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屋

绿林积雪

　　有一种乡愁，叫做回家过年；有一种幸福，叫做过年团圆；世界上最美的风景都不及回家的路。

岁月荏苒，春节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回家乡老屋看看的心情也越发迫切，尽管父母亲已远在天堂，但童年的记忆却充斥着脑海。小时候总是眺望远方，长大后却时刻思念家乡，而且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之情越是深入骨髓，或许是想家了，又或许是太想念曾经养育自己且已远去的双亲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最想的还是生我养我的那个家。每每梦回故乡，总是梦到在家乡的小路、庭院、小屋嬉戏蹦跳打闹或黏着奶奶叨舌学话的样子，可见对于家的思念是年代越久远，体会越深刻！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徘徊许久的我，在这一天终于踏上了回乡路，回到了生我养我陪我度过童年的老屋。小时候上学路过村口，看到的坐成一排谈天说地的老人如今都不在了，村口再也没有昔日的热闹，我们已经长大变老，他们已经逝去，路还是那条路，屋还是那些屋，树还是那棵树，只是走在路上和坐在屋里的人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就像很多事，一旦开始就回不去了。

老院老屋无人居住年久失修，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酸楚之情涌上心头，泪水已然模糊了双目。遥想当年，位于村西头的我们这个大家族，近百口人挤在一个长不足二十五米宽不足二十米大杂院里，一到饭时孩妈老小那个吵杂劲，别提有多热闹了。因为人多拥挤，久而久之，村民把我们这个大杂院叫成了“小院”，一提“西头小院”都知道指的是我们这个家族。斗转星移，才短短三十多年，已然物是人非，人去屋空，“大南房、过亭、大北房、偏院、小楼、低窑、碹窑、小房”等等这些叫了几代人的房屋名称，还在记忆中徘徊停留，可里面曾经居住过的人，走的走，分的分，不是驾鹤西去，就是另择良居，曾经人声沸腾拥挤不堪的“小院”，变成了现在的“空院”，空空的厨房不见炊烟升起，再也没有晨光中、夕阳下端着饭碗边吃边拉家长的人了。想想好凄凉，人这一辈子太短，短的来不及细算，童年不知不觉没了，青春不知不觉也没了，而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好像也消失不见了，跌跌撞撞近六十年，养育之恩已报，抚育之责已尽，到了这把年纪，自己就是屋檐，再也不能也找不到躲避风雨的地方了。我本喜欢清净安静，而不是凄凉，可看到这副场景，咋能不潸然泪下，可能真的是老了！

空旷的院落鸦雀无声，令人伤感使人心酸，但却给我一种莫名的心安，也许这就是老屋的魅力所在。老屋给过我太多太多的温暖，即使离开很久，它也不会感受到寂寞，因为我们把童年得喜怒哀乐深深的渗进了它的土壤、浸透了它的全身。记得小时候盘腿坐在炕上的奶奶，念叨完“狼打锤，狗烧火，毛驴上炕捏窝窝，一捏捏下七八个，你一个来我一个，还给大哥留一个……”的民谣后，总还会不厌其烦地对我讲：老房子是有灵气的，只要有人住就不会倒下，要是没人住了，它就会归于天地，任岁月洗涤，但几代人在此凝聚起来的灵气永远不会散，会保佑子孙后代永远幸福安康。此时，我心安踏实的底气也许就是来自于这种灵气的力量！

十几年来，每逢新春佳节来临，我都会把手机下载的由中央民族交响乐团演奏的那首《春节序曲》反复播放，每次听到这个音乐，总感觉自己好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可又记不起究竟是什么。面对空旷的老屋，我又把这首优美欢快、怀旧感实足的乐曲播放了出来，当乐曲响起的瞬间，不知为何记忆突然开了闸，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万千思绪涌上心头。闭紧双目张开双臂，童年的桩桩件件往事仿佛瞬间被揽入怀中，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看着熟悉的画面，听着怀旧的音乐，不由得鼻子酸酸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或许是觉得小时候太温馨，又或许是太想父母亲的身影了，可惜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房屋虽破能挡风雨，物质虽贫可御风寒，这里曾经欢声笑语，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时光流逝永不回头，如果能回到从前，如果能让父母永远活着，我愿意放弃所有，也愿意永不长大，哪怕是守着清贫的日子，过着衣衫褴褛的艰辛生活，都不后悔。人生的旅程走了一多半才明白，原来我们的幸福是在起跑线上。

躺在老屋的土炕上，多希望一觉醒来，炕头放着新衣，窗户外一片雪白，窗玻璃结满冰花，美的像一幅画，父亲在院子里扫雪，母亲喊我快起来，穿新衣吃扁食（饺子）过大年，然后我告诉妈妈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我，穿着母亲做的新鞋新帽新衣裳，跑遍了全村的大街小巷，上衣兜里揣满了给长辈磕头拜年获得的糖块瓜子奖赏，下裤兜中塞满了路上捡来的未爆小鞭，心里美的乐嗞嗞，快到家的拐角处，看到中年的父亲在等童年的我回家……”。那时的人家都穷，可穷有穷的乐呵，人人盼过年，年味浓的令人窒息，穿新衣吃好的，一顿全白面饺子，一盘豆芽拌粉条，一碟儿猪头肉，就能吃出现在满汉全席的味道！小时候真好，晚上七八点就睡觉，一直睡到天亮，没有噩梦，没有迷茫，没有想念的人，也没有躺着躺着就掉下的泪……，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真是好傻，竟然盼望长大！多希望某天醒来，回到小时候，眼中的母亲没有白发、父亲没有皱纹，他们还是那么年轻英俊，我还是堆雪人的小孩。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怀念小时候，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现在笑着笑着就哭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等！等将来、等不忙、等下次、等有条件、等有钱……，可是到头来，等来的却都是遗憾！现在才发现人这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不都是物质，而是还有这又破又旧的老屋，因为它承载了太多儿时的记忆，它给我们留下的是哪份无忧无虑的童年，还有那日思夜想的亲人。当你回到家乡回到老屋，你会发现其实自己一直思念的不是家乡，而是回不去的童年和年轻时的父母亲，当你穿过历经沧桑的大门，多么希望院子里父亲还在扫雪，母亲还在准备年夜饭啊！

锈锁残门久不开，

灰砖小径覆干苔。

无名枯草连空院，

一股心酸入眼来。

犹记当年烧土炕，

也曾几度点锅台。

如今不见亲人影，

故里情怀只剩哀。

岁月的洪流，卷走了青春卷走了年华，剩下的只是一个被岁月刻下累累伤痕的躯壳和一颗沧桑的心。小时候虽然没有高科技，但那种浓厚的亲情感很有人情味，而现在住着高楼大厦，变着花样吃着各种美味，好像一夜之间男女老少都变成了低头族，聚在一起唠个家常都成了一种奢望，各自捧个手机自娱自乐，总以为自己还年轻，而忽略了岁月的脚步，当身边的一道道风景变成了回忆，却忽然发现，风景依然在，人已非少年，愿大家且行且珍惜，过好每一天。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只愿老屋还在，儿孙后代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