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台开房时

舜耕山庄愚公

在前台开房时

文/孙林



一

在前台开房时，服务员说单人不给开房，必须是双人才行。那些互相认识的已经各自组合进了房间，就剩我俩，我单身，他也单身，于是我俩就开了房。对四五十岁的中年老男来说，新锦江的床铺并不具备什么诱惑，我俩于是就聊天。他说他不想来，组织非要让他来，想想后天的晚自习，就觉得疲惫扑面而来。“面试得在9号下午五点钟才结束，我6点钟就得到学校上课，累啊。”“你们学校不是7点上晚自习吗？不是不允许晚自习上课吗？”“那是正常的班级，我带的是小艺班，小艺班的学生基础极差，不上课不行。”他说的小艺班，我是知道的。就是部分通过了11月份美术、音乐专业考试的学生，等于是一只脚迈进了大学，要想另一只脚也迈进去，就得从12月份开始，玩命地补欠下的文化课，希望5个月的时间，可以脱胎换骨、化腐朽为神奇。他们和他们的家长，在艺考路上付出了太多太多，对剩余的5个月复习迎考，寄托了太多太多希望。他们请求学校选拔最好的老师，组建学风最正的班级，带着他们，奋力一搏！是为小艺班。

二

眼前此人，和想象中的小艺班老师差距很大：一顶鸭舌帽，一个花格子加绒衬衫，一盒茶叶，一副细长的身板，怎么看都该是年过五十、逍遥自在的老教师了，怎么会来趟小艺班的浑水？所谓小艺班选拔出的最好的老师，就是最能累、最肯累的老师，就是那种甚至睡觉都睡在学校的老师。这样的工作，只有年轻人愿意干——此人，怎么看也不年轻啦。“别介意啊，我觉得吧，你大概有50啦，怎么还带了小艺班，你扛得住啊？”“扛不住也得扛啊，我们学校多少年都这样，扛着扛着就习惯啦。”“你就只带这一个班吧？”“我带四个班，我一周有四个晚自习，天天晚上回到家将近11点，所以我睡眠不好，所以我这次特别不想来，我在宾馆睡不好觉。”“你们学校真是够狠啊，这个年纪还不放过你，不如再让你干个班主任，齐活了。”“我就是小艺班的班主任。”他说道。我半晌没说话，我是一个感性的人，我特别容易被人家感动，这一次，我被他感动了——50多岁，对官场来说，可能还正意气风发、正激流勇进、正纠缠恋战；对教师来说，则已经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了，教育的情怀没那么重了，学生的成绩没那么重了，社会的评价也没那么重了。好好上完自己的课，自己就完全属于自己了。不是佛系，不是躺平，也不是一句鼓励一声吆喝就热血沸腾的年代了了。就像我的班主任说的，“我现在知道怎么当班主任了，可是我不想当了。”此人有大勇，不俗。

三

我对此人越是肃然起敬，言语上越是随意戏谑：“你这整幅身家都卖给学校了，夫人不和你吵架？”他很轻松地笑笑：“老婆到外地帮孩子带孩子去啦，我呀，一个人，除了学校就是家。”

他平平淡淡的讲述中，早晨令我影响尤深。“我睡眠不好，早晨不到五点就起床。洗漱后，便步行上舜耕山，遛弯。约40分钟后，下山，觅食，进教室，查班。”我打断他：“那时顶多6点，你进教室干嘛？偷东西呀？那么早会有学生来？”“有，虽然不多。有些学生很用功，大清早看到老师，会更用功。”

四

第一天夜里，他果真睡眠不好，不是拉肚子，胜似拉肚子，夜里前前后后起了好几回。第二天夜里轮到我睡不着了，辗转反侧，百无聊赖。想看书，怕灯光刺激他的睡眠；想看电视，怕屏幕刺激他的睡眠；想洗澡，怕水流声刺激他的睡眠。这么辛苦的老师，打扰他的睡眠，真是说不过去呀。清晨四点半，我还是去洗澡了，我把卫生间的门、浴帘都关得死死的，我怕吵醒他。我也是教师，我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干到敬业，需要多大的定力，有多不容易。活动结束后，我打电话给他的同事、我的朋友，求证他在宾馆的床上和我说的话。朋友说，是的，他就是那样的老师，我们学校就是那样的学校。回到单位后，我向在办公室讲起这件事，一个同事说，此人名叫，对不对？你怎么知道？此人是学校小艺班班主任，很负责任。我很高兴，好的就是好的。我觉得，他可以是淮南教师的优秀者之一。

后记：在淮南市2021年下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面试之际，我和作者孙林老师（系市二十一中后勤主任）同被抽去做面试考官。此文系孙老师记录我俩在前台开房时的一段轶事，很荣幸成为孙老师笔下的主人公，感谢孙老师的妙笔，居然给我描写的这么的美好，我将继续向上向善，修为自我，“致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