母亲一边为我准备所需物品,一面叮嘱要好好学习、尊敬老师、和同学搞好团结等等等等,说了好多现在都不记得了,上学那天,母亲给我口袋里装了50元,开学才一星期,50元全部被我花光光😜。</p><p class="ql-block"> 当时还处于文革后期,那个年代“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因要有战备观念,所以班级称谓排。全校共四个排,我被分在二排。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原因,全国所有的学校因学生闹革命早就“关门歇业”,商业机械等等一切都停止了运转,所以开学好长时间了我们都还没有正式的学习书籍,上课所学的是事先要求我们带去初中学过的《工农业基础知识》读本。</p><p class="ql-block"> 高中才开始的那几个月里,真的没有书可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劳动,学校设施有好多需要完善,在“节约闹革命”口号的鼓舞下,男生成了“泥瓦匠”,女生则是“搬运工”,而且每个星期每个排还要轮流派人到学校食堂帮厨做饭,遇到农忙时,就集体去帮农民割麦子、插秧.......,觉得那时的我们不像学生,倒像个农民。当时的我耐受力差极了,经受不住那种磨砺,长这么大也根本没有干过那么重的活,真是有点忍受不住了。</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时候,闻讯全国各地举行文艺汇演,选拔文艺人才。学校要成立宣传队,我一听说高兴极了,在组织人员时,我好想去(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都是学校的文艺骨干,每个春节都是在大街上度过的,在各个街道巷口演出节目)。说实话,在那个年龄段,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因为体力不支想逃避劳动而已。当时第一个被挑进宣传队的是女同学葛艺萍,我和她小学到初中都不在一所学校,但因她妹妹和我弟弟是同班同学的缘故,我和她有距离的相互知道彼此,所以,当时对我有点熟悉的她,便首当其冲的拉我进了学校宣传队。这样,我就顺理成章躲过了体力活,就不用成天搬砖运瓦,辛苦劳累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革命样板戏正风靡全国,学校宣传队按照上级要求,紧跟党中央的精神不掉队,排演样板戏。演不了一个整场的样板戏,就排片段,经过筛选之后,决定排练京剧《智取威虎山》的第三场——《深山问苦》,宣传队让我扮演小常宝,虽说原来在小学初中宣传队里蹦蹦跳跳的演节目,但扮演这样的个性角色我还是第一次,真有点紧张啊,害怕演不好,就提出不干,但是被拒绝,只有硬着头皮学演小常宝了。男同学吴敏扮演少剑波,龚庆国演常猎户,我们排练的很认真。</p><p class="ql-block"> 这时段盛康镇中学里也在排练这一场,但是她们不参加县里汇演,所以我们没有危机感。扮演小常宝的叫朱月光,长的漂亮,有点像现在的当红影星殷桃,那时月光大大咧咧的性格感染过我,因为“小常宝”我俩成为朋友至今。</p><p class="ql-block"> 我清楚的记得,离开学校到县里参加文艺汇演的那天是七月十六日。参加汇演的演员全都住在县招待所,我家虽在县城,但是组委会强调统一住宿,所以就吃住在县招待所。那些天里我们是一边看演出,一边积极准备自己的剧目。我是个闲不住的人,空闲时间就蹦蹦跳跳的跑到各个演出队去转悠,看人家化妆,揣摩人家表演。我扮演的小常宝,剧情的开始是女伴男装还要装哑巴,我接独辫子用的是黑棉线,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独辫子盘在头上,然后戴一顶虎皮帽子,感觉头上热乎乎的,很难受,表演中小常宝向少剑波诉说,需要摘掉帽子,露出的辫子自然坠在一旁的唱道:“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我们的节目还没轮到之前,我看了一场石花队演出的京剧《红灯记》片段――《说红灯》,剧中的铁梅也是独辫子,当时我感觉到挂在铁梅胸前的辫子在舞台上效果好好哟,我决定向她们借用这条独辫子,等她们演完后我就跑过去借,那个扮演铁梅的很爽快的借给了我,拿过来一看是用苎麻编的辫子,再用染料染成黑色,硬邦邦的,怪不得在舞台上远看是那么的有立体感。演出前,让同学给我接上了这条让我喜欢的“铁梅”用过的辫子。</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演出安排在下午。那天演出中,当我扮演的“小常宝”摘下帽子扔掉后一声:“叔叔,你听我说.....”,舞台下面顿时哄堂大笑,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道下面笑什么,我想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纰漏,但那时的我,也不知道咋都那么快的恢复了镇静,丝毫没有因台下的大笑影响我的认真表演,当剧情演到几个战士上场时,扮演战士的彭小云和葛艺萍走近我,很自然的将我的独辫子拉直溜。演出完毕,同学们告诉我说:“你一摘帽子那条大辫子就像一杆秤钩儿弯溜溜的钩在你的胸前,发梢翘在上面,很好笑,台下观众就是笑这个。”啊,我明白了,苎麻编成的辫子,没有下坠感,而“铁梅”只需将辫子放在胸前不动弹,我却忘记了“小常宝”和“铁梅”用辫子的不同之处。不过演出结束后,我听到的是县委领导的赞扬声:“这个小俩娃儿演的不错。”这次演出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p><p class="ql-block"> 我们演出完毕,剩余的时间就是继续观看其他单位的表演。有一天下午,我在舞台下面看我母校城内小学演出的京剧《红灯记》——第八场“刑场”,剧中李玉和要先在幕后面唱:“狱警传、似狼吼,我迈步出监......”然后再脚镣手铐的迈步出场。扮演“李玉和”的男生嗓子好亮,“李玉和”上场一亮相,台下面的掌声“哗哗”的直响,我一看这个“李玉和”咋这么眼熟,我站起来看了又看,哇,我家小弟——因排行老五,大家都他“mw”,学名MYP。才十二岁的他在舞台上典型的小男孩儿个头,圆圆的小脸上,因剧情需要被画了一条鲜红的“血印”,一招一式演的是那么的认真,我是他的小姐姐,看到分别不到三个月的弟弟如此扮样和认真劲,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我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兴奋不已的向前后左右看节目的人连连介绍,这是我的弟弟,大家都说:嗯,演的不错。</p><p class="ql-block"> 汇演一结束,全县汇演的人员有二十多个被留下来参加文艺培训一个月,我和弟弟以及我的同学吴敏等都在其中,葛艺萍则直接去了县广播站,做播音员(一年多后去了省公安厅,再后来调到公安部直至退休)。至此,她和我一样都没再回盛康高中,我俩正规的学生时代就此结束。</p><p class="ql-block"> 学习班期间,父亲让我回家告诉我说,县委书记和他谈话:现在文艺战线人才缺乏,你的两个孩子不错,都得留在县文工团。父亲说需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说我是个学生,还想继续读高中,不想这么早参加工作。父亲说县委书记也说了,万一不能留住两个,至少要留一个。父亲又说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那么就得留老五了。当时的我非常果断的说:如果必须留一个的话,那只有我到这算了,弟弟是男孩子,将来发展前途大,这么大点儿在这里“唱戏”,会耽误他前程的。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咋就那么有远见,在兄弟姊妹六个中,我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作为弟弟的小姐姐的我,为了弟弟的前途,放弃自己的学业,也为了父亲的做法能让县委书记满意,不然,按照当时的社会政治状况,县委书记会认为父亲这个老革命不能为社会主义建设再立新功。也没有想到父亲的三女儿这么富有牺牲精神。</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学习班一结束,我被宣布留下来,记得当时吴敏问我:“maanjing,你为什么要留下来,难道你不想上学了吗?”我无奈的说:“如果我不在这儿,我弟弟会被留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该留的留下来,离开了的都回学校继续读书。新组建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领导怕我们不安心在这儿,为了留住人、首先要留住人心,便加速对我们的培养,比如送出去速成培训学习(当年年底我们在武汉部队胜利文工团学习芭蕾舞基本功了一个半月)等等。那时的我们大都是涉世不深的学生,思想单纯,为了做一个”红色的接班人“,都是自觉的好好学艺好好表现。当年十月,我和几个表现突出的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革命生涯”从此开始。</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我十五岁。</p><p class="ql-block"> 写于二00七年六月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