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科老师

清水河边

<p class="ql-block">八五年我高中毕业去了一家乡镇企业上班。,企业在红河镇。红河镇不大,居住人口密集,民风淳朴,商业比较发达,文化氛围也比较浓厚。</p><p class="ql-block">那时厂里让我负责企业文化。我虽说家境贫寒,当时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追求文学梦,一心想成名成家。于是我成立了《红河文艺》,自己任编辑,还团结组织了一批文学爱好者投稿。</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炎热夏天的中午,我正埋头在油印紙上刻板,办公室小陶喊我,说有人找我。我抬头一看,在小陶的身后,有个个头不高,上身穿了个月白背心,下身穿着个大裤衩子,脸色黝黑,走路不疾不徐,但一步一步走的很踏实的青年向我走来,他很木纳,见了我也很局促。我赶忙伸出手和他握手,他不自在的在洗的发白的裤衩上擦了擦手,轻轻的和我的手碰了碰。他有点磕巴,但不客气,很实在,很厚道。他说他是红河街,姓白。我知道红河街没有白姓,心里自然对他有了一点芥蒂。我说,“红河街还有姓白的?你找我有事吗?”</p><p class="ql-block">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磕巴了一句什么话我也没有听清楚,但是他从大裤衩子的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稿纸递给了我,说“这是我写的一点东西,你看看,给我改改。”我看稿纸是正规的稿纸,比我们这些写东西用信纸的要专业,还正规,字写的板板正正,标点符号也是规规矩矩。于是我对他就刮目相待了。我忙让他坐下,倒了杯水递给了他。把他写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和他促膝交谈起来。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们互相谈了文学,我知道他看了很多的书,我们探讨写的东西上哪里投稿,我知道了他曾投了无数的报刊杂志,都是石沉大海。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但是他始终没有拉他的身世,我一直不明白,红河街怎么会有白姓。</p><p class="ql-block">后来,共同的爱好,让我们走的更近了,相同的家庭背景,让我俩成了好朋友。那是一个阴雨天气,白老师约我去他家里吃饭,他割了猪头肉,我买了一提酒。那天他很兴奋,在头里领着我,步子有点轻快,三拐两拐,进了一个低矮的四合院,三面都起了高房,不见阳光,水瓮上都长满了青苔,两棵梧桐树把本来就光线不好的屋里,遮盖的更加阴暗。屋里弥漫着浓烈的呛人的烟草味。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一个大衣柜,可能是结婚时置办的,一张圈腿桌子,桌子上放了厚厚的稿纸,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墙坎里那些书籍了。白老师难得的苦笑着,把桌子上的稿纸撤掉,摆上了猪头肉,还有花生米,豆腐乳,咸菜。没有客套,没有虚情,我们就这样,推杯换盏,喝的酣畅淋漓。白老师是个大烟筒,喝了酒就一根不离一根的卷烟吃,他卷的烟,是老家一个亲戚自己种的土烟,叶子黄黄的,他用用过的稿纸,手撕成条,卷成喇叭粗的烟卷,他说这样吃着过瘾。那天在吞云吐雾的空里,他和我说了很多,他说了他的小时候生活很苦。他出生在留山脚下的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兄弟姊妹们多,那时候常常吃不饱饭,衣服也不蔽体,好歹上完初中就辍学了,尽管学习很好,但是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他还是选择了回村务农。那时候他一面劳动,一面看书写作,村里干部不忍人才埋没,还让他担任村里的小学代课老师。后来他就入赘到了红河街,做了吴家的上门女婿,那时候封建,做上门女婿是很丢人的事,所以,一开始我我以为他不说实话是狡猾。谁知道他背负了那么沉重的包袱和屈辱。他丈人老吴也是镇上的老菜贩子,对他这个上门女婿也是不冷不热,生活上也没有多大帮助。他学会了吃烟,学会了孤独。那天我俩聊的最多的还是文学,他说他写长篇小说,写了一半就搁浅了,感觉自己废话太多,他感到绝望,甚至流了泪。他说今天他的一个稿子终于发表了,所以他高兴,和我分享。我也由衷的替他高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他为了生计他做起了买卖,跟他老丈人学着赶集卖菜。再后来又种菜,他不会使奸耍滑,所以也没有挣到什么钱,两个孩子出生后,生活更加艰难了。但是无论生活压力多大,他始终保持乐观的面对生活,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在文学的路上,就像他的步伐,始终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走的踏踏实实。</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出外谋生,文学梦也在心里搁浅了。与白老师交往也就中断了。一断就是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我们彼此牵挂,相互打听,友谊就像他写的柳叶船,惟愿各自安好。</p><p class="ql-block">最近几年我回家再创业,白老师去了当地一家企业上班。互相有了联系,我们加了微信。白老师很低调,我从他朋友圈里看到了他的文章。每一篇都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他在全国得过奖,却在红河默默无闻。他的文章玲珑奇巧,字字珠玑,家庭还是那么积贫积弱。儿子三十多了还没有成家。好心的文友曾经想帮他孩子找份体面点的工作,可是白老师怕麻烦别人,委婉拒绝了。他的清高没有失了文人的骨气。</p><p class="ql-block">我们最后见面是在集上,也是文友聚会后的第二个礼拜天,白老师在我摆摊的地方,我们聊了很久,他向我说了投稿的方式方法,注意事项,对现在文学的感想。很独到,很犀利,更有远识。他还说了他的病,那时候我就看见他的脸色黑黄,虽说天气清冷,他额头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现在想想,他是忍着怎么样的巨疼在和我交流,传我经验。</p><p class="ql-block">我本想去看望看望他,由于俗事太多,就耽误了下来,后来听在红河医院工作的弟媳说,老白出院回家了,可能快不行了。我的心呼的热了一下,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我决定第二天吃了早饭去看他。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一只碗掉到了地上破了,一会弟媳打过来电话说老白走了。后悔没有见他最后一面,后悔在最后的日子里,没有去陪陪他,我不仅泪纷纷,汗也涔涔了!</p><p class="ql-block">老白,我的知己,你就像一头老牛,累了倦了,化做了一阵清风离我们而去,你走的还是那么踏实,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好多文友们去给你送行,他们的挽联是对你一生的肯定。天妒英才,山河呜咽!一场雪儿盖住了你清贫勤苦善良的一生。</p><p class="ql-block">兄弟一路好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