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匡正：鍮石钱，皆讹也！ ——鎏金宫钱堪作证（十三）

辽金宫藏

　　历代钱币皆用以宣示皇权、政宣纪事……，集藏着丰富、重大的历史信息。特别是鎏金宫钱为不可仿制之标准器，真品与赝品皆特征分明、如老幼般一眼可辨，辽金时期铸钱多材同铸，任何材质钱币若无对应的同模鎏金宫钱，几为赝品。“因鎏金宫钱几无被赝品乱真的可能，故而鎏金宫钱可作为钱币版别鉴定的标准器……还可以用来对青铜等其它材质钱币做同宗互证，更可以解决一些千古历史悬案”。（拙作 《重磅！独家揭秘：宋辽金时期鎏金宫钱一眼宝鉴》）


“北国盈泉”博主聂先生研究展示“旧谱不载，前所未见”近十年间才大量出现的阴刻花纹大钱已经快五年了，并假托此类大花钱为所谓鍮石钱。然而，所谓鍮石钱，皆为子虚乌有之假托与讹传！

一、鍮石非铜锌矿，与锌无关

聂先生说：“唐代以前我国生产黄铜的原料是鍮石，鍮石就是天然的黄铜矿……‘直接得到的铜’，即不必经过人工冶炼的自然铜。所以元代之前将黄铜称为鍮石，元代之后才有‘黄铜’这一称谓。”（ 《谈谈古代鍮石铸钱》）
要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混淆和讹传，就要先弄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鍮石，也必须先搞清楚“黄铜矿”和“自然铜”的真实含义，不然就会把鍮石讹传为铜锌矿和“直接得到的铜”。
鍮，又名鍮石，即黄铁矿或黄铜矿，“黄”仅指矿石颜色，是天然的、有金黄色光泽的矿石，俗称愚人金，即《唐·一切经音义》中所谓“鍮石似金而非金也。”。
黄铁矿，二硫化铁FeS2，中药名自然铜，别名石髓铅，然而却与铜、铅或锌完全无关，其矿石呈浅金黄色金属光泽，颜色如金，似金而非金。黄铁矿名为自然铜，此含义古今一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中亦复如是。
黄铜矿，铜铁硫化物CuFeS 2，“黄”仅指矿石颜色，即金黄色金属光泽，颜色如金，似金而非金，也与锌完全无关。
我国官方最早开始规模化炉甘石矿炼黄铜并用以铸币，始于明嘉靖，此时才把铜锌合金称为黄铜，嘉靖前几千年，从未有把铜锌合金称为黄铜的记录，彼时的黄铜皆指金黄色的铜材或铜矿，详见下文。
真正的鍮石，形态如下图，是天然的黄铁矿即自然铜或黄铜矿，可直接用来做招财辟邪摆件、磨制首饰和香炉、打制佛像等器物，但因火烧则毁碎变质，故不可火烧，更不能用来熔铸钱币等器物。因二者皆具金黄色金属光泽而很容易被误认为黄金，故称其为愚人金。

鍮石根本不是铜锌矿，二者在颜色、硬度、形态等各方面都有着天壤之别。鍮石不仅根本无法炼取黄铜，古代也不用之炼铜或炼铁，炼铜或炼铁有更好的氧化矿等。鍮石官方的主要工业用途是制造火药中的硫磺，因此也是被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可见，聂先生所谓“唐代以前我国生产黄铜的原料是鍮石”，是完全错误的说法。
而铜锌矿，铜与锌的含量都极低，比如抚顺市红透山铜锌矿平均品位含铜1.43%、含锌2.20%，古代也不会用之炼铜或炼锌，更无法如鍮石那样直接用来制作首饰等器物。
古代火法炼铜大多使用的是铜的氧化矿或硫化矿等而非鍮石，其中氧化亚铜即赤铜矿的含铜量高达88.8%以上，三千年前就可炼得极纯精铜，炼出的炉渣含铜量甚至低至0.7%，已接近现代水平。
锌的沸点太低，含锌矿石熔炼时极易“烟洪飞损”，因而直到明天启时才发明了新技术以蒸馏法提炼单质锌，选用的也是含锌量很高的硫化矿或氧化矿而非铜锌矿，比如菱锌矿即炉甘石，“每十耗其二”，即十斤炉甘石，可得八斤锌锭。
　　可见，聂先生诸如鍮石是“直接得到的铜”、“元代之前将黄铜称为鍮石”、“鍮石的主要成分和现代的黄铜差不多”等说法，都是完全错误的！

二、鍮石与假鍮

鍮石非铜，也不是以铜加其它矿物人工炼造出来的，否则，不管铜与何物共炼，古人都名之为铜。
古代典籍中，鍮石与铜也是分开说的。比如：
“剑饰有银、鍮石、铜、素之品。”（《宋·武经总要》）
“（宋仁宗）上闻寻又诏。官司所用铜器及鍮石为饰者。毋得涂金。”（《宋·续资治通鉴长编》）
而炉甘石与赤铜矿共炼而成的矿炼黄铜，是一种人造铜锌合金，因其冒似鍮石，而实非鍮石，且古时常被奸伪者冒充天然鍮石或黄金，故名假鍮。为与假鍮相区别，鍮石又名真鍮。
“天然自生者既名真鍮。则卢甘石所煮者决为假鍮矣。”（《演繁露》）
“鍮石，自然铜之精也。今炉甘石炼成者，假鍮也。”（《格古要论》）
可见，天然鍮石与人造假鍮黄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古人对何为真正的鍮石是很清楚的，反倒是现代人大多搞不清楚乃至谬种流传。君不见，网上太多乃至海量的文章，皆误把鍮石等同于天然含锌之黄铜，或想当然地把明前古之所谓黄铜，无知地混淆为铜锌之黄铜，并把三者各种互换使用、推理或猜测，得出的各种所谓“可能”的结论，常常令人喷饭。

三、鍮石劣材，其贱也，近乎铜

聂先生还说：“由于鍮石美观且价值不菲，故成为下黄金一等的贵金属，一直被用以制造重要器物和高档工艺品。得以使用鍮石制品也是身份的标志。如唐《通典》‘……文武官三品以上金玉带……六品七品并银带九胯；八品九品服并鍮石带……’宋代还屡次下诏禁止民间私自冶炼鍮石。”（ 《谈谈古代鍮石铸钱》）
于《通典》可见，早在唐代，天然鍮石及其制品就并非如聂先生所言是很贵重、很高档乃至身份的标志之物，鍮石带已经是最低阶官员、最低贱之佩戴物，且庶民乃至村妇皆可佩戴。
“庶人合用白铜者。通用鍮石。”（《唐会要》）
唐代诗人元稹有诗句：“鍮石打臂钏。糯米吹项璎。归来村中卖。敲作金玉声。村中田舍娘……”
鍮石实为劣材，毫无延展性以至性脆，因而撞击易破碎为粉末，且既会氧化生锈变色、又会慢慢风化分解而不耐久用，故而古之真鍮器极难久存于世，且因火烧则毁碎变质，故不可火烧，更不能用来熔铸钱币等器物，诸如此类，确为愚人金，恕不赘述。鍮石因其金玉其外、劣质其中且太廉贱，终致庶民亦少有买卖和佩戴了。
比如：
“鍮石皆能生锈。不入用。”（《宋·端明集》）
“黄银贵而鍮石贱也。今二物不闻以为货。亦鲜有装饰者。”（《弇州四部稿》）
假若以九品或庶人适配之鍮石器赏赐王公贵胄，实为羞辱、轻贱与戏弄！比如：“若以鍮为带而赐大臣。何足贵者？”（《宋·纬略》）竟有人胡说皇家或许会用劣贱的人造假鍮做赏赐钱或祭祀祖宗天地的祭祀钱，羞辱谁吗？
鍮石贱也，近乎于铜，而这还只是针对天然真鍮而言，而非更为低贱且极为无用、仅为假冒之物的人造假鍮。
如《咸淳临安志》记载：“咸平二年八月时。三司定（真鍮）直斤止钱二百。”以当时银与钱比价约1两：750钱计算可得，银鍮重量比价约1：60。
至南宋、金代时，银钱比价为1两：2000钱，导致银鍮重量比价巨变，鍮石更为廉价。
比如：
“初大定间定制。民间应许存留铜、鍮器物。若申卖入官。每斤给钱二百文。”（《金史》）
换算可得银鍮重量比价为1：160，足见鍮石之贱。

四、假鍮黄铜，人皆轻贱又遭禁

人造假鍮黄铜从出现之日就多用于造假伪冒，即有奸伪之徒违犯铜法，以炉甘石或熔铜或毁钱炼成假鍮，以冒充真鍮或真金冒骗牟利，且朝廷认定假鍮黄铜乃极为无用之极劣材，故而才有禁止此术，以防毁钱及冒骗之事。
“民间多镕钱点药以为鍮石。销毁货币。滋长奸滥。命有司议定科禁。请以犯铜法论。”（《续资治通鉴》）
“神骑卒赵荣。伐登闻鼓。言能以药点铜为鍮石。（宋真宗）上曰。民间无铜。皆镕钱为之。此术甚亡谓也。乃下诏禁止。”（《续资治通鉴》）
由此亦可见，直至宋代真宗时，我国历代官方从未有规模化炉甘石矿炼黄铜之事，皆因咸知此材极劣、极无用处。
古时因实行“铜”本位货币制，一般随之而有极严铜禁法，如“（五代后周）藏五斤以上处死。一两至五斤。罪各有差。”（《钦定续通典》）
宋代亦严控铜等战略物资“诏铜、锡、鍮石依旧禁”（《续资治通鉴》），而有极严铜禁法，举报重奖，犯者重罚，私占私铸一两即杖罚，“犯铜禁七斤以上并奏裁处死”。禁止炼制假鍮，并不是因为假鍮黄铜如何“珍贵”而禁止民间使用，而主要是为了维护铜禁法，以及防止毁钱和冒骗等。即便时至今日，因锌比锡便宜十几倍，黄铜是青铜、白铜、紫铜等铜类中最贱的，也是制假者最常使用的材料，网上绝大多数所谓“老金锭”乃至“青铜钱”等同样是由黄铜仿冒的。
物有真假则必有辨别之法，恰如古来就有鉴别鍮石与黄金的火烧法或淘分法，古来亦有鉴别真鍮与假鍮之火烧法或划色法等。假鍮火烧会变褐变黑，而真鍮火烧虽亦会变质变色，却不会变黑。
“真鍮生波斯。如黄金。烧之赤而不黑。”（《四库全书》）
这里的真鍮指的品位高于35%的高品位精美富矿鍮石，并非如聂先生所讹传的我国古代“鍮石主要依赖从西域进口”，只是国际互市中进出口产品多为高品质、有代表性罢了。我国鍮石储量雄踞全球首位且遥遥领先，古籍中也记载了太原所产鍮石品位才是世间最高的。
比如：
“今世之言鍮石者。太原所产为最。而太原即并州也。则公义并州所得。盖自然之鍮。不经卢甘石煮炼者也。”（《宋·演繁露》）
人造假鍮从来既非技术高难、亦非纯洁高贵之物，且材质极劣，又有何珍贵可言。特别是明前历代铜禁甚严时，假鍮既极无用又因犯铜禁法而无需求，白送都没人要，遑论市场与买卖，其价畸形几乎为零！
只有到了明代，政府对黄铜添加了青铜灵魂元素锡与铅等性能改良后以之铸币，此时黄铜=钱，其价开始“飙升”，即便如此，亦极贱也。比如，明万历时质量最好的人造四炼假鍮即精质四火黄铜，每斤值银九分四厘，按照重量直接换算可知，彼时银与黄铜的重量比价为1：170。
不仅古代，乃至今时，鍮石因其天然所生，还是有人喜欢用作招财摆件与装饰之类，而黄铜因其乃人造物，相较之下，历来为世人所轻贱。恰如皆以天然玉石为珍贵，咸以人造玉石为廉贱。

五、假鍮黄铜极劣材，故极无用也

“神骑卒赵荣。伐登闻鼓。言能以药点铜为鍮石。（宋真宗）上曰。民间无铜。皆镕钱为之。此术甚亡谓也。乃下诏禁止。”（《续资治通鉴》）
宋代官方认定假鍮即黄铜为极为无用之劣材，还会带来毁铜毁钱、伪冒真鍮或黄金等种种社会弊端，是因为炉甘石所炼仅为简单的二元黄铜，确实为极劣材。与青铜相比，黄铜不仅易生锈即耐腐蚀性差，且耐磨性、铸造性、韧性、硬度、强度等各方面皆不如青铜，这也是为何明嘉靖之前数千年，我国先人一直从未重视和使用黄铜的根本原因。
稍懂科学常识的就知道水果电池的两极通常分别是铜与锌，因为铜锌之间电极电位差较大。锌标准电极电位为-0.762V，很活跃，锡为-0.151V较不活跃，铜为+0.342V，很不活跃。相比铜锡合金，铜锌合金的电极电位差高出一倍多，更易产生电化学腐蚀。
即便明清时启用黄铜铸钱，也必须加入青铜之灵魂元素即铅与锡等，对极易锈蚀的二元黄铜进行性能改良。然其各项性能依然不如青铜，甚至一直到清末，世界各国比铁炮更安全耐用的高等级火炮，依然是由青铜铸造的，清代大量高等级铜器也多是青铜铸造的。即便时至今日，依然离不开耐腐蚀的青铜，且刚刚制作出来的青铜器也是金黄灿灿极为美观的，聂先生所谓“黄铜比青铜更美观，更耐腐蚀”，也是完全错误的说法。
拙作 《科检鉴伪“天眷”超大钱》中那枚聂先生亲自切开检测的赝品“天禧通宝”等一众所谓宋、辽、金时期的大花钱，使用的都是添加了铅、锡、铝、硅等元素以改良性能后的现代特殊黄铜，并非所谓鍮石钱。因为锌比锡要便宜十几倍，黄铜与青铜相比，有绝对的价格优势，因此也是古币等制假者最常使用的。

币尚不真，安能证史？！
　　“旧谱不载，前所未见”近十年间才大量出现的阴刻花纹大钱，仅因皆无真品鎏金宫钱为证，却唯有数量少得可怜的赝品阴刻花纹鎏金大钱为反证，必皆为臆造。拙作 《臆造类之阴刻花纹大花钱》已从文字、纹饰、工艺、材质、理论等各个方面实锤了此类钱币必为臆造。
还有人说：“契丹帝国建立后，经常从中原进口炉甘石，史籍中有多处记载。其进口的炉甘石即多用于铸造‘鍮石（黄铜）钱’，目的可能是用这种黄铜钱代替黄金钱去和中西亚各国贸易……鍮石钱不生铜锈……估计在当时，高档鍮石钱就完全是作为黄金钱使用的。”
其谬一：契丹帝国经常从中原进口炉甘石，绝对是无稽之谈。五代史、宋史、辽史、金史等所有一切正史中，甚至连“炉甘石”这三个字都没有，遑论进口及铸钱！
其谬二：若假鍮黄铜钱“不生铜锈”，明清所铸黄铜钱已加铅锡等改良耐腐蚀性，又为何生锈？普通黄铜耐腐蚀性远不及青铜，又如何能不生锈？！真鍮尚且为生锈之劣材“鍮石皆能生锈。不入用。”（《宋·端明集》），何况假鍮？！
其谬三：以世人皆知质劣且廉贱的人造假鍮铸造黄铜钱，冒充黄金钱与中西亚各国进行贸易，不怕被骂死吗？！若果有此事，中外史书也必皆会秉笔直书此千秋丑事。
其实，即便一直到明前的元代，所谓鍮石亦为天然真鍮，而非人皆轻贱的人造假鍮。
“唐制有青鍮石带。辽元皆用之。”（《明·物理小识》）
那些看到辽、金、元时有鍮石器，脑子里想到就是“珍贵无比”的劣贱铜锌合金，已中讹传之毒至深了。

六、独家解密：明前数千年之“黄”铜

明嘉靖时才明确把铜锌合金称为黄铜，此前数千年，从未有把铜锌合金称为黄铜的记录，明前史书中黄铜一词的真正含义都只是黄色的铜材或铜矿。
明前典籍中把一切铜或铜合金，皆称之为金或铜，并直观地仅依颜色而非如今人依所含元素，而有赤铜、黄铜、青黄铜或青铜、黑铜、白铜等称谓。
比如，新造或无锈之铜锡合金，因金黄灿灿而被古人称之为黄金或黄铜，后世今人却不顾其色本黄而称之为青铜；若金黄色铜器渐渐古旧而颜色暗淡，或遇有成色不足而颜色青灰黑暗之铜材，又会称之为青黄铜乃至青铜，诸如此类。以今人之思维模式，必难理解古人之语，乃至想当然地误解并讹传。
比如：
“古者金银铜铁总号为金。今别之以为四。古传黄铜、黄金。皆今之铜也”（《宋·续古今考》）
“铜色本黄。古钟鼎彝器。大抵皆黄铜耳。”（《宋陆游·老学庵笔记》）
可见，所谓的古代青铜鼎、青铜钱之类皆今人之称谓，古人皆依本色而称之为黄铜。
古之所有新造或无锈之含铅与锡之铜钱，皆依本色称之为黄铜钱。待黄铜钱日久年深因锈蚀包浆而颜色暗淡，又自然称之为青铜钱了。
比如：
“得新黄铜钱十余。”（《宋·陶朱新录》）
唐代杜甫有诗“恰有青铜三百钱”，这里的“青”仅指锈色，并非杜甫知道内里材质是铜锡铅合金。
再比如：
“綦母氏论钱曰。黄铜中方……铅为长男。锡为少妇。”（《宋·太平御览》）
此论钱中所说，也十分明确，所谓黄铜就是含有铅与锡成色金黄之铜材。
古时称铅为青铅、黑铅或黑锡，青，黑也。金代以前历代，极少有以青铅含量超高或成色极差的“青铜”铸钱。
“代州钱监杂青铜铸钱。钱色恶。类铁钱。民间盗铸。抵罪者众。朝廷患之。下尚书省议焕奏曰。钱宝纯用黄铜精治。之中濡以锡。若青铜可铸。历代何缘不用。”（《金史》）
此中所谓黄铜，就是成色极佳的金黄色含锡铜材，即铸造钱宝绝不能用含铅量高的劣材青铜，必须要完全只用成色极佳的黄铜，否则就会因铸钱利大而引起民间盗铸。宋时就因试以成色较差的青黄铜铸钱，尚引起民间盗铸而被迫下诏“罢铸青黄铜钱……盗铸乃止。”（《宋史》）费多利少，则私铸自息。
因锡贵于铅（今约二十倍），但凡国力强盛时，所铸铜钱含铅量就低；但凡国力衰弱时，所铸铜钱含铅量就高。青铅含量越高，铜材成色就越发青灰黑暗，即是古之所谓色恶之青黄铜或青铜。
古时常把锡和铅合并统称为锡，或分别称为白锡与黑锡等，故而，含铅量偏高、成色很差的铜钱，称为青铜夹锡钱。亦有于铁钱夹锡者，称夹锡铁钱。
比如，北宋末年，最后出现的是夹锡钱：
“夹锡钱最后出。宋之钱法至是而坏。”（《宋史》）
“（夹锡钱）每缗用铜八斤。黑锡半之（四斤）。白锡又半之（二斤）……置监已。而所铸钱。青铜夹锡。脆恶易毁。罢之……徽宗曰。夹锡钱之害。甚于当十。宜速正之。”（《宋史》）
“辽夏以铁钱为兵器。若杂以铅锡。则脆而不可用……铸当二夹锡鐡钱。”（《通鉴续编》）
宋代夹锡钱到底是铜钱还是铁钱的不休争“论”，亦可以休矣。
太多人误以为古之所谓黄铜必定是铜锌合金、白铜必定是镍铜合金……，且皆鹦鹉学舌、以讹传讹。古时称锡为白锡，当青铜中的锡含量偏高均值一倍以上达百分之十几时，因其色白而称白铜，所铸铜钱如某些隋五铢或唐开元之类则称白铜钱。白铜又常做车马兵戈的装饰等，特别是古代铜镜是所有青铜器种类中锡含量最高的，故而存世古镜常为银亮水银古。另外，还有一种白铜即砷铜合金出现也很早，但因性能差、挥发渐变不稳定、生产中的安全性等多种原因而被青铜淘汰，与偶然性的铜锌合金一样，中原亦仅有几例零星发现。而镍白铜出现较晚，皆因“炼法甚繁”而成本极高，其规模化点炼使用也是明代之后的事了。
古人不仅依颜色称黄色铜材为黄铜，亦称黄色铜矿为黄铜，其它赤铜、黑铜、白铜等，皆复如是。
比如：
“采仪州竹尖岭黄铜。置博济监。铸大钱。”（《宋史》）
古人如此，今人亦复如是，皆依颜色称黄色铜矿为黄铜矿、黄色铁矿为黄铁矿。比如：黄铜矿乃铜铁硫化物CuFeS 2；黄铁矿，二硫化铁FeS2。“黄”皆仅指矿石为金黄色。二者皆鍮石，皆因金黄色，似金而非金，俗称愚人金。
人云亦云地讹传宋、辽、金时乃至历代有以鍮石（黄铜）铸钱者，何其谬也。事实胜于雄辩：全国海量来源可靠的、明嘉靖前的钱币中，绝无一例铜锌黄铜钱。

七、鍮石钱，皆讹也！

明清的黄铜钱，都不会被称为鍮石钱；而那些被假托或讹称为鍮石钱者，必所谓明前黄铜钱。皆因世人大多知道：明前历代官方从未有炼制黄铜以铸币之事，故而只能假托于鍮石为其“明”前赝品黄铜钱背书。详见拙作 《科检辨伪“天眷”超大钱》一文。
明前历代，既无真鍮石钱，亦无假鍮黄铜钱，世间本无鍮石钱！世人错解讹传鍮石为铜锌之黄铜，世间就有了讹传的鍮石钱。其中，或有错认钱币材质为黄铜者，或有误认现代黄铜赝品钱为明前真钱者，不一而足。
黄铜乃人造假鍮，明前曾为世人所鄙弃轻贱，却有藏家谓之为皇家祭祀祖宗天地最珍贵之物，或谓跨越近千年的“历朝历代每逢改元”，皆专门以劣贱的人造假鍮黄铜铸制皇家祭祀大钱，岂非故意贱辱祖宗、忤逆天地？！此等谬说，史皆无稽且“旧谱不载，前所未见”，实在太过于荒唐。
若谓某钱币为明代以前的鍮石钱或黄铜钱，几可断言：若非错认，即为赝品，皆讹也。种种错认皆因误信鍮石乃铜锌合金即黄铜之谬说：或把现代黄铜赝品错认为鍮石钱；或本非黄铜钱，却错认材质误以为黄铜，进而假托为鍮石钱。比如，或因赝品铜鎏金钱内材多为现代铜锌合金，故而有人在分不清真伪的情况下，把毫不含锌的真品在内的一切铜鎏金钱皆称为鍮石钱。
如下图泰和重宝铜鎏金宫钱之类，真品绝不含丝毫之锌，既有错认为银鎏金者，亦有错认为鍮石（铜锌合金）钱者，不一而足。

笔者所言皆基于多年来上手藏品皆应检必检而来，若有不信此说者，请拿着自己的所谓鍮石钱去问问光谱仪！
　　再发两枚赝品鎏金泰和重宝，稍加对比即可知：鎏金钱真品与赝品皆特征分明、如老幼般一眼可辨！
综上所述，天然鍮石并非所讹传的天然含锌之铜材，不可火烧及铸币，而明嘉靖前炉甘石矿炼所成铜锌合金被称为人造假鍮而非称黄铜，明前所称黄铜仅指黄色的铜材或铜矿。鍮与假鍮，二者材虽完全不同，却皆为廉贱之劣材，且咸无铸币的记载与发现。鍮石钱，讹传也！

辽金宫藏 草撰

辛丑年 霜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