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㈠

薛岷

甘肃的好朋友来海口猫冬了，联系我见个面，在等待她的同时听一会儿书，当听到康辉在朗读者中，给观众拿出一张自己和母亲拼接在一起的照片时，我泪目了不仅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的妈妈47岁就走了，那时候我刚刚21周岁，弟弟18，妹妹15。

我属于那种记事特别早，但懂事不早的孩子，好多事情是从大人的交谈中知道的，但是对事情的理解一直比同龄人落后。

关于妈妈的许多事情是通过妈妈和别人交谈或者舅舅们的口述知道的。

母亲出生在山东清河县，她的爷爷是清河县的县令，她的奶奶是刘墉的后代，当时妈妈自豪的和我说过，她家大门口有下马桩，过往的官员都是要下马，牵着马走过去的。

太姥姥是这个大家庭的总管。

从妈妈的描述中，我想象太姥姥应该像红楼梦里的老祖宗一样慈祥而又威严。

妈妈九岁的时候我姥姥去世，没过几年，太姥姥也离开了她。

当时我姥爷在济南，有煤矿，有工厂。妈妈来到济南的时候，姥爷已经取了二房，而且生了几个孩子，我妈进门就是看孩子的。

也许是门里出身吧，我妈特别聪明，能歌善舞，而且学习成绩很好，因为家庭需要她看孩子，所以姥姥不想让她上学，每天安排织毛衣干家务，并叫着我妈的名字扬言：“你再能也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手心，要不咱走着看”？，用我妈的话说，不让我上，我偏上，我一边上课，手在课桌下面一边织毛衣两不耽误。

最终我妈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国农业大学，那时候校址在东北，校长是已经去世的王震副总理。

记得家里相册有一张照片是我妈在上大学的时候照的，穿着连衣裙，扎着麻花辫，辫子上还有蝴蝶结和许多同学在修东方红拖拉机，漂亮而且充满活力。

后来响应党的号召到了惠民地区垦利建设兵团。认识了我爸爸，一个家住博兴县城，可以说家里一贫如洗的农村穷小子。

当我妈跟着爸爸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引起了全村人们的围观。

高个子、白皮肤、大眼睛、长辫子，这样一个女孩儿走进62年的农村，想想是多么的耀眼。

后来，姑姑曾经和我说，我妈是穿着荷叶边的白衬衣，蓝色裤子，脚上穿着牛皮凉鞋回家的。

奶奶家是这样的，进门有一个水缸，靠房子的东边一溜土炕，接着一个烧柴火的灶台，一张抽屉坏来的桌子配两把椅子。我妈悄悄的问爸爸，你家的东西都放哪里了？让我爸哭笑不得，这个富裕家庭长大的女孩，怎能体会到农村的贫穷。

家庭出身的悬殊并没有影响他们和睦的相处，一年后我出生了，可好景不长，在我九个月的时候灾难降临了。

那一天爸爸和一位叔叔赶着马车去拉水回来的路上，马听到一声巨响，受到惊吓，四处乱跑。当时一直很温顺的马任凭爸爸怎么呐喊，甩鞭子都控制不住，爸爸急忙把那位叔叔推下了马车，叔叔得救了。

完全可以跳车的爸爸怕惊了的马伤着别人，一直紧拉着缰绳，鞋子磨破了，脚后跟磨没了，直到人仰马翻连马带车压到了他的身上，夺去了他年纪27岁的生命。

垦利建设兵团给了爸最高的荣誉，用当时最好的木材给爸爸做的棺材，几十个年轻人轮流抬棺，从垦利几十公里步行将我爸送回了老家博兴县北关村。爸爸回家的那天，村长带着全村人到村口迎接，特别是当乡亲们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穿着孝服的妈妈和不满周岁的我时，更加悲痛一片哭泣声。从此我成了善良的乡亲们共同疼爱的宝贝。

爸爸带着不舍走了，妈妈的天塌了，怀抱着不到一岁的我，目光痴呆，神志不醒，不可终日。家里人怕她寻短见轮流值班陪在她身边。

爷爷一天白了头，奶奶几乎哭瞎了眼。爸爸是老大，下面还有大叔、姑姑、小叔。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家沉浸在悲痛之中……

逝者安息，活着的生活还要继续，单位为了家人能照顾我们母女，便将妈妈从兵团调到了博兴区医院工作，我妈是理科出身，阿司匹林都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利用扎实的文化基础，经过多年刻苦钻研医术， 考取了处方权，取得了医师证书。成了一名医术高超救死扶伤的合格医生。

这是妈妈到医院上班后带我拍的照片，此时的妈妈已经洗尽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