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写满历史故事的小街上 ——走读小东营和都府街

仪姐

我们生活的城市，有许多看似不起眼的横街窄巷。低矮的房屋、斑驳的墙壁、陈旧的趟栊、高低不平的麻石路……，看似一片过去式的生活环境，与时尚的商圈、生活圈相去甚远。可是，你也许不曾想到，就在这些不起眼的小街小巷中，却藏着你我都不知道的历史故事。

日前，我去了一个我曾经不止一次踏足的地方，但是，我却是在那一天才仔细阅读了有关它的历史。

小哥想买火车模型，那天因打了疫苗第二剂不用上学，于是央我带他到越华路的车迷世界去选购。十点了，车迷世界还未开门。冬日的风袭来，有点寒冷，想寻觅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晒晒太阳取暖。马路很短，宁静整洁。张望马路东、西两端和南、北两旁人行道，似乎看不到阳光。突然发现新大陆，一缕阳光从东南面高楼的缝隙中投射到对面的一条小街街口，我和小哥立刻向那宝贵的冬阳走去。

融融的阳光很暖和，驱走了袭在身上的寒气。环顾了一下街口周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街道旁几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铜质铭牌，使我立刻认出这个地方。哟，这不是小东营吗？我多次来过这里。

我知道有小东营这个地方，始于1973年祖母归真那晚。我怀着送别慈爱祖母的哀伤心情，来到小东营清真寺（也叫东营寺），与家人以及亲友为祖母坐夜和参加第二天为祖母举办的殡礼。以后多次到小东营，都因为参加先人的殡礼只在东营寺停留，而没有进入到内街。十多年前，回族人归真的殡礼迁移至新市回民坟场，我便再没有踏足过这里。

这次偶到小东营，使我可以怀着不一样的心情，游览了这个小小的但又充满历史故事的地方。

小东营的得名，是因为明朝成化年间回族军队奉两广总督韩壅之命参加平定两广瑶人起义，后因征瑶有功，故封回族军队指挥羽士夫、马黑麻等世袭驻扎广州，设大东营、小东营、西营、竹筒4个营。明末，小东营仍是回族兵行营。

随着时代的不断变迁，军营早已不存在，但是，小东营却成了一条充满历史文化气息的小街，成为一个传播文化、传播历史的好地方。

虽然军营不复存在，但当年为军营中的回族将士礼拜而建的小东营清真寺却还安静地端坐在小东营的一条小巷中。它记录了一段回族人及伊斯兰教在广州发展的历史。如今，它仍然是回族人礼拜和进行伊斯兰教活动的场所，继续为广州回族同胞和外籍穆斯林进行宣教、传播伊斯兰文化知识和进行经堂教育。

小东营街口左转，进入一条小巷的尽头，就是小东营清真寺，简称东营寺。或许未到开放时间，清真寺铁门紧锁，我叩门轻声呼唤“表爸”，却出来一位小伙。我轻声对他说：“我是回族人，姓杨，想进去参观，可以吗？”他热情地招呼我进入大门。

东营寺不大，规模和环境比光塔寺小多了。但是，唐代宫殿式的建筑结构和伊斯兰的建筑风格依然和光塔寺是同一特色。简朴的布局和装饰，让我感受到当年回族驻军军营那艰苦朴素的生活和高尚纯洁的宗教信仰。

怀着对先贤的崇敬，我仔细地参观了寺内的每一处地方。
寺内素静整洁。大殿前方上挂着镌刻着金色古兰经的绿色大匾以及月亮门上悬挂的木制古兰经大匾，静静地向教胞们传授伊斯兰信仰及精神；多块牌匾和碑文，则刻录了东营寺每次重修的纪事。

东营寺的摆訇和工作人员小李热情地陪我们参观并与我合照留念，使我感到十分亲切与开心。临离开清真寺，他们还再三请我以后多来参观。

出了东营寺，我和小哥转向了隔壁一座古老的青砖大瓦屋。这里就是鼎鼎有名的广州“三二九”起义指挥部旧址。

1911年4月27日（农历三月廿九日），广州爆发了震惊全国、旨在推翻清朝统治的“三二九”起义（后称“黄花岗起义”）。这次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却成为促进辛亥革命成功的重要因素。

刷过健康码，我和小哥跨进趟栊门，一个颇具岭南特色的庭院出现在眼前。屋内为四进三开间、单层、两面坡顶素瓦的格局。每进之间均以天井相隔，木雕花窗间隔古朴大方。

展馆内有黄兴手书悼念起义烈士的对联：“七十二健儿酣战春云湛碧血，四百兆国子愁看秋雨湿黄花”、有挂在墙上标记着起义时刻的时钟、有烈士介绍及遗照、有浑身挂满炸弹的勇士雕像、还有被子弹打花了的石狮子等。

110年前的农历三月，革命先驱黄兴就在这里策划和领导了著名的“三二九”起义。现在，指挥部旧址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红色旅游经典景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瞻仰了清真寺和“三二九”起义指挥部，我和小哥走向小东营广场。

小东营广场环境优美、干净整洁、绿树成荫、花满枝头。广场入口处，矗立着一座“三二九”起义烈士石雕，石雕底座的黄花浮雕上，雕有一个起义用的怀表和一把手枪。广场右边的墙上，镶嵌着“三二九”起义的《序》和起义情景的浮雕。

见到雕像座上的手枪，小哥激动地说：“我也有一把同样的手枪，嫲嫲你买给我的！”“对，是嫲嫲买的。”我对小哥说，“真的手枪应该是黄兴指挥起义时用的。”烈士雕像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神态，令我们肃然起敬。小哥说：“我要好好爱护我那把手枪，因为这款手枪指挥过起义。”

广场上东西两个凉亭遥遥相对，两条被广场隔开的古色古香的麻石通幽小径，各通向宁静的民居。

广场的北角有一座座北朝南颇具欧洲风格的红砖小洋楼，那是广州市历史建筑保护单位。

走在安静的通幽小径上，看着这些历史遗迹，我的耳边仿佛响起回族军营中将士操练时的震天呐喊。想想我的先祖可能也在其中，心中不禁充满了自豪感。
再次仰望黄花岗起义烈士雕像，革命先驱黄兴当年那一声枪响，仿佛从远处隐隐传来。他带领一百二十多名勇士，高呼口号直捣广东总督府，冲锋陷阵，浴血拼搏的激战之夜，仿佛浮现在眼前。此刻，这里安静祥和，心中对革命先驱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眼前那座温馨的红砖小洋楼，当年的主人是否带回来西方的文明和文化？是否为繁荣当地的经济尽过绵力？他们的后代现在何方？

广场上，几位老人家带着小孩玩耍、一群大妈在打太极、不时有三几位街坊提着菜篮经过互相招呼、还见到有参观的人在拍照……，他们都面带微笑、休闲自在，广场上一块刻着“人境和谐”的石碑，真实地反映了人们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情景。

在小东营广场前边，我发现了一块灰黑色的大理石铭牌和地图，原来是“北京街都府社区简介”。

根据广州地方志办公室资料显示，都府街之所以命名为“都府”，是因该街曾邻近唐朝岭南道署。据说，早在唐太宗时期，全国划分为12个“道”，其中岭南道的范围包括现在广东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和海南省。岭南道的最高军政长官时称广州都督，故而岭南道署又称“都督府”，而今天的都府街因紧邻此处而得名。
都府街与小东营、锦荣街、广中路、史巷相连互通，并以都府街为名组成都府社区。

我是回族人，之前只知道有小东营清真寺，后来才知道有小东营，今天方知道有都府街，而且都府街还有那么一段不寻常的历史故事。

我和小哥顺着通幽小径，走向那条曾经显赫的小街，去寻找一些当年的历史痕迹。

走过一边是广州“三二九”起义指挥部旧址古老的青砖墙，一边是红砖小洋楼的小东营街，有一条垂直的街叫锦荣街。左边一座楼房有一面鲜红的国旗迎风招展，那是都府社区党群服务站。

这时，一阵优美的女声合唱飘过我的耳际，我循着歌声走去。原来歌声是从社区党群服务站斜对面的广府文化会馆飘出。文化会馆大门还挂着“越秀区作家协会北京街创作基地”、“青少年之家”、“社会组织培养基地”、“粤剧风腔研究会”、“社区文化站”、“社区文体活动场所”、“社区法制学校”等等牌子。

我很想进去参观，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在里面，我看到了社区居民在学习声乐、看到了居民表演的剧照、看到了不少精致的陶瓷工艺品以及居民创作的许多作品……，深深体会到高雅的文化艺术也能在街道社区、横街窄巷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离开文化会馆，我和小哥随意的走走看看，看看拍拍。见到了古老的趟栊门，光线太暗，看不到里面，不知以前和现在都住过些什么人呢？

与锦荣街相连的史巷也有一段感人的民间传说。说的是清朝嘉庆年间，番禺县衙师爷史国光为一蒙冤其杀害亲夫的妇人及一友人洗脱冤情。老百姓因他坚持正义，办事精明耿直，为纪念他，便将他住过的小巷称之为“史巷”了。
锦荣街也曾流传福宁庵、永胜庵的风尘轶事。

走着走着、拍着拍着，我发现了许多惊喜。这里人们的居住环境真是太好了。这里的楼房，大多看起来是八十年代建起的单位宿舍。但是好多这样的楼房楼下，都有宽敞的花园，花园里鲜花在盛开。街道架设有花棚，往下悬垂的鲜花使你心情格外愉快。眼前的小区，真像花园式的住宅区。走过一座楼房，楼下一个单元门口挂着一块旧改工程的牌子。我想，应该是街道的旧改工程让旧街变换了新颜、焕发了青春吧。

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从一处围墙中传出。走过去一看，是广中路小学。这里也有一段故事。

广中路现在是条内街，它因以前这里有一所“广州府中学堂”（简称广中）而得名。而“广府中学堂”的前身就是赫赫有名的越华书院。

越华书院创办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由盐运司范时纪和广东的盐商共同出资，在布政司后街（今广中路）买下一座旧园林，兴建起规模宏大的越华书院，专门供盐商子弟读书。越华路也因越华书院而得名。
民族英雄林则徐以钦差大臣来广东查办鸦片时，以越华书院作为办公处所及寓所时，还在越华书院写下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万古流芳的名句。

越华书院虽然已经消失，但是，在它的旧址上建起的广中路小学传出那朗朗的读书声，不正是千年书香的延续吗？

走着走着，我们已经进入都府街。都府街很短，只有5米宽、200多米长。两旁的建筑物也多是八十年代的旧楼房，一条青石板路直通正南路。在街的这端，已经隐约看到在正南路那端的街口。

沿着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走着，看到街道两旁的旧楼都经过微改整饰，道旁有花圃，花圃旁边筑有石凳，居民在石凳上闲坐休憩。我还在内街中的书吧门口驻足，感受一下书香的熏陶。

历史上的都府街地处都府的北界，当年森严肃穆、威风凛凛。经过历代战火洗礼，现在这里已经看不到昔日的辉煌与显赫，但是，你可以感受到来自这片土地上的贵气。轻轻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仿佛一千年多前的故事在回响。

这时，跑在前面的小哥大声呼唤我：“嫲嫲，快来看！”我赶快趋前几步。小哥指着一块白色都府街社区介绍的铭牌对我说：“嫲嫲，这里也有一块都府街的铭牌。”显然，小哥已记住了这一条不同寻常的街道。

小哥还要去车迷世界看车模，我们原路返回。在小东营广场，“人境和谐”碑石再次映入眼帘。几经历史沧桑变化的小东营和都府街，今天成了一个环境优美、安定和谐、宁静舒适、文明有礼、可闻书香、可阅历史的社区。
我想，如果小东营的回族将士中有我的先祖，如果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这里，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