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年 礼 物

尘之埃

　　一碗水是个很诗意的名字，一只碗里盛了连绵群山之水，水里映照着日月天光星辰碧空白云。

　　南方的冬天没有萧瑟的颓态，只让太阳温暖起来，让时光缓慢起来，仿佛经过三个季节的匆忙，在这一季节休养生息，酝酿又一次轮转的风生水起。

　　冬天清晨的一碗水，以远胜城市的寒冷，让我们感知冬季之主在这群山之间逗留盘庚的痕迹。

　　草木凝霜，白愈白，彩愈彩，平添银装素裹、相得益彰的妖娆。

　　水洼覆冰，柔软的水成为擎在手里通透的有形体，折射阳光灼目的光芒。

　　时间打磨，世事历练，没有修饰，天真烂漫率性而为的童年早已经退隐在岁月的深处，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不老的童年，只要欢乐激发，就会忘形而出。山里人向往大海，南方人惊艳霜雪。一群成年人，只为一块冰，也能欢呼雀跃。

　　用钟表记录时间，把日子一天天从日历中撕去，但在一碗水，我们走过冬日早晨霜白日光潮湿的旷野，我们看见白脸的牛三三两两在绿草斑驳的草地上悠然摇尾，那时候的光阴，就是静谧的画卷，一幅幅从眼前淌过，定格在记忆里。

　　护林站旁有大片的棠梨，蜿蜒的流溪分隔成坡的这边和那边，高处是牛羊的天地，独立的一颗棠梨特立独行，凛冬里片叶无存的枝丫上，挂满了成串的紫红棠梨，天蓝，山静，牛群无声，风景绝然。

　　树生于泥土，美的纯朴壮丽。枝叶繁茂，林木青翠，玉树临风，树影婆娑，站在一碗水冬季的棠梨树，虽无绿叶披挂，却用恣意舒展的风骨，无惧装饰的满满自信，独树一帜，凌霜站出绝世的婀娜和妩媚。

　　冬天的溪水清澈宁静，融了满溪若阳光，若无声一般穿过棠梨林，把风情流淌得粼粼熠熠，炫人眼目。水无语，却最留人。溪畔的平缓草地，倚着棠梨树，是最好的午餐地。现代科技，只一捧清溪水，就让旷野里也升腾起了白米饭的芳香。幕天席地，风景壮阔，这样的午餐何其奢华！

　　我们穿过棠梨树林，多数树木尚保持着沉默酝酿的姿态，铁刺狰狞，枝干黑凛凛，那沸腾前的整肃萧杀，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春暖花开之后棠梨花开的盛大。也有性急的极少数，已经迫不及待披上疏淡的绿装，柔嫩的新叶在正午的日头下，象一面面袖珍小镜，晃荡着耀眼的光芒。偶然间杂其中的山里红，犹如寂寂时空中的点点星火，红的名副其实，红的如宝石一样媚惑人心。

　　高低相依，苦乐毗连，有坦途上的悠然快乐，就有陡坡上的艰难跋涉。棠梨渐无，艳阳高照，不做回头打算的路线设计，走走停停，玩玩乐乐，鼓励着，等待着，走得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天道酬勤，地道酬德，人道酬诚。心向山林，为乐而行，怀着随遇而欢的心，我们穿过棠梨林，走过戏称的绝望坡，在群山环连的邂逅了踯躅未去的雪。

　　南方人见雪，甚少有人可以保持矜持，那份被岁月一层一层裹紧深藏的童真，仿若野马脱缰，呼啸而出。积雪中还伫立着前人堆的小雪人，七手八脚，装上弯弯双眼，捏上可爱招风耳，系上红围巾，带上小帽子，雪娃娃憨态可掬，一群成年人返老归童。

　　一碗水是个很哲理的地方，一碗水里收纳了繁花和硕果，还有生生不息的春夏秋冬四季风光。 山外世事碌碌，四时混沌，朝暮旦夕。山里岁月寂寂，季节清晰，昼夜泾渭。一碗水的山水林草木冰雪，都以不同的姿态，分星擘两，细说光阴的形象。

　　文学家余秋雨说，世间真正温煦的美色，都熨贴着大地，潜伏在深谷。诚不欺也。新年伊始，我们走进一碗水，没有看见雪落，却看见落雪的洁白剔透，听见雪融的噼啪和嘀嗒，那是美妙的风调雨顺声音。

　　瑞雪兆丰年，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自今而后，季绥时祺，流年吉祥，生活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