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我当知青已经五十年过去了。原来准备当知青五十年时,我要写一篇文章好好纪念一下那段难忘的岁月。可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却百感交集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夜幕降临我坐在窗前望着星空,泪水流过我的脸颊。多少难忘的岁月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就连那个小村庄也沉入烟波浩渺的观音阁水库下面而未留下一丝痕迹。当年的那山、那水、那人都不见了,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留下的只有我心中难以忘却的思念和伤痛。</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在漫天雪花飘舞中我与同学们乘大客车离开了我的母校奔向了我即将开始知青生涯的地方——本溪县富家楼公社。经过了一天的碾转,我被分配到赵甸大队第一生产队。我们乘坐一辆老牛车,到达我们生产队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已经沉落在远方的山顶,我这个倒霉蛋的心情比那夕阳还要沉重。本来我应该升学的,可是由于我是黑五类子女,我的资格在最后一关政审时被取消了,我只能下乡当知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被大山包围的村庄,村子的房顶、道路、大山都被厚厚的白雪包裹着,村前白色的路面上有几坨牛粪间隔均匀的撒在那儿。村里热情的社员帮我们拿着行李走向青年点。我的知青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一直到一九七五年的八月份离开这里。这个地方成了我的第二故乡。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乡亲与我的生命都融汇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的知青生活是非常艰苦的,但是苦中仍然不乏各种乐趣。村里那些淳朴的汉子和婆娘,用他们那颗颗火热的心,温暖着我们。他们不但教会了我们很多农活,也让我们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p> <p class="ql-block"> 春天村子周围的大山开始绿了,我们开始种地,在高高的山坡种上玉米。休息的时候社员就带着我们挖野菜,这里的山菜品种多达七十多种,不但品种多,口感还特别好。秋天的时候我们干完农活,间歇时还可以到附近的林中去摘野果。尤其是山梨熟了的时候,大家都会准备个布口袋,晚上收工时将山梨带回家放进木箱子里捂起来,过几天后村里就会到处飘着诱人的梨香。</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当社员们都去摘野果时,我和赵秀芬每人背着个黄书包也向林中走去。不多时看到远处一颗树上挂满了黄橙橙的果子,我俩跑到树下一看地上铺着一层果子,我们拾起果子尝了尝,原来是李子,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黄色的李子。熟透了的李子特别好吃,我们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吃着,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我俩就将剩下的李子装进书包里带回青年点。从山上下来时我俩说话舌头不好使了,有些发麻的感觉。我们吓坏了,以为吃李子中毒了。后来老乡说这是李子吃多了,过一会就好了。</p> <p class="ql-block"> 这里不但有青翠富饶的高山,还有那潺潺流动的河水。燕太子投河的那条河后来叫太子河。太子河源头离我们村子不远。流经我们村前的河水可以说是零污染。这条河里的鱼虾非常多。更让人欢喜的是河里还有许多蝲蛄。每到雨季太子河水量特别大。当地社员有的水性特别好的就会在河里涨水的时候,两个人用抬网迎着水头去抬蝲蛄,抬一次就会有一水桶那么多,去几伙人抬半天,就够全村的人吃。这个村子是由三大家族组成的,每个家族都有人挨家给送蝲蛄,各家就会把蝲蛄砸碎后将蝲蛄皮虑掉,把剩下的汁煮好后做成蝲蛄豆腐。</p><p class="ql-block"> 每当这时青年点里就不用做饭了都被老乡请去吃蝲蛄豆腐。看着粉黄色的蝲蛄豆腐上还点缀着翠绿的香菜末和葱花,馋的人直想流哈喇子。等晚上我们回到青年点时有人就会喊着撑死了。</p> 这里不但山好、水好人更好。我下乡时由于是黑五类子女,心里感到特别卑微。每天只是拼命的干活,从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有在开会时每人必须讲话时才敢讲话。几次会后社员们觉得我还有点水平,就将大队出宣传板报的事交给我做。我不论冬夏都会及时的更换板报。队里的各项青年活动大家都会让我参加,从不歧视我。因为我别无所长,看到有些老乡的孩子学习不是很好,我就会帮助这些小弟弟、妹妹补课。<br> 由于我工作不怕苦和累,社员对我很好。在一九七三年、七四年连续两次升大学的机会都给了我,全公社每次仅有二个名额。只是由于我的政审通不过,白瞎了乡亲们对我的这份爱。<br>最令我难忘的是一九七三年的七、八月份,由于我们不会管理,当时青年点里已经没有粮食了,知识青年都回到城里的家中去。青年点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早饭我吃点土豆或青菜后就上工去,将到吃午饭的时候,挨着我干活的老乡就会问我:中午有饭吃吗?我说没有。老乡就会对我说:到我家去吃吧。午休时我就跟着老乡去吃饭。晚上又会换一家吃晚饭。那时的粮食是非常宝贵的,大多数老乡自己勉强能吃饱,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我去吃一顿他们自己就会少吃一顿。老乡们就是这样帮我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期。感恩他们对我的爱,我已将身心交给了那片土地、那里的人们。<br> <p class="ql-block"> 村里有一户五保户叫孙长庆,老两口都七十多岁,孙大爷得了帕金森综合征,每天他的头都来回晃着。孙大娘有严重的气管炎,老两口干不了重活。我下乡之前他家挑水的活是由村里轮流帮忙的。从我下乡后我就将他家挑水的活一个人干了。孙大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后来连洗衣服都困难,我就告诉孙大娘,将要洗的衣服、被褥中午之前准备好,我吃完午饭就去她家,抱着盆和衣服就去清河边上洗,等衣服洗完了我回到他家放下衣服就准备下午去上工。</p><p class="ql-block"> 时间长了老俩口待我如一家人,有时晚上我去他家,孙大娘就会告诉我:柴灶锅下给你用热灰埋着土豆,你去拿出来吃,有时冬天孙大娘就会在火盆里给我烧块地瓜。孙大爷年轻时当过村干部,农活技术也很好,他有时会教我怎样干活,讲一些如何做人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三年春节前,七十四岁的孙大爷生病住进了公社的医院。孙大娘自己有病无法去护理,大娘急哭了。我告诉她:你不要着急,今年春节我不回城了,我去陪护大爷。春节前看着知青们肩背手提着大包小包,说笑着奔向火车站,我却迎着寒风走向五里地外的公社医院。整个春节假期我陪着孙大爷,用我自己挣的钱给他买饭,买水果罐头,陪他聊天,一直到他出院。老俩口将我当成他们的孩子,我将他们家当成了自己的家。</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八月份,我们知青要回城了,回城前的一个星期,队长告诉我们自己准备回城的事,不用去上工了。这一个星期,我都没在青年点吃饭,各家社员轮流请我去他们家吃饭。他们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吃的咸腊肉炖芸豆,用汤子面烙牛舌头(当地的一种主食)来招待我。这种饭菜只有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时才会有,我看着这些淳朴的老乡,心里非常感动。</p><p class="ql-block"> 接我回城的解放牌大汽车来了,老乡帮我将行李装上车,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回城好好干,不要忘了常回来看他们,孙大爷和孙大娘不停的擦眼泪。汽车启动了,我站在敞篷的车厢里面向老乡,乡亲们向我摆手,这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再见了我深深眷恋着的山水和土地,再见了那养育了我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0年3月14日</p><p class="ql-block"> 修改于2022年1月1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