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我在赤中的一段往事

马忠明

<p class="ql-block">⽗亲与我在⾚中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写在⾚水一中建校 95周年</p><p class="ql-block">⾃述者:⻢忠明、中共党员、⼤学本科学历、⾼级⼯程师、贵州省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遵义市管专家、地、厅级农业专家。2011年农业局退休。</p><p class="ql-block">序:</p><p class="ql-block">⼈到⽼年,⽇⼦早已成了⼀本念熟透了的佛经,腻⽽有味。⽣活⼀切井然有序,涛声依旧,⼏⼗年都是和⽼伴⼀起围着⼉⼦、孙⼦转。快乐和欣喜⼏乎天天都有,烦恼已成奇闻。⼈⽣ ⼜仿佛是⼀坛陈年⽼酒,没有了苦涩和⾟辣,能品味到的恐怕也仅剩绵柔醇厚的清⾹了。</p><p class="ql-block"> ⾃从有了微信,美好的⽣活⼜开新篇,仿佛锦上添花,开拓了视野,⼴交了朋友,再⼀次找回了童年的记忆,也平添了⽣活⾥开⼼的欢笑。有幸加⼊了“⾚⽔⼀中教师⼦弟”微信群,群⾥认识的⽼友、⽼⼦弟很多,未曾⻅⾯的年轻⼦⼥也不少,是现代化的通讯信息把我们联系在⼀起了,微信群⾥教师⼦弟朋友虽多,单聊的⼏乎没有,这或许是⼈到中年或⽼年的缘故,⼜或许是互不相识的缘故,群⾥谈论⾚⽔⼀中的历史、往事基本没有,谈论⽗辈们在⾚⽔⼀中建设、教书育⼈,培养国家建设⼈才,⽢当⽆名园丁事迹更是空⽩。本⼈也是七⼗有余,进⼊古稀之年.⾚⽔⼀中是我⼉时⽣⻓的地⽅,更是我⻘少年成⻓的地⽅,那⾥有我⼉时欢乐的笑声,有我⻘少年求知读书的师⻓,</p><p class="ql-block">作为⾚⽔⼀中教师⼦⼥,我想谈谈我在⾚⽔⼀中的陈年旧事,同时深情地缅怀⾚⽔⼀中⽼⼀辈教职员⼯的业绩和贡献。</p><p class="ql-block">⼀、⾚⽔⼀中的建校史:</p><p class="ql-block">⺠国⼗四年(1925 年)周⻄成、(国⺠党⼆⼗五军军⻓)升任贵州省省⻓,离⾚去筑前,⾚⽔县热⼼教育⼈⼠傳则安、李极斋、傳凤珩、谢久恒、苏汉杰、⽯⽟⽣等向周⻄成建⾔开办中学⼀事。并建⾔“清末已有本县谢灵阶等⼈⼠留⽇归来,⾸倡新学,协同地⽅创办⾼等⼩学堂,但迄今多年尚⽆中学,建议设置中学,以弘敎化,请周省⻓⽟成,定会百世流芳”。周欣允、即派廖显周(今官渡⼈)筹办,并嘱将筹办情况呈报省公署核夺。周⻄成晋省不久,便令撒消贵阳的省⽴第⼆中学合并为贵阳省⽴⼀中。将⾚⽔筹办的中学命名为“贵州省⽴第⼆中学”⺠国⼗六年(1927 年)冬,廖昌周筹办的“贵州省⽴第⼆中学”诸事完毕,招考了第⼀期学⽣,正取 60 名,⾸任校⻓钱安世,学校地址在⾚⽔县东⻔坡城关完⼩内(今市中⼀⼩内),在⾚⽔办学的贵州省⽴第⼆中学,解放后 1956 年正式更名为“⾚⽔第⼀中学”</p><p class="ql-block">⼆、我童年时代在⾚⽔⼀中的记忆:</p><p class="ql-block">1952 年 12 ⽉我⽗亲⻢富先,由⾚⽔县中城完⼩敎导主任的岗位调“贵州省⽴第⼆中学”(1956 年更名为⾚⽔⼀中)担任初中、⾼中数学⽼师,⽗亲⼀⽣热爱教育事业,对敎学⼀丝不苟,对学⽣耐⼼细致,深受学⽣的爱戴,在他敎的学⽣中有的考上了清华⼤学、北京⼤学等⾼等院校,在我的记忆中有⼀名在清华⼤学毕业后留校任教的学⽣叫段传极还专程回⾚⽔看望我⽗亲,在⽗亲敎过的学⽣中有很⼤⼀部分学⽣后来都成了建设新中国的各类学科⼈才,⽽⽗亲却还是那么的位卑⾔微,⾐带渐宽终不悔。</p><p class="ql-block"> 我与⽗亲相处的童年时代,印象最深的就是度过“三年⾃然灾害的困难时期”那时候⾚⽔⼀中有三个⻝堂,分别是教师⻝堂、学⽣⻝堂和少年⻝堂,学⽣⻝堂在学校北边的“昭宗祠”昭宗祠是⼀个四合院很⼤,⾥边包括学⽣⻝堂和部分男⽣宿舍,少年⻝堂是学校为了使敎师安⼼敎学,⽽解决敎师⼦⼥中午就餐⽽开办的特殊⻝堂。每天中午我们⼀群⼩学⽣,都会像⼩兔⼦⼀样从各个⻆落奔跑着来到“少年堂”享受着可⼝的饭菜。⾃然灾害来临后就没办法办下去了。那个年代确实很恼⽕,学校领导看着敎师们忍饥挨饿坚持敎学,不得已将学</p> <p class="ql-block">校的操场化分为若⼲⼩块,分给敎师作为⾃留地种植农作物。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约分得了⼗多平⽅⽶的⼟地,在我们家⼈的共同努⼒下,种植的⽟⽶、⼩⻨、蔬菜等农作物都⻓势喜⼈获得了好收成,确实解决了很⼤的粮⻝危机。</p><p class="ql-block">三年⾃然灾害的困难时期,今天想起来还历历在⽬。我们兄妹六个加上⽗⺟共⼋⼈,全靠⽗⺟微博的⼯资来维持⽣活,毫⽆其他来源,本来⽣活就⼗分困难,⼉⼥们⼀天天⻓⼤,⾐服⼀天天变短,⽽且都要读书,家庭开⽀很⼤,每个学期⼦⼥们都要交学费,交学费时妈妈总会发愁,我经常看到妈妈⽉底就到处向别⼈借钱度过饥荒,⽽且常常是⾛了⼏家都未必能借到。直到我⼩学毕业,我没有穿过⼀件象样的外⾐,都是哥哥姐姐⻓⾼了,穿不得的⾐服改缝后给我,⽽且补了很多补丁。⼀般穷⼈家的孩⼦都是这样,⼀套⾐服⽼⼤穿过了,⽼⼆⽼三接着穿,我记得我⼩学时还穿过“⽗⺟装”(⼥式斜纽扣)估计是我⼤姐穿过的,同学们看到总会嘲笑我,我却不以为然。</p><p class="ql-block">三年⾃然灾害时期,我们家当时每餐实⾏严格的分饭制,控制家庭所有⼈欲望的配给制,按国家粮⻝定量,⼤⼈每⽉ 24 ⽄⼤⽶,⼩孩每⼈每⽉ 21 ⽄⼤⽶定制罐罐饭,每天⼤⼈按 3:3:2 两,⼩孩按 3:3:1两⼤⽶定制早、中、晚餐。勤劳的家庭是有规矩有纪律的,要保证⼈⼈都能活下去,家⾥还必须增加⼀些养殖项⽬,或养猪、或养⽺、或养兔,兄妹⻬努⼒,放学回家后到郊外割草喂养牲畜,保证有油有⾁吃。家⾥居住条件有限,就采取⼈畜混居的办法。如果不是这样可能就会有⼀个或两个弟妹活不到今天。我真正能理解活下去这句话的</p><p class="ql-block">含义。</p><p class="ql-block">⼀九五⼋年,我进⼊⾚⽔县城关完⼩就读⼀年级,⼀九六⼆年随着⼈⼝的增⻓,学⽣增加,县⾥把⾚⽔中城完⼩分校为:城关第⼀⼩学、城关第⼆⼩学和职⼯⼦弟⼩学。我⺟亲蹇⼦⽟当时是城关中城完⼩的语⽂⽼师,拆校后我便随⺟亲进⼊⾚⽔县城关⼆⼩就读。⾚⽔城关⼆⼩在⻄⻔,离⾚⽔⼀中很近,我⼩学放学后常到⼀中玩耍,有时也会到⽗亲的数学敎研室做课外作业,不懂不会的数学作业也常请⽗亲指导,那时候我⼤姐⻢宗林、五哥⻢宗义也在⾚⽔⼀中就读⾼中和初中,那时的⾚⽔⼀中是⾚⽔唯⼀的完全中学,也是莘莘学⼦们梦想的知识天堂,那⾥有绿树成荫的校园、那⾥有满池荷花的池塘、那⾥有绿草茵茵的宽阔体育场,那⾥有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那⾥有令⼈神往的晚⾃习的灯光闪烁在荷花池的湖⾯上⋯⋯。我暗下决⼼,⼀定要努⼒学习,⼀定要进⼊我理想中的“⾚⽔⼀中”</p><p class="ql-block">三、我在⾚⽔⼀中的学⽣时代:</p><p class="ql-block">⼀九六五年我⼩学毕业参加中考,⾚⽔⼀中是我县唯⼀的完全中学,各区、乡、公社的⼩学毕业⽣都来报考,那⼀年⼩学升初中(⾚⽔⼀中)的⽐例是九⽐⼀,竞争的残酷不亚于当时的⾼考。因此当我收到⾚⽔⼀中录取通知书时的激动⼼情⽆以⾔表。对于憧憬已久的中学</p><p class="ql-block">⽣活我充满了期待,内⼼的激动和喜悦丝毫不亚于当今被᯿重点院校录取的莘莘学⼦。</p><p class="ql-block">⼀九六五年九⽉,我滿怀憧憬和理想⾛进⾚⽔⼀中校园,被学校优美的校园和学习氛围所吸引。我被录取到初中⼀年级(3)班,我们的班址就在学校的北边荷花池的边上,⼀排整⻬明亮的教室,分别是初中⼀年级的 2、3、4、5 班,敎室正⾯是⼀排郁郁葱葱⾼⼤的⾹樟</p><p class="ql-block">树,像⼀个个英俊的卫⼠,时刻维护我们的学习安全;敎室背⾯紧挨着荷花池,池塘边上是⼀排桃树,我们教室墙的⾼度和课桌⼀样⾼,上⾯是玻璃窗。每当春天来临时,桃树开花,池塘⾥的荷花盛开,那种优美的学习环境⽆与伦⽐,我们坐在敎室⾥就能听得到⻦⼉的鸣唱;闻得到花⼉的芳⾹;看得到花⼉的盛开。</p><p class="ql-block">我们班的班主任名叫肖正成、数学⽼师叫⻩启群、语⽂⽼师叫⻩玉端、英语⽼师叫⽑必兴、体育⽼师叫周秉成。班主任⽼师肖正成正值年⻘,是个四川⼈听说是四川⼤学中⽂系毕业的,左脚有点残,但给⼈的感觉是仪表堂堂,⻄装⾰履,褲⼦笔挺的,⼀双⽪鞋擦得光亮光亮的。那时他正在和⾚⽔医院的⼀名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医⽣恋爱着。同学们都知道肖⽼师有⼀个特点,每当看到他把头发吹得亮光光的时候(同学们私下悄悄议论,苍蝇⻜上</p> <p class="ql-block">去都要拄拐棍),他给班⻓作了课后安排,那⼀定是去约会了,同学们就可以⾃由了。我们班的语⽂⽼师⻩⽟端,⻩⽼师个⼦不⾼,圆圆的脸蛋,有⼀张可爱的樱桃⼩嘴,</p><p class="ql-block">⿐梁上架着⼀副眼镜 ,看上去就知道是⼀名知识渊博的学者。⻩⽼师 1956 年 7 ⽉毕业于国⽴⻄北师范⼤学,曾任兰州市卫⽣学校教师,1957年调回故乡⾚⽔,进⼊⾚⽔⼀中任教,⻩⽼师⾮常热爱教育事业,对待学⽣从来不会轻易批评,对敎育事业兢兢业业,最令我欣赏</p><p class="ql-block">的是⽼师那⼀⼿好字,字端端正正,就如同⽼师的⼈格⼀样。⽼师授课也很幽默、⽣动,但最⼤的特点是⽼师有时会把话语权交给我们,让我们学⽣在激烈的讨论中懂得和学到很多知识,当然⻩⽼师也会在⼀旁点拨我们,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懂得了许多语⽂修辞⼿法,⽐如什么是⽐喻、拟⼈,怎么运⽤等等,她的授课深受学⽣的喜爱,听她的授课就是⼀种享受。</p><p class="ql-block">在⾚⽔⼀中优美的学习环境中,在各科⽼师的精⼼培育下,系统地学习了初中⼀年级的各科课程。</p><p class="ql-block">⼀九六六年五⽉⽑译东主席发出了“五.七”指示,⽑主席号召全国各⾏各业都要办成亦⼯亦农、亦⽂亦武的⾰命化⼤学校,随着⽑主席“五.七”指示的发出,1966 年夏⾚⽔⼀中决定将学校搬迁到我县宝源公社的恒⼭去,把学校办成亦⼯亦农的中学,做到⽣活上⾃给⾃⾜。</p><p class="ql-block">桓⼭是我县宝源公社境内的最⾼峰,海拔 1520 ⽶离⾚⽔县城⼆百多华⾥,当时不通公路,⾚⽔到恒⼭年轻⼈步⾏也要⾛ 2⾄ 3天,学校要搬迁谈何容易,所以学校决定,凡是初三年级⾄⾼三年级的学⽣通通都要去桓⼭,⼀边劳动⼀边学习,低年级的学⽣暂缓迁去恒⼭,我⽗亲就是第⼀批迁校去恒⼭的,在恒⼭劳动及教学期间也曾偶尔回家拿⾐物,我也随⽗亲去了⼀次恒⼭临时学校,那⼀次的经历刻⻣铭⼼,那年初冬的⼀天,⽗亲在学校办完事之后,下午我们⽗⼦俩从县城出发、沿着⾚⽔河边步⾏去⼤同场,⼀路上我兴⾼采烈,沿河两岸的⻛景我也⽆⼼观赏,我从⼩没出过远⻔这次出远⻔我当然是很开⼼,我们⾛到⼤同场天快⿊了,刚进⼊⼤同场⼝⼀些当地的⼤叔⼤妈就开始叫“⻢校⻓到我家吧”(我⽗亲在⼤同⼩学当过校⻓、⼈员很熟习)后来我们在⼤同的下半场埃河边的⼀户姓⾦的居⺠家中⼊住。当晚我久久不能⼊眠,⼀是⾼兴⼆是⼤同⼩河⽔的浪花打在岸边的响声使我睡不着觉。第⼆天我们沿着⼤同⼩河岸边林荫⼩道到了宝源场⼜住了⼀晚。这两天的路程还⽐较轻松,⼀路上我们⽗⼦俩有说有笑,有时候⽗亲会讲⼀些他⼩时候的故事,有时候在路上他会教你如何⾛才省⼒省劲,如⾛路的步伐</p><p class="ql-block">不要⾛⼋字步,要⾛ ll 步,每步能省多少公分,每⾛⼀百⾥的路能够省多少⾥路,他⽼⼈家都能给你精确的计算出来。另外如果⾛弯弯路或者是弯弯的⽥坎,如何切⻆⾛直线。⼀路上他⽼⼈家都会利⽤他的数学知识潜移默化地传授知识给你。我要感谢你、我的好爸爸!</p><p class="ql-block">第三天天刚刚发亮,匆忙地吃过早饭我们⼜赶路了,从宝源到桓⼭是⼀百⼆⼗⾥的爬⼭路。⽽且是很少有⼈⾛的⽺肠⼩路,从宝源动身先下坡到沟底沿河⾕⾛⼏⾥路后就开始爬⼭,抬头⼀看、⼭顶的杨华岭⾼䇯⼊云,若隐若现,Z 字形的⽺肠⼩道穿⾏在悬崖峭壁间,有些</p><p class="ql-block">路要侧身才能过得去,另外有⼏处“⼿巴窝”还要⼿⾜并⽤往上爬,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如果⼀不⼩⼼就会有粉身碎⻣的危险。经过两天的步⾏,我们本来就⼗分劳累和疲惫,现在⼜要翻越⾼⼭,身体的承受能⼒已达极限。⼀路上没看⻅⼀个⾏⼈,我们⽗⼦俩默默地爬⾏着,⼀阵阵云雾袭来,⼭⻛呼啸,浓云密布带有⼏丝凄凉和恐惧的感觉。路越来越陡、⼭越来越险,汗⽔湿透了⾐裳,越⾛越没劲,后来简直就像蜗⽜⼀样爬⾏,越来越慢.…直到晩上我们才到了⽬的地⼀⼀⾚⽔⼀中桓⼭校区。当天晚上⼜饥⼜饿,三两⽶饭加⼀份⽩⽔萝⼘、⼀份炒⽩菜狼吞⻁咽下肚,和⾐⽽卧,可能是太劳累了吧,我睡得很⾹直到天已⼤亮才起床。由</p><p class="ql-block">于是晩上到桓⼭学校,什么都没有看⻅,因此起床后我⾸先想看看,学校的新校址是什么样子,有敎学楼吗?有敎室吗?有图书馆吗?有操场吗?唉!真让⼈失望,抬头⼀看⼭上只有两三栋⼟⽊结构的房⼦在云雾⼭中忽隐忽现。后来才得知这⾥原来是⼀个劳改农场和⼀个孤⼉院,⽽且环境⼗分恶劣,不适宜⼈类居住⽽早已搬迁。在恒⼭休整了⼀天之后我便准备返回⾚⽔,</p> <p class="ql-block">回来的路线我们⾛另⼀条更险的路,记得有⼀个地⽅叫鹅汉岭,那⾥地势险峻陡峭,但路途要近⼀点。由于回家⼼切⼜是下⼭第⼀天在⼀处名叫“双观⾳”的⺓店⼦住了⼀宿,记得⺓店⼦(简易旅馆)在⼀条⼩溪边有⼀座⼩桥。第⼆天我们就回到了家。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有点不明⽩,⾚⽔⼀中的决策者们怎么这么荒唐,这么草率,这次荒唐的迁校举措,不知是否被⾚⽔⼀中编⼊“校史”</p><p class="ql-block">四:“⽂⾰”中的⽗亲与我:</p><p class="ql-block">“⽂化⼤⾰命”的⻛暴荡击着我们⼀家,同时也险些击碎了我们的家,留下了我终身难忘的记忆和⼼灵上的累累伤痕,由于我的中学⽣涯处于⼀个特定的年代,注定了在我成⻓的道路上将布滿重重荆棘。现在我已是古稀之年,我在这⾥描述的那个年代的艰⾟和遭遇,没有丝毫的虚构和夸张,我也不想过多的舔舐当年的伤痛,⼀些伤痛反⽽随着年代的久远⽽慢慢淡忘,但不遗忘记的是⽗亲在“⽂化⼤⾰命运动”中不幸的遭遇和磨难。</p><p class="ql-block">⽗亲⻢富先、⽣于⺠国四年,即公元 1916 年 12 ⽉ 21 ⽇(已卯年冬⽉⼗五)卒于 1998年 9 ⽉ 16⽇享年 83 岁。⽗亲家境贫寒,1925 年⾄ 1929 年就读于⾚⽔县县⽴小学,⼩学毕业后,祖⽗⽆⼒供⽗亲读书,⽗亲失学在家,平时靠贩卖点⼩百货以贴补家⽤,这期间结识了杨仲猷(后改名江浩然,中共地下党员、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会正式代表,解放后任全国总⼯会中国⼯业⼯会主席),我⽗亲家住⾚⽔东⻔⼝⽔洞⻔,杨仲猷家住东⻔后街他家的杨家⼤院。我⽗亲爱看书学习,杨也是⼀个读书⼈,俩⼈志同道合便成了好朋友,平时杨仲也偷偷地⽀助⽗亲的学习,就这样⽗亲⼀边⾛街串巷卖⼀些针头麻线,洋⽕(⽕柴)等,⼀边⾃学初中知识。1933年考⼊县⽴乡村师范,师范毕业后去四川叙府宝元通商号当学徒,敎书育⼈是⽗亲⼉时的梦想,辞去⼯作后,1936年⽗亲从⾚⽔县城出发步⾏七天到遵义考师范学校,具他讲他以全地区第</p><p class="ql-block">三名的成绩考取了遵义师范学校,毕业后就⼀直从事敎育⼯作,解放前、后曾在⼟城中学、⾚⽔⼥⼩、⾚⽔蜀翘⼩学、⾚⽔⼤同⼩学、⾚⽔中城完⼩、博⽂中学、⾚⽔⼀中等任校⻓、敎导主任、教师等。</p><p class="ql-block">⼀九六六年⼋⽉⼀张题⽬为《炮打司令部⼀⼀我的⼀张⼤字报》发布后,《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产阶级⽂化⼤⾰命的决定》(即《⼗六条》 )发布,史⽆前例的⽂化⼤⾰命正式开始了。1966年下半年我们⾚⽔这样⼀个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个⼩县城,街头出现了⼀些身穿绿军装,头戴⻩军帽,腰系⻩⽪带,臂戴印有红卫兵字样的红䄂章,学⽣模样的年轻⼈,他们⽓宇轩昂,是串联来⾚⽔发动⽂化⼤⾰命的。⾚⽔最早组织实施⽂化⼤⾰命,是我们⾚⽔⼀中的初三年级和⾼中部的同学,他们顺潮流⽽动,⼀开始成⽴了⼀些红卫兵组织,如“红旗红卫兵团” “井冈⼭红卫兵团”等等,⼀开始主要活动是打倒⾛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简称“⾛资派” ),把各单位的主要领导列⼊其中进⾏批⽃,后来发展到夺县委、政府的权,把县委、政府的主要领导抓出来游街示众,那时的红卫兵组织,活动越多,批⽃⼈的次数越多,声势越浩⼤,影响⼒越⼤,那么加⼊你的红卫兵组织的⼈就越多。由于批⽃的“⾛资派”数量有限,后来就把家庭出身不好的“⿊五类”(即地、富、反、坏、右)拉出来批⽃,学校的⽼师也列⼊了“臭⽼九”(即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死不悔改的⾛资派和臭知识分⼦)也是学⽣的批⽃对象。</p><p class="ql-block">⾚⽔⼀中⼀间师⽣和睦,学⻛正⽓,尊师重教的神圣知识殿堂,倾刻之间乌云密布,到处都充满恐惧 ,⽼师们都⼈⼈⾃危,不知道厄运何时降临!⼀天下午临放学时间,我们听到⼀声声撕⼼裂肺的惨叫声和⼀阵阵棍棒、⽪鞭的抽打声。</p><p class="ql-block">原来是⾼中部的某个红卫兵组织,把“有问题”的⽼师集中起来,让⽼师如实交代清楚问题,写出书⾯捡查,有⼀位⽼师名叫李湘藤,他身材魁梧,是个外乡⼈,他拒绝红卫兵这种不尊师重敎的⾏为,不肯交待,不写捡查,结果被红卫兵残酷的殴打,直到打得遍体鳞伤,奄奄</p> <p class="ql-block">息、不能⾏⾛,被红卫兵拖到昭宗祠的⼀间屋⼦⾥关起来。第⼆天早上有学⽣发现李⽼师死了,⻢上报案.….…。就是这⼀次事件可把我⽗亲吓坏了,⽗亲⽣性胆⼩怕事,他把他在解放前的历史全部如实交代给红卫兵。就是这⼀次的彻底交待,厄运降临,彻底改变了⽗亲</p><p class="ql-block">的⼈⽣。</p><p class="ql-block">⽗亲⻢富先、中国国⺠党党员、国⺠党区分部书记、曾是国⺠党⼆⼗五军军⻓、⺠国贵州省主席⽑光翔的家庭教师。在⽂化⼤⾰命那个政治恐布的年代,不要说⽗亲有那么多历史问题,就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说话或做事⼀不⼩⼼别⼈就会给你找出问题,给你戴上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你就没有好⽇⼦过了!</p><p class="ql-block">从此以后⽗亲⽩天要接受⼤会⽃,⼩会⽃,专题⽃,轮番⽃。晚上⼤家睡觉了,⽗亲还要继续写捡查,写交待直到凌晨。最难忘的⼀次是我们 68 届的初中同学⼀个叫袁某某⼀个叫曲某某,我⽗亲是直接教他们数学的⽼师,他们都是红卫兵的⻣⼲分⼦,他们都是政治运动的狂妄分⼦,根本不恋师⽣情。⼀天早晨我们全家正在吃早餐,突然⼆⼈⼿提钢钎闯进我的家,⾼声喊道“反⾰命分⼦⻢富先,今天到学校接受批⽃”就这样我们眼睁睁看着⽗亲被抓去,我们却毫⽆办法,当时的⼼情⽆法形容。</p><p class="ql-block">⽗亲与其他被打成⽜⻤蛇神的领导和教师,三天两头被批⽃,胸前挂了块写上名字的⿊⾊牌⼦,头上戴上纸売做的⾼帽⼦,要不就是在学校礼堂开批⽃会,要不就拉着上街游⾏,这些场景好似⽑主席在巜湖南农⺠运动考察报告》中描绘的农⺠⽃地主的情景。⽗亲在这种精神上给以压⼒,⾁体上给以催残,轮番不间断的批⽃,连续折磨下,⽗亲终于倒下了!!!</p><p class="ql-block">⼀天⽗亲被批⽃后回到家⾥,细⼼的⺟亲发现,⽗亲有些不正常,说话语⽆伦次,精神恍惚,前⾔不搭后语。⼀向温柔体贴的⽗亲变得脾⽓暴躁,我们兄妹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们家隔壁邻居叫张学义,他是我县交通医院的医⽣,⺟亲求助他来为我⽗亲看病,把脉诊断后,开了⼀些药品并悄悄告诉我⺟亲说: “⻢⽼师得了精神分裂症”⺟亲听后如同天踏下来⼀般,万分焦急与⽆奈。从此以后我们家的⽣活⽅式便从新改写,家就越来越不象家了。⽗亲发病时家⾥的家具,物品被⽗亲打烂摔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最脑⽕的是⽗亲</p><p class="ql-block">每天的服药,那些年⼤姐⾼中毕业考上了⼤学因政审不合格,早早的外出打⼯,五哥初中毕业为了减轻⽗⺟负担,也去遵义当学徒求个⼈⽣活,家⾥的弟妹们尚⼩也要扛起重担,为⺟亲分担忧愁,担负起⽗亲的护理员。每天⽗亲的服药我和弟弟、六姐⼀起将⽗亲按倒在地上,压在他的身上,就像农村给⽣病的⽜喂药⼀样,⽤吃饭的⽵筷,将⽵筷插⼊⼝腔中,使上下⽛⻮不能闭合,这样才能将药物灌⼊⽗亲的⼝中。这种灌药⽅式现在想起来有些残忍和⽆奈,有时也会灌药失败。我⽗亲是尚武之⼈,会武功,⼒⽓很⼤,有时我们也会被打得⿐⻘脸肿的。</p><p class="ql-block">最可怜的还是我⺟亲,⽩天她要照常去城关⼆⼩上班教授语⽂课,每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还要护理和安慰⽗亲,有时半夜三更⽗亲发病,我们全家都束⼿⽆策,实在是⽆奈⼜请隔壁邻居张学义医⽣,给⽗亲强⾏打⼀针镇静剂(安眠药)使⽗亲能安静地⼊睡得到休</p><p class="ql-block">息。这样惶恐、疲惫、伤痛、⽆奈的⽇⼦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的记忆中是⼀段很⻓的时间。</p><p class="ql-block">突然有⼀天⽗亲的病情加重,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疯狂”的地步,我们居住的安家院⼩区邻居⼀起来都制服不了,还是张学义医⽣来强⾏连续打了两针镇静剂,才使⽗亲慢慢安静下来了。说来也很奇怪,⾃从打了两针镇静剂之后,⽗亲安静地睡了两天⼀夜,醒来之后慢慢地病情就好转了。⽗亲病情好转后,头脑慢慢地清醒了,他坚持要回学校去上班,回学校后,校⾰委剥夺了⽗亲作为教师的权利,把⽗亲安排到⾚⽔⼀中学⽣⻝堂打杂(勤杂⼯),每天收碗洗碗,淘⽶洗菜,打扫卫⽣等体⼒劳动。⽗亲从来没有怨⾔,只是默默地埋头苦⼲,在学⽣⻝堂⼯作期间,有⼀名⼯⼈姓敖,在⼯作上处处为难⽗亲,在⼈格上常常羞辱⽗亲,⽗亲也只能忍</p><p class="ql-block">⽓吞声,好在有⼀名正义的员⼯,我们喊他何四爷,他为⼈正直,爱打抱不平,看⻅我⽗亲受⽓,受别⼈的侮辱,他总是会在第⼀时间站出来伸张正义。在这⾥我们全家⼈都⾮常感</p> <p class="ql-block">您⽼⼈家。由于这些原因导致⽗亲在学⽣⻝堂呆不下去了。学校⼜安排⽗亲去敲钟(上课、下课的钟声)这钟可不是那“当⼀天和尚撞⼀天钟”那么简单,⽗亲敲的钟声总是精准到秒。敲⼀段时间的钟后,学校⼜把我⽗亲安排到管理学校图书室的⼯作岗位上⋯⋯。</p><p class="ql-block">五、⽗亲的“传家宝”</p><p class="ql-block">1952 年⽗亲由⾚⽔县城关中城完⼩教导主任的岗位上,调⾚⽔⼀中担任初中、⾼中的数学⽼师,建国初期百废待兴,⾚⽔⼀中的教学用具、化学仪器等物资⼗分匮乏,教师们都要⾃制⼀些教学⽤具,⽗亲所在的数学教研室⾃制了⼀批如:三⻆板、量⻆器、直尺、圆规等。</p><p class="ql-block">⽗亲也为他⾃⼰制作了⼀根直尺,除了教学还兼“教鞭棍”⽂化⼤⾰命时期,红卫兵抄家,抄⾛了⽗亲多年的藏书,⽂房四宝,这根不值钱的“教鞭棍”确有幸保留下来了,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亲在⾚⽔⼀中退休后,将这根“教鞭棍”传给我的⼤姐⻢宗林,⼤姐接过“教鞭棍”继续在复兴区中学教书育⼈,⼤姐退休后,我的⼉⼦⻢德兴从贵州师范⼤学毕业,⼉媳从绵阳师范⼤学毕业回到家乡,在⾚⽔三中执教。他们接过“传家宝”继续在教育战线上,⽢当⼀名⾟勤的园丁,在三尺讲台上四季耕耘,使滿园桃李春⾊浓、竞芬芳。</p><p class="ql-block"> 家有传家宝, 说宝不象宝。</p><p class="ql-block"> 不值一文钱, 文宝值千金。</p><p class="ql-block"> 来自上世纪, 一九五四年。</p><p class="ql-block"> 父亲教书用, 它叫教鞭棍。</p><p class="ql-block"> 你别小瞧它, 学生指路标。</p><p class="ql-block"> 知识引导人, 成材指点器。</p><p class="ql-block"> 父亲退休后, 传给儿子辈。</p><p class="ql-block"> 儿辈接过棒, 教书又育人。</p><p class="ql-block"> 儿辈退休后, 传给孙子辈。</p><p class="ql-block"> 孙辈学历高, 贵师大学历。 </p><p class="ql-block"> 祖孙三代人, 不忘初心路。</p><p class="ql-block"> 为国育人才, 园丁勤辛劳。 </p><p class="ql-block"> 无私奉献者, 桃李滿天下。 </p><p class="ql-block">写在⽗亲的遗物,⼀根“教鞭棍”此物是⽗亲⻢富先於⼀九五四年冬,为教学需要⽽⾃制的教学⽤具“尺⼦”尺⻓⼆市尺,⼀⾯刻有⽗亲的题字,另⼀⾯刻有格⼦,每格⼀⼨,它同时具有在⿊板上的指导和学⽣课堂纪律的警示作⽤。⽂化⼤⾰命红卫兵抄了我的家,搜⾛了⽗亲⼼愛的藏书和⽂房四宝,这根不值钱的“教鞭棍”有幸保存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结 束 语</p><p class="ql-block">⽗亲与我家在“⽂化⼤⾰命”这场⻛暴中不断被洗涤,被伤害。直到今天回忆起来,也只有泪⽽⽆⾔,我家的遭遇是在这场⽆政府、⽆法制的“⽂⾰”中渡过,回⾸往事不堪回⾸确要回⾸,我的⽗亲⺟亲是慈祥善良的⽗⺟,我们家是团结友爱的⼤家庭。三年⾃然灾害我们在⽗亲的带领下,克服重重困难,战胜灾荒,⼀家⼋⼝完整⽆缺,都顽强地活过来了;⽂化⼤⾰命的政治⻛暴,我们在⺟亲的带领下,战胜了各种困难,在全家的共同努⼒下,保住了⽗亲的性命,使我们有了⼀个完整的家。现在我们家的⼤姐也⼋⼗多岁了,五哥、六姐和我已是七⼗有余进⼊了“古来稀”队伍,⼋弟、⺓妹都是六⼗五岁以上的花甲⽼⼈。毎当回忆起过去的艰苦岁⽉,我们就会为现在宁静、安稳、和谐、富⾜的退休⽣活⽽倍感欣慰。我们也不因国家的失误⽽责难,也不因受到过伤害⽽抱怨。我们相信在习近平总书记的带领下,我们的祖国会越来越强⼤,我们全国⼈⺠的⽇⼦会越来越好。</p><p class="ql-block">2022年 元⽉。</p><p class="ql-block"> ⻢忠明</p><p class="ql-block">本⽂历史资料来源于《⾚⽔市志》巜政协⽂史》⾚⽔市档案局。</p> <p class="ql-block">这张全家福是在赤水一中“昭宗祠”右边,赤水一中分给父亲的住房前的合照。后面的那个房子就是赤水一中的开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