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这片热土

原上草

　　苏北平原上有片我难以忘怀的热土～江苏省扬州市江都县邵伯镇，家中四代人曾经在这热土上生活了三十年，我的童年、青春都洒在了这片热土上。

1959年3月28日，国家组建“中国农业科学院家禽研究所”受中国农科院和中国农科院江苏分院的领导，1960年9月10日，增挂“江苏省家禽科学研究所”牌子。

　　1961年3月父亲的工作从中国农科院江苏分院畜牧兽医所调到江苏省家禽科学研究所。

这是当年小镇上唯一的一幢楼房，是父亲工作的场所。

　　我们三代五口人（奶奶、外婆、父母和我）举家从南京大城市迁到了乡镇生活。那一年我五岁，听妈妈讲搬家，坐船三天才从南京到这苏北水乡。

奶奶（福州人）外婆（南京人）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清朝大家闺秀，裹着小脚走这乡间小道真不容易。

这是单位按父亲的级别和家庭人口分配给我家的二间宿舍，父母住一间，奶奶和外婆住半间，我住的半间兼餐厅和储藏室，房子东边山头上搭个披子做厨房，烧柴火大灶的烟囱高高耸立着。晒衣绳上挂着的腌菜，门囗跑着的老母鸡，都是那年春节餐桌上的佳肴。

初建所时，只有宿舍三排，每排六户人家。

邻里之间和睦相处。谁家有难事，邻里都会鼎力相助。父母出差，娃娃托给邻居是常有之事。

图片上的“一家亲”拍摄于六十年代，你能看出是由四户组成的吗？

成长于大院中的孩子，相处如兄弟姐妹。随父母调动离开大院后，每隔几年还会回去看望老邻居。

图片拍摄于八十年代，你能看出是来自五家的孩子吗？

这张照片摄于1964年，身后的小池塘是洗洗刷刷场地。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妈妈艰难的渡过适应期。妈妈有一次在池塘边洗被子，用力甩开被子时，被子连人一起掉进池塘里，好在水不太深，自己又爬了上来。

家禽研究所创业者们的合影。身后的水塔里的水只用于实验室和食堂。

宿舍前的这口井，是我们的唯一饮用水，长长的绳子上系着小铅桶，一小桶一小桶提上来后，倒入大铅桶担回家，存放在水缸里，再一勺勺舀进水壶，烧开后饮用。

铅桶掉进井底，用勾子打捞铅桶也是个技术活呢。

上学要到离家好几里地的镇上，妈妈让我跟着大院里的哥哥姐姐上学校，我成班上最小的学生。没过二个月我的一口南京腔就入乡随俗改成扬州腔了。

二年级时，上学的途中建设二座桥，挖坡筑堤不便通行。妈妈不放心要护送，跟了几天后才知我比她适应性更强，跑的比她更快。

六十年代初，国家困难时期，那时小镇上没有游玩场所和吃食店，过节时，爸爸妈妈会带着我坐几小时的船去逛扬州城打牙祭。记得有一次在扬州船码头上，我手中的食物被饿急了的路人抢，我吓得哇哇大哭。还记得有一次，我的外衫因天热脱下抓在手中被路人抢走。

单位饲养了一只奶牛，在那个困难时期，让我们能喝到牛奶，补充蛋白质。

当然，生活在家禽研究所，鸡和鸡蛋是可以尽情吃的。至今我离开家禽研究所这么多年了，还是特喜欢吃鸡和蛋。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家禽研究所的建筑上留有时代的烙印。我身后是“毛主席去安源”的巨画。

单位的大门口是“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父亲被打成反动技术权威，母亲因历史问题被拉上街游斗。双双被赶去干农业活。

学校停课闹革命，我因父母的关系不让加入红小兵，每天与同学学工、学农、学军到处玩。印象最深的是到邵伯船闸，看里下河的船只争抢着过船闸。

上初中时，班主任与我谈心“你的表现还可以，但家庭海外关系复杂，影响你加入红卫兵”。

1970年6月，才批准我加入红卫兵组织。

办公大楼的外墙面上写着“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父母去干农活，奶奶外婆裹着小脚无法到镇上买菜，家中采购的任务就落在我的身上。那年头买啥都用券定量供应，还记得天不亮去排队买肉买豆腐的场景。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我至今见到有长长的队伍就想去排队。

1973年1月，我高中毕业啦。

等待分配工作的空档期，正好是小姑娘最爱美时，同学相约各种打扮拍照。

在大运河边，穿上最时髦的海魂衫配上“为人民服务”的军包，是不是特别的酷？

七十年代初，单位在食堂旁边挖个大池塘，深二米多，在石条板上洗刷更方便了。

1973年夏天，我与同学被分配到镇上的社办企业工作，大热天相约跳到家禽所的池塘里凉快凉快。

1974年碰到机会，我进入家禽研究所（当时称江都县养殖场）工作。

我一人饲喂一千多只鸡，担水喂料打扫卫生，清晨放鸡外出运动，天黑去关门。在没有机械化饲养的条件下，每天劳动强度是比较大的。

平时能吃苦耐劳的表现，我很快被调到孵化室干技术工种了。

兼管蛋库工作，靠着一把算盘（那时还没有计算机）每天要将几万只蛋进出计算平衡，考验着我这个被文化大革命耽误的高中生。幸亏有个当过会计的妈妈做坚强后盾。

参加课题：“看胎施温”技术推广、“孵化箱机械化控制温度”的技术研究。

抚摸着这些刚出壳的苗鸡，心中升起无尽的柔情。

参加单位的民兵练习打靶，曾经有过打十环的好成绩。

由于单位地处乡镇偏僻，养鸡场的防疫要求与外界隔离。职工食住玩几乎都在一个大院里，大院的基本设施较全，食堂、发电房、开水房、浴室、幼儿园、篮球场、乒乓球场……。

我工作之余打篮球、放电影、管理图书室和电视室（那时只有一个公共大电视）。

本人曾经是邵伯镇女子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呢。

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国家允许请专家进来讲学和派专家出国进修。农业部在家禽所举办全国禽病技术培训班，请外籍教授来讲学。我被临时抽调去接待外宾。

这是在家禽所接待外宾招待所门口拍的。

七十年代后期，家禽研究所不断摸索研究搞机械化养鸡场，集约化的饲喂技术对配方饲料有更高要求。

这是站在新建的饲料加工车间前拍的，层高四层的楼房也是当时当地的最高楼。

坐在家禽所饲料加工车间最高点上鸟瞰全所，鸡舍一栋栋整齐排列，食堂烟囱烟雾缭绕，加工车间机器轰隆，大院四周防疫沟里水面波光粼粼。

新成立饲料营养室，我又被调去搞饲料分析。高中时学的那点化学知识用于饲料分析真的远远不够。

八十年代初，单位从工人中选拔技术骨干到江苏农学院全脱产进修一年。我有幸成为被选拔的三人之一。

在江苏农学院系统的学习养禽技术知识后，回到原单位经过考核，我的编制转为技术人员。

参加“采用常见的植物色素加深蛋黄色泽试验”的课题研究，研究的论文发表在《家禽》杂志上。

参加《鸡用最佳日粮配方研究》课题。

八十年代初，家禽事业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家禽所的职工队伍也不断扩大，新建了四栋三层宿舍楼房。

我家搬进了新楼，外婆和我父母喜气洋洋的迎接给我找的对象。（奶奶七十年代初去世）

我结婚啦！一个新时代的到来，黑白照片的年代更新为彩色照片了！

我的娃娃出生了（在家禽所生活的第四代）。时代发展了，桌子上的菜肴能看岀物质生活改善了，墙上的挂历和房间里的电视能表示精神生活丰富了。

被白雪皑皑覆盖的家禽所大路上，一家人甜美幸福的微笑。

我的娃喜欢在我放电影的地方拍照。家禽所的孩子们都喜欢在这里嘻戏打闹。

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大院的防疫沟里有许多小龙虾，用食物钓一会儿，就能钓到许多小龙虾。

我的娃沿着我当年上学的路去上学，路还是那条路，学校还是那个学校，但时间确跨越了近三十年。

不同的是，当年我上学都是自己跑，而娃上学常常是我自行车接送。

岁月如梭，一晃三十年。父亲退休后觉得年老还是在大城市生活方便。向农林厅领导申请后，我们全家又搬回到了南京。

虽然离开了苏北水乡的这片热土，这里却让我终生难忘。每逢机会都会回到邵伯家禽研究所再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