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元旦前后,各类媒体商家都铺天盖地的宣传什么新年啦!跨年有礼啦!限时抢购啦!芸芸众众似乎要抢了我们国人真正的新年。</p><p class="ql-block"> 让思绪倒退几十年,儿时无与伦比的新年。</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我们是不把阳历年当年的,在我们心目中只有春节才是年。现在想这应该与物质匮乏有关,更重要的还是观念问题。对于小孩子来说,春节就是一个可以吃好饭,穿新衣,串亲戚,痛痛快快玩几天的节日,当然还有许多的热闹和神秘。</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往往是一进腊月,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可大人们总是发出深沉的感叹,他们似乎不太愿意过年。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了。我想我的长辈们之所以对过年有所感慨,一是因为过年意味着一笔开支,而拮据的生活经不起这笔开支,二是飞速流逝的时间对他们构成的巨大压力。小孩子可以兴奋地说:过了年,我又长大了一岁;而老人们则叹息:嗨,又老了一岁。</p> <p class="ql-block"> 腊月初八,是盼年的第一站。这一天要熬腊八粥,所谓的粥,在我们这里大多是一锅粘稠的小米饭。金黄的小米粥在锅里翻滚着,鼓起无数的气泡,浓浓的香气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捧着大碗的我焦急地等待着,鼻尖上挂着清鼻涕,为了抵抗寒冷,不停地蹦跳着,虽然寒冷,但心中充满了欢乐。</p><p class="ql-block"> 过了腊八再熬半月,就到了祭灶日。我们这里也把祭灶日叫做小年,过得比较认真。大清早母亲就把面和上,把满满一盆面放在灶台上,好让灶台的温度能让面发的更开。</p><p class="ql-block"> 傍晚母亲开始烙祭灶馍了,我把锅台烧的通红,不大一会儿母亲就烙出来几十个祭灶馍,祭灶馍很讲究,个头不大,两面沾有芝麻,因为火大,所以烙出的祭灶馍两面金黄,里面发虚。祭灶是有仪式的,案板上一般会有三样贡品:一是把谷子杆剪成一寸多长的小段,用精致的大盘子装起来,说是灶王爷坐骑的草料,灶王爷的坐骑吃了这些用精致盘子装的草料好有力气驮灶王爷上天去;二是把烙好的祭灶馍整齐码好摆三摞,说是灶王爷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回路上的干粮;三是买来的芝麻糖,这件贡品最有趣,其意大概是让即将上天汇报工作的灶王爷尝点甜头,嘴巴甜,在上帝面前也就多说好话了。然后一家老小一众磕头拜灶,就算祭灶完毕。</p><p class="ql-block"> 祭完了灶,就换上一张新的灶王爷画像,所谓灶王爷,其实就是一张农历的年历表,一般都是拙劣的木版印刷,印在最廉价的白纸上。左边印着一个小方脸、生着三绺胡须的人,右边是一个圆脸的女人,一猜就知道是他的太太。这张灶王爷当年我就感到有矛盾之处,其一就是他整年累月地守着锅灶边,受着烟熏火燎,肯定是个黑脸的汉子,但相反的是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却生性白白净净。现在来想应该是那时候印刷术有限,另外是刻板印刷只能勾刻出画面的线条吧。灶王爷像上大都还印有这一年的日历,上面有“一家之主”等文字,以表明灶神的地位。两旁还有“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以保佑全家老小的平安。</p><p class="ql-block"> 过了辞灶日,春节就迫在眉睫了。但在孩子的感觉里,这段时间还是很漫长。</p> <p class="ql-block"> 一年级的课本里有这样一则《春节童谣》,但是和我们这里的过年曲儿多少有些差异:</p><p class="ql-block">小孩小孩你别馋,</p><p class="ql-block">过了腊八就是年。</p><p class="ql-block">腊八粥,喝几天, </p><p class="ql-block">哩哩啦啦二十三。</p><p class="ql-block"> 二十三,糖瓜粘。 </p><p class="ql-block">二十四,扫房日。 </p><p class="ql-block">二十五,磨豆腐。 </p><p class="ql-block">二十六,去买肉。</p><p class="ql-block">二十七,宰公鸡。</p><p class="ql-block">二十八,把面发。</p><p class="ql-block">二十九,蒸馒头。</p><p class="ql-block">三十晚上熬一宿,</p><p class="ql-block">初一初二满街走。</p><p class="ql-block"> 终于熬到了除夕,那时候不但没有电视,连电都没有,吃过晚饭后还是先睡觉。睡到五更时就被母亲叫起来,那时候我心里一百个不想早起,即使现在也不愿意,但是头天晚上母亲已经反复地叮嘱过了,过年了得听话,千万不能说出不吉利的话,不能不高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朦朦胧胧骨碌起来穿上新衣,只感觉特别寒冷,牙齿嘚嘚地打战。家里堂屋前的蜡烛已经点燃,火苗颤抖不止,照耀得先人牌位闪闪发光,好像活了一样。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和父亲把柏枝点燃,柏枝噼啵作响,把院子照的通红,这时才有些暖意。母亲则在厨房里准备新年的第一餐。这时候绝对不许高声说话,即便是平日里脾气不好的家长,此时也是柔声细语。做年饭要烧最好的草,棉花柴或者豆秸。母亲说,新年头起烧花柴,出刀才,烧豆秸,出秀才。秀才嘛,是知识分子,有学问的人,但刀才是什么,母亲也解说不清。大概也是个很好的职业,譬如武将什么的,反正不会是屠户或者是刽子手。年饭熟了,母亲会盛十几碗,分三处祭拜,大概记得,一处祭拜天地,一处祭拜灶神,一处祭拜祖宗。我和父亲则举着早就绑好了鞭炮的竿子只等母亲祭拜结束把鞭炮点燃。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母亲完成了他的祭祀天地神灵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仪式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活人们的庆典了。在吃头顿饭之前,晚辈们要给长辈磕头,而长辈们早已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了。我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报告着被磕者:给爷爷磕头,给奶奶磕头,给二爷磕头,给二娘磕头……长辈们响亮地说着:不用磕了,吃饭吧!晚辈们磕了头,长辈们照例要给一点磕头钱,二块或是五块,这已经让我们兴奋得想雀跃了。</p> <p class="ql-block"> 中午要吃饺子,那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次饺子,所以感觉饺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以至于现在我也特别喜欢吃饺子。饺子是包进了钱的,我家原来一直包清朝时的铜钱,但包了铜钱的饺子有一股浓烈的铜锈气,无法下咽,等于浪费了一个珍贵的饺子,后来就改用硬币了。现在想起来,那硬币也脏得厉害,但当时我们根本想不到这样奢侈的问题。我们盼望着能从饺子里吃出一个硬币,这是归自己所有的财产啊,至于吃到带钱饺子的吉利,孩子们并不在意。</p> <p class="ql-block"> 现在,如果愿意,饺子可以天天吃,没有了吃的吸引,过年的兴趣就去了大半,人到中年,更感到时光的难留。没有美食的诱惑、没有神秘的气氛、没有纯洁的童心,就没有过年的乐趣。我们所怀念的那种过年,现在的孩子不感兴趣,他们自有他们欢乐的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