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手</p><p class="ql-block"> 钱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忆中总有些事情挥不去抹不掉,尤其是父亲为我做的点点滴滴,常在脑海中滞留,随着年岁的増加,越来越清晰。在我心目中,父亲的手很大,用手撑起了我们温暖的家;在我心目中,父亲的手很忙碌,从呱呱落地的婴儿开始,默默守护我的成长;在我心目中,父亲的手很有力,在困难面前从不退缩畏惧,即使冒着危险也在所不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中,青年时的父亲梳着一个三七开头,头发乌黒发亮,脸上总含着宽厚的微笑,是个善良温和的人。那时的父亲是一名海员,长年累月漂洋在外,而我哪懂得父亲的艰辛,只盼望着他航海回来,给我带好吃的,缠着他陪我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我,特别渴望有一只风筝,就照着手工课本,找来几根芦苇杆子和纸捣鼓着。父亲看到了嘿嘿一笑说:“你这个鹞子是飞不起来的,杆子太粗,爸爸给你扎一个蝴蝶鹞。"一旁忙活农活的母亲埋怨着:“你倒有空的,难得回来一趟,家里活多着呢,别跟小孩子瞎胡闹。父亲笑眯眯地说“花不了多少时间”。父亲有一双巧手,他找来了工具和竹片,给我做风筝,只见他麻利地将竹片劈成竹篾,劈得又细又轻,用沙皮打磨光滑后,在煤球炉上轻轻熏烤一下,弯成蝴蝶的一侧的翅膀骨架,绑上细铁丝固定形状,再制另一半后,又叠扎成蝶状,再弯两个小小的椭圆,捆扎在蝶身下面当脚,又剪开粉红的纸糊上,最后用一团尼龙丝线扎在风筝底部,蝴蝶风筝完工了。我和妹妹欢呼着催着父亲一起去放风筝。我永远记得那次放风筝的情景,故乡的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麦苗,瓦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父亲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拿着线绳,迎着风奔跑着,我和妹妹仰着头追风筝,父亲也开心地笑了。父亲还手把手教我放风筝,这时我看到他手背上有些红肿,原来父亲被竹篾扎破了手。我问父亲“疼吗?”父亲摸着我的头说:“爸爸的皮厚,不疼的。父亲的手长年劳作,闲不下来,手上有很多茧子,他眼里总有干不完的活。</p><p class="ql-block">母亲说父亲的手是铁手,什么也不怕。滚烫的炖蛋怎么从热锅里端出来,这事只能有父亲能做。只见父亲一伸手,碗就稳稳地端在了手中,还能不紧不慢地把碗放灶台上。靠父亲勤劳的双手,我家87年盖起二层楼房,在村里是头几家,很多铺地平、造走廊栏杆、磨石子的活,都是父亲利用航海归来间隙,亲手打造的。妈妈说我家造好房子,全家只剩2毛钱,父亲为了省钱,还花2小时多从浦西单位骑自行车回到我的老家一一东海之滨的小村。秋风中,故乡的稻子成熟了,田野遍地一片金黄。父亲蹲下身子右手拿着镰刀,左手一挥一大把稻子就抓在手中,右手顺势一割非常娴熟,又继续去抓去割,最后捆扎稻垛,托举装上劳动车,弓着身子运回打谷场。全靠父亲粗壮有力的“铁手、铁胳膊、铁腰板”。父亲的手还有绝活,液化气灶头打不出火来,自行车链条、轮胎坏了,这种急事,只要经他手总能修好,就免不了乡亲邻里请他帮忙,父亲也总是随叫随到,好像永远闲不下来。</p><p class="ql-block"><br></p> 父亲的手还能操持一个大大的方向盘。90年代后期,父亲的职业由渔业公司海员转岗成了一名市政公司开搅拌车的卡车司机。炎热的夏日,伴随着一股股热浪来袭,柏油马路快要化开来了,搅拌车传出轰隆隆的马达声,父亲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衣服,皮肤被晒成了黝黑。父亲开搅拌车的工作很辛苦,常常是凌晨3、4点要驱车输送混凝土到工地。冬天的夜晚,有时一车土卸货要等到半夜,父亲只能裹上棉袄在车上打个盹,经常风餐露宿,还抽上了烟。无数的黑夜里,父亲就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头一亮一暗,他的指甲不知啥时候染成了棕黄色。长年累月,父亲落下了胃病的根子。两年前,父亲得了严重的病,做了五分之四以上切除手术,受了不少的折磨,当时我真感觉天要塌下来了。术后,父亲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引流管还流淌着汩汩的血水,鼻腔插了胃管导出的都是发黑的血,他费力地挪动着那只虚弱的手,指着胸口嗫曘着“痛、痛",我生平第一次听到父亲说痛,自己又不能替父亲减少点痛苦,心里一阵阵地酸楚,我为自己没有早点带父亲检查身体而愧疚。我默默地只能陪伴、守护着,看着那一瓶瓶缓缓滴落的药液输入父亲的手里,我握着父亲那双饱经风霜的手,粗糙干瘦、青筋暴露、像是失去水分的树皮,泪水一股脑儿涌了出来。<br><br>现在的父亲,身体渐渐硬朗起来了,但人还是消瘦,体重只有百来多斤,两鬓已经花白,模样苍老了许多。但他为了支持我的小家和工作,照旧每天下午开车帮我接孩子放学回家。今年五月,父亲肠镜检查出有一块小息肉,医生说得住院摘除。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父亲,在是否需要打麻药一事上,他坚決不打麻药。同病房的七ハ个病人都打麻药,所以我有些担心,想劝他用麻药。他说:“怕什么又不会痛死的,你看电视里,那些解放军战土,一把刀插进去都能自己拔出来,子弹把腿打烂了,都没事。”我说:爸,这是演员演戏呢。他激动地说道:“战争年代真是这样的,我们这代人赶上了好时代,中国变得强大起来了,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好了,我感到很幸福很满足了!更何況现在医疗水平好了,我一点也不怕!<br><br>从小到大,父亲身上那种无边无际的精神力量,可以蔓延和渗透到我成年之后的日子里,就像我在此时此刻,无限追忆着我和父亲共有的值得回味的人生经历。春风里,有父亲带我放风筝的画面;夏日里,有父亲劳作洒下的汗水,秋风中,有父亲挥起刀收获的画面;冬日里,有父亲温暖的手为我驱寒。一生要强的爸爸,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余生,我会牵起你的手,一起走过每个春夏秋冬!<br><br> <p class="ql-block">grace,朗诵爱好者,大学期间曾担任校广播台播音员,愿用自己的声音传递世间的真、善、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