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4年,第四批北京医疗队来到版纳勐海。之前,医院领导说,希望广大职工与医疗队搞好关系,争取到北京进修学习。</p><p class="ql-block">太阳冉冉升起,温柔的阳光洒满院落。院子里,摆放了一张又一张桌子。下车伊始,北京医疗队便开始义诊了。</p><p class="ql-block">“北京的摩雅来了!”人们奔走相告。就诊的病人很多,院落里人满为患。</p><p class="ql-block">那天我休息,我早早的来到医院。站在门口,我踮起脚尖扫视了一眼。不远处坐诊的,是位年长的大夫。他皮肤白净,气质显得很出众。我径直走到他的身后,专注地看他问诊,开药。时间悄然而过,我就那么持久地站着,有时还给他当翻译。就这样,我与这位大夫相识了。</p><p class="ql-block">就像是冥冥中的指点,啊!我相识的竟然是个大医生,他的名字叫李通。</p><p class="ql-block">日后到北医进修,听到一个有关他的故事。无影灯下,切开的腹部突然血流如注,鲜血模糊了视野。止血,却看不清是那根血管。手术台四周,站满了实习生和低年资医生。李通是其中之一。他自告奋勇,夹住破裂的血管,血止住了。这一举措,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医生一举成名了。</p><p class="ql-block">你能说这是运气吗?不!内行人都知道,那是李通对人体解剖对人体血管的稔知。这正应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在人才济济,群星璀璨的北医,他脱颖而出了,成为知名专家教授,人称“北京两把刀”。</p><p class="ql-block">版纳勐海,灯光幽冥的外科病房,胃大部切除术后患者心跳骤停。“心电图!快!”起伏的心电曲线出来了,“低血钾!”医生嘘了口气。良医治病贵在诊断。钾随着涓涓细流进入血管,后立竿见影起死回生。北京医疗队高超的医疗技术让我钦佩不已,他们也成了我的偶像和老师。</p><p class="ql-block">那一批老师,据说是最后一批,都是医疗技术精湛的专家教授,但他们没有大医生的架子。医院里有什么事情,他们主动帮忙。李通大夫给我讲过,“只要病人有事,我放下饭碗都要去处理。”</p><p class="ql-block">这是言传身教,医者仁心。</p><p class="ql-block">那时,《赤脚医生》杂志有疑难病例和死亡病例讨论,这种学习方法生动活泼,我十分喜爱,但“讨论”寄过去如石沉大海。认识李通大夫后,我将讨论交给他请他指教,看后他说:“不容易啊!你看了那么多的书。”</p><p class="ql-block">这是对我的鞭策和鼓励,学无止境。</p><p class="ql-block">王笑中大夫是神经内科医生。当时住院病人中,脑出血和脑梗塞病人较多。我读书方法之一,就是结合病人看书。那时还没有CT,脑出血与脑梗的治疗迥异,两病鉴别诊断就像破案,这勾起了我的兴趣,我也爱上了神经内科学。同样的,我用《赤脚医生》杂志上的方法,作病例分析,然后请王大夫看,王大夫不仅为我修改,而且面对面给我讲课。这是在给我开小灶啊!这是多么地难能可贵。</p><p class="ql-block">俗话说的好,名师手下出高徒,我有了长足进步。王笑中大夫为我争取到进修名额,医院领导这时食言了。</p><p class="ql-block">尽管如此,我没有气馁。</p><p class="ql-block">“在科学上面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马克思)这是我的座右铭。</p><p class="ql-block">感谢我的父亲,他不断的勉励我。父亲说:“你现在缺乏的不是学识,而是文凭。”知子莫若父啊!</p><p class="ql-block">1980年9月,又一批北京医疗队来到版纳,听说是最后一批了,这个机会,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了。</p><p class="ql-block">这时,内科的负责人是卢贤春医生,卢医生刚从北京进修回来,技术有了长足进步,进修与不进修是不一样的。我鼓足勇气对她说,“卢医生,我要参加内儿科学习班!”</p><p class="ql-block">我语气坚定。我之所以跟卢医生说,是因为她的先生是医院院长。卢医生立马就去帮我说。同样地,白院长立马与州卫生局联系,州卫生局回答:学员定额已满,只能算旁听生,另外食宿自理。</p><p class="ql-block">走一步算一步。就这样,我进了北京医疗队办的内儿科、传染科学习班。这是我第一次脱产学习,以前听课都是利用休息时间。</p><p class="ql-block">这时,已不像文革时期了,老师不需要上山下乡了,他们正儿八经的讲课,向边疆的医务人员传授知识,讲完之后还有考试。虽然不像高考那么严格,但也是闭卷考,我的考核成绩第一。我这个特殊学员,我这个旁听生,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医疗队长柏椿年老师找我谈话的时候,开门见山的问我:“是不是有人嫉妒你?”</p><p class="ql-block">我无言以对。学阀与军阀无异。</p><p class="ql-block">由此,我不由想到文革下放。当时是可以自由择伴的,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两去?”我诚实的回答,“想学技术。”</p><p class="ql-block">结果不但不教,还对我横加打压。</p><p class="ql-block">两相对比,我对卢医生充满感激之情。卢医生人如其名,贤惠善良,她给我的帮助,我没齿不忘。</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后,医院也在阔步前进。为了提高诊断技术,打算培养个病理医生。多数人嫌脏,没有人愿意去做,我说,“我去吧!”</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领导新老交替。新上任的县医院院长孙纯勇、县卫生局长杨云山、州卫生局长王有柱,他们都鼎力支持我,这个来之不易啊!那也是我多年伏案读书的结果。</p><p class="ql-block">十年前,北医进修良机,被医院卡住了。那时,知识越多越反动。现在机会来了,但到北医进修的门槛提高了,困难也多了,如何克服困难?我冥思苦索。</p><p class="ql-block">这时,州卫生局王局长提醒我,他说:“你找认识的老师啊!请他们帮忙。”</p><p class="ql-block">经此点拨,我在认识的老师里转了一圈。这个老师不但要有助人为乐的心,而且还要有助人的能力。最后,我将目光投在柏椿年老师身上。柏老师是我参加学习班时的医疗队长,当年,他找我谈话的时候,充满了爱怜之情。决定之后我毅然决然地写信了,然而必定是求人办事,发信后我是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结果的。</p><p class="ql-block">我的信是5月25日寄出的,6月23日我就收到了柏老师的回信。这是信的部分内容:“黄大夫,知道你们的情况很高兴。我已与病理科联系,他们同意尽可能照顾,今年就可能实现。一般均只收大学毕业生,我请他们照顾你,他们基本同意了。如没有交申请进修表或已寄到别处,就速寄一份到我院医务处。这里不发空格表格,按照过去的表格自己划一张就行。”</p><p class="ql-block">柏老师给我的回信,我至今还保留着。这个结果让我喜出望外。</p><p class="ql-block">就在我动笔划表格的时候,付兆渊医生说:“抽屉里面不是还有张表格嘛!”</p><p class="ql-block">付医生毕业于云南中医学院,这时升为副院长。他在清理文件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尘封的进修表。</p><p class="ql-block">这张进修表也有故事,我在《摩雅傣俸郁青》里已经介绍过。1982年,俸医生到北医三院进修内科学,想方设法要到进修病理名额。这是科学的春天,向往北医进修的人排成长龙。</p><p class="ql-block">这张尘封的表格,加快了我进修的速度。到北京后我又得知,版纳州卫生局长王友柱到北医考察时,也曾亲自拜访赵蕊老师,希望尽早安排我的进修日程。</p><p class="ql-block">1985年3月,我踏上北去的列车。车窗外,起伏连绵的山峦飞速而过,宽广辽阔的平原迎面扑来。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实现我少年时代的追求和梦想了。</p><p class="ql-block">这时,对面的几位天津人与我交攀谈,他们说:“你们这一家很了不起啊!有那么多的大学生,现在,你也要到北京念大学了。”</p><p class="ql-block">昆明火车站。送行的家人亲友,他们胸前的校徽熠熠生辉,这是多么令人骄傲和激动的事啊!唏嘘和感叹之余,我一再地说,感谢改革开放。</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的改革是全方位的,经济方面引入市场经济。北医进修生宿舍,改为旅馆似的了,我千里之外带来的行李不管用了。交费,每个月18元钱。现在看来,他们也没有赚钱。可是,我们是边疆人啊!先我抵达北京一星期的张庆康医生说,“我们到医务处找老师--”</p><p class="ql-block">相机解决?次日清晨,我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三月初的北京,春寒料峭,我迎着冷风来回走动,我在等待张庆康医生。</p><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李通大夫出现了,他是来倒垃圾的,他向我迎面走来。他问我:“你站在这里干嘛?”</p><p class="ql-block">这时,我与李通大夫分别整整十年了。我初来乍到,我尽然没有拘谨和生分。李通大夫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的服饰像在勐海时一样的简朴,他的谈吐像勐海时一样的亲切随和。我告诉他住宿情况,他说:“你们地方那么穷,那里有那么多钱给你。”</p><p class="ql-block">李通大夫边说边将我引到他家,他指着雪白的台布,他说:“这还是你送我的。”</p><p class="ql-block">那时,为了感谢李通大夫给我的无私帮助,我钩了块台布送他。</p><p class="ql-block">人生是浪漫的旅游,峰回路转,彼此又相遇了。进修病理是要自带显微镜的,那时用的都是日产奥林巴斯,每台3000多元,我自然无钱购买,李通大夫将普外科的显微镜借我用,时间整整一年,这个很不容易啊!普外科在二楼,病理科在三楼,我遇到什么解决不了就去找他,我没有将他当成大教授,我将他当成我的父兄。</p><p class="ql-block">告别李通大夫后,我和张庆康乘公交车到了北医医务处,这个地方是中关村,中关村是是大学聚居区。北医医务处,接待我们的是位姓赵的女老师。在《召州长》一文里,我已经介绍过她。赵老师和蔼可亲,她听完诉说后,拿出个本子叫我登记,接着她写了个字条。凭着这个字条,进修生宿舍才有两间自带行李的卧室,住宿对象是版纳、思茅和承德县医院的进修人员。我之后又延长了一年,参加了几个学习班,每一个班也都困难重重。遇到困难的时候,我躺床上想法,要找什么人,要怎么讲话,甚至讲话的表情,我都想了个透,才一轱辘起来去找人。我找得最多的人,就是赵梦醒老师,每一次,赵老师含笑接待,不厌其烦,我提的要求,她从来不拒绝,更不刁难,我事先想好的那些招数,几乎都没有用上,我的心想事成,就是得益于她的帮助。但她并非是宠溺我,一次有人约我去北戴河玩耍,那天在食堂巧遇,我喜滋滋地提起此事,赵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去!你今后来北京玩的机会还有,但你来北京进修学习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p><p class="ql-block">赵梦醒老师像姐姐般的温厚慈爱,回到版纳我与王局长聊天提起过她,王局长说,赵老师来过版纳。来过版纳的人,感受到版纳人的纯朴。</p><p class="ql-block">住宿弄妥后,我才去拜访柏椿年老师。柏老师去版纳的时候,他是医疗队队长,那时他的手下就是几个队员。来北医后始知,他的官儿也不算小。北京医学院,民国时期称北京大学医学院。那时,柏老师就参加了北平地下党,据说与卫生部部长崔月犁还是战友。北京医学院有三个附属医院,其中的北医一院原名北大医院,从名字里即可窥出,北医一院就是以前的北京大学医学院了。北医一院分为两部,柏老师是二部的领导,也算是位高权重了。二部是门诊,一幢巍峨壮观的大楼,楼上楼下,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和病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百忙之中,柏老师鼎力相助,我感激不尽。</p><p class="ql-block">而后,柏老师带我拜访赵蕊老师。赵老师是北医毕业留校的,原在基础部病理科,大概是为了孩子读书调到附一院的。赵老师皮肤白皙滋润,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给人种亲近的感觉。赵老师说话做事显得十分干练,我后来与她提起雷道年老师,她说,雷老师讲课没有一句废话。这大概也是她的写照。</p><p class="ql-block">我终于登堂入室了,我成了北医的病理进修生。</p><p class="ql-block">北医教学有方。第一天上班,赵老师问我,“之前是否搞过病理?”我如实回答“没有,”赵老师说,“那就先熏陶一个星期。”</p><p class="ql-block">这个熏陶,这个最初的熏陶,是到病检室看取材。看了两天后,我对带我的老师说:“我自个来,不懂又找你。”</p><p class="ql-block">师傅师领进门,修行靠自己。进修期间,我早去晚归。打好开水和搞好卫生后,病检标本送到了,我到病检室一一看过,然后看相关书籍,便特立独行了。</p><p class="ql-block">骏马是跑出来的,强兵是打出来的。</p><p class="ql-block">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正在宿舍里看书。赵蕊老师来了,她说带我去做尸体解剖。这个死去的病人,是以腹痛就诊的,原来诊为肾绞痛,开口服药回家观察,后来突然死亡。我很意外的认识死者亲属,一位女士,她很悲伤,她说想知道死亡原因。由赵老师亲自出马,证明医学院对此事很重视。尸体的胸腹部切开后,只见胸腔和腹腔满是鲜红的积液。赵老师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仰起头舒了口气,她说“死因找到了。”</p><p class="ql-block">原来是腹主动脉瘤破裂大出血,该病常常突发,病死率极高。</p><p class="ql-block">解剖过程,镜下结果,留下了我的手迹,再交赵老师修改后备案。</p><p class="ql-block">国民党主席访问大陆的时候,大陆送他一份特殊的礼物,就是他母亲在北大求学时的证件。我留下的手迹,也是我在北医求学的证件。</p><p class="ql-block">一次看老片子,看到一份病检申请单上的名字,是西双版纳的同仁,我登时就激动不已。</p><p class="ql-block">我曾经用版纳的阿克寨,比喻我的求学之路。事实上,我的求学之路比攀登阿克寨还困难。因为学习来之不易,进修期间,我更加地勤奋刻苦。一年以后,赵老师建议我延长时间,目的是希望我多学些知识。这个很不容易啊,想来北医进修的医生排成长队,挤破头也难进来的时候。虽然这是好事,下面同意谈何容易。思索再三,还是只有去找柏椿年老师帮助。柏老师说,“我给王局长写信说明情况。”</p><p class="ql-block">但柏老师实在太忙了,他说:“你起个草稿,以我的名誉,我誊写之后寄给王局长。”</p><p class="ql-block">我的草稿写了两次。第一次我没有进入“角色”,柏老师看后笑了,他说:“这还是你的口气嘛!”</p><p class="ql-block">我于是重写,第二次合格了。</p><p class="ql-block">牛顿:如果说我比别人看得要远一点,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上。</p><p class="ql-block">感恩,那些帮助过我的人。</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北医病理科合影</p> <p class="ql-block">病理科留影</p> <p class="ql-block">病理科留影</p> <p class="ql-block">游玩</p> <p class="ql-block">皮科学习班</p> <p class="ql-block">下雪了</p> <p class="ql-block">中间是到过版纳的杨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