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日,一篇《致敬乐瑞夫教授》的文章重新又打动了我的心弦,因为乐瑞夫是我至亲的小舅。20多年过去了,又见到当年他学生写的回忆录以后,还是掩饰不住深藏内心深处的伤痛和惋惜,想用此文来表达对小舅的怀念和敬意。那篇文章“自述了一位莘莘学子在恩师的教导下,学业辅成后,在军队的各个领域成就斐然,多年后带着荣誉与成绩怀着敬佩与感恩之心,重回母校,寻找当年的恩师乐瑞夫教授。哪知天人以隔,当年许下的诺言与约定己无法兑现,而痛心地留下了深深的遗憾……”读来令人感慨。</p><p class="ql-block"> 以前也读过此类怀念我舅乐瑞夫教授的文章,阅后总有些伤感,毕竟小舅英年早逝,患病之时,正带着研究生班即将毕业的40多位学生,而急切地需要他的指导与教诲。现在又有人从网上发布了此类新写的文章,读罢感慨万千,不思量,自难忘。</p><p class="ql-block"> 小舅离开我们己有22个年头了,22年前的今天,(99年元旦前)回沪治疗,在四川南路的家中还相聚在一起,尽管沉疴在身,依旧很坦然的以他渊博的学识,以他作为军队派出的高级学者在米国进修的履历及从军近40年的经历,同我们谈论国际、国家、军事,生活以及回答我们提出的各种问题。相处在一起,他是我们的长辈,却又像是我们的兄长。同在一个屋檐下,谈天说地,随和而亲切。</p><p class="ql-block"> 30余年来,同小舅无数次的相聚,一同重返故里,一同去外滩,去书店、逛街、游泳、看电影,有太多的交集。而这回却是最后的相聚。元旦过后,小舅要回洛阳了,而我与小舅的诀别竟是在不经意间,在楼梯口,像往常一样,小舅上楼睡觉,分别之际也没说上什么话。(其实要说的平时都说了)第二天清早我要赶去市郊上班,而后小舅去新客站乘火车回学院。没想到这次竟成了生死别离,或许应验了小舅经常会在信函所说的“生死离别寻常事”。看淡了生死,而显得随随便便,平平常常。</p><p class="ql-block"> 往后的日子里接到小舅的电话,我总会急切地先问道“小舅,你好吗”。此时小舅已休养在家,每天都在学院内散散步。</p><p class="ql-block">再往后,小舅病重……。</p><p class="ql-block"> 我们4个外甥同小舅结成的情谊或许从小生长在一起的原因。我母亲比小舅大16、17岁左右,对小舅很好。小舅十分依恋我母亲。就像我们一样对母亲的依恋。</p><p class="ql-block"> 小舅16岁时因学业优秀,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塞北张家口的军事学院,当时国家正面临三年的自然灾害,吃不饱,穿不暖。而他在塞北的那一段经历,当时人小,我没有很清晰的记忆。直到以后,小舅同我姐谈起,一生中也曾吃过很多苦。我猜想到当时在塞北的那一段当兵时期的艰苦生活,怕家里人的担忧,从不告诉家里。还有文革期间对知识份子的迫害,在湖北襄樊干校农场劳动的历程。而当时留给我唯一的记忆,就是当兵离家之际,在人民路福建路口中心小学马路傍,我们全家都去送行,小舅站在车里,从窗口望着我们,我嚷嚷地要求小舅把他做的一艘游艇给我。那时小舅喜欢做航模。这样的场景许多年后还很清晣地映在我的脑海中。</p><p class="ql-block"> 小舅去天寒地冻的张垣后,始终记得我们4位外甥。他用自己菲薄的津贴给我们订阅了书籍“少年文艺”,来提高我们的阅读能力,并嘱咐我们每天都要看报,要关心时事。并要我们把一幅大的中国地图挂在墙上,闲时多看看。当年给我们买的那本“四角号码字典”将近有60多年了。年久纸质泛黄,我依然还在用。睹物思人,每每见到,又会想起小舅。</p><p class="ql-block"> 小舅多才多艺,在学员时期,英语界泰斗许渊冲教授称他为未来的翻译家。小舅是研究美国军事、美国文学的。并翻译了许多的译作,但他又喜欢中国的古文诗词, 经常与小舅在一起,潜移默化 ,无形中启蒙了我对古诗词的喜爱。小舅的字写得非常好,他的学生曾在文中讲道,他写在黑板上的板书及画的航母弹射架图 ,课后学员们都舍不得擦掉。那时,小舅还告诉我,有时对学员讲“日本海大海战”等其它世界上重大战役课时,要连继讲解4、5个小时,颇有累意,喉咙经常嘶哑。晚上又要翻译军事题材的资料。抑或小舅太累了而积劳成疾。</p><p class="ql-block"> 小舅为人正直,他具有文人那一种儒雅的风度和军人的气质。他的学生见到他是这样形容的“诗华在胸,文人与学者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当年职称的凭定中,谦挹退让。当年他给我来信中说“对这种名利已置至度外”。从不踏进名利场翻滚,而靠自己的实力凭定为正教授。</p><p class="ql-block"> 69年,中苏关系紧张,军校撤回到了内地洛阳。而我70年初中毕业,待业在家。小舅除了寒暑假期,经常有公出的机会,但他还喜欢住四川南路,这里有他生长的足迹,有他的老父亲,还有心爱的大姐,还有崇敬他的外甥们。正是这些原因,兄妹中我与小舅相处的时间最多,最长。从中学到许多小舅身上的许多东西,以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p><p class="ql-block"> 小舅很喜欢陶渊明”归去来兮”这首辞,在他的遗墨中见到他在病中书写的这首辞的小体楷字,隽永秀丽。他曾在四川南路的家中,拿着陶渊明的文集,朗读并同我讲解辞中的内容。这样的印像非常深刻。还有一次从桌上拿起一本解绍大诗人李白一生的书籍,随手正好翻到一首李白为悼念一位善於酿酒的老翁而作的(哭宣城善酿纪叟)的诗:纪叟黄泉里.还应釀老春.夜台无晓日.沽酒与阿谁.这首非常易懂的诗,并让我说出其中的内容。让我于无形中浸入对诗词的喜爱。还有一次,我弟从家里翻出一把精致的折扇骨架,从城隍庙扇店配制了宣纸的带有梅花的扇面,要小舅题字,小舅说从袁宏道文选中挑了两行咏梅的诗句”百遍阅春风.冰凌傲石碣”题上。苍劲的梅枝与飘逸的字相得益彰。还有许许多多与小舅在一起深刻的记忆,只有一同经历过,才会有那镌刻于心里的印像而难以忘记。遥想初时,在我弹奏着琵琶时,小舅在傍边冒出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入玉盘”那样的诗句,而我却一脸的懵懂。从小舅身上我学到了许多方面的知识,也保括文化方面的,喜欢唐诗宋词就在此时开始的。而后在自己的阅读动笔,对诗词的理解方面,都充盈了新的知识内涵。</p><p class="ql-block"> 小舅喜爱家乡的黄浦江,喜爱看在江上缓缓驰过的各种船舶。或许参军前对舰船航模的兴趣,而在军内又专注於对美军舰船的研究。经常叫上我一同去外滩,观看行驶在江中的船舶。倚靠在防波堤傍望着陆家嘴方向的信号架,告诉我信号架上面会显示轮船过陆家嘴江面。</p><p class="ql-block"> 小舅他喜欢游泳,那时他的身体很健壮,有次参加卢湾区体委组织的横渡淀山湖活动,在水色浩渺望不到边的湖里坚持游到了对岸的终点,而我却体力不济,中途上了船。80年我去了洛阳,在小舅家住了十来天,在军校的泳池内学会了小舅静止仰躺在水面的泳技。</p><p class="ql-block">他热爱自己的故乡及那里的山海风光。81年同去故乡宁波小港,乘木帆船去岫山海岛归途时在通海口处我与小舅一同跳入小浃江游回了故居处,我的泳技也得到了提高。92年夏天我同小舅又一次去了故乡……。</p><p class="ql-block"> 总是有太多的记忆蕴藏在脑海里,历尽多年,一想起仿佛就在眼前,在我下乡崇明农场整整七个多年头的时间里,小舅始终关心着我,经常有信件的来往,互通着自己的近况,谈心,教导我。85年初我离开农场回市区后,小舅即来信,同样的欢欣之情跃然纸上,并写诗一首祝贺我。这些信件我还保存着,因为字里行间仍留着小舅手写的余温。只是天妒英才,小舅过早地离开了,给我们留下了长久的怀念。</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想用记忆中这样的场景作为本篇的结尾:老北站月台上,一列北上的列车正轰隆启动,小舅从窗口探出身子向我挥手道别,身着鲜红的领章与帽徽在朝晖的映照下的身影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 2021年岁末於上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张家口解放军工程技木学院</p><p class="ql-block"> 24岁时留校任教</p> <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初与小舅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 在浦东公园内</p> <p class="ql-block"> 80年在北京十三陵</p> <p class="ql-block"> 97年以学者身份赴美</p><p class="ql-block"> 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处留影</p> <p class="ql-block"> 小舅的书法</p> <p class="ql-block">80年笔者在洛阳解放军外语学院</p> <p class="ql-block">笔者与乐教授在洛阳军外的合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