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置火坛儿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刘仁杰(湖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火坛儿是农家取暖用的物什,有的地方叫“火熥”,一个瓦钵外套一个竹编篮子,方便手提,也叫“火篮”。数九寒天的日子,村子里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走哪儿都爱置个火坛儿,如同走一处要紧的亲戚,手里非得拎点礼物什么的、心里才踏实。坛子窑烧出来的火坛儿自带提手,有全秞的、半秞的,还有纯泥巴烧制的;上过秞的火坛有花、鸟图纹,光滑艳丽,拎在手里当然有体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爷爷用火坛儿,常常把火坛搁在大腿上,两只手掌盖在火坛边沿,大拇指扣住火坛把手,时而半欠下身子,时而将脸也凑下去一起暖和暖和,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候,也会在火坛里烧些黄豆、蚕豆、玉米粒啥的,等到里面炸响、闻见香味,拿出来丢进嘴里,“嘎嘣、嘎嘣”打牙祭。爷爷喜欢吃辣椒,时常将红辣椒扔进火坛里,比辣子炝锅时还冲,这时候,害得来家里玩耍的孩子们总是接二连三打喷嚏,远远地跑开。过一会,有孩子又悄悄摸了回来,偷偷将竹子节塞进爷爷的火坛里。“啪——”“么事炸响哎?”爷爷来不及发现是爆竹,“噼、啪——”接连又响了两声,他“咚——”的把火坛儿顿到地上,不等站起身,那孩子已经逃出去了。“瞎乱淘气,一耳巴子呼过来。”门口传来大人的呵斥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奶奶不同,多半是将火坛踩在双脚底下,手里在做针线或忙碌些其它的事情。手上的事做完了,才将火坛连同双手煨进衣襟里,暖和一会就会站起来去菜园子里清些啥菜回来,该焐饭吃了。通常奶奶烤火坛时安静,孩子们多半也安静。</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睡觉前,爷爷奶奶习惯置火坛儿在被窝里,暖热火了再上床。母亲却不允许我们这样做,说那样不安全,爷爷奶奶上了岁数怕冷,一辈子习惯了这样,我们可不能学。</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细伢不冷,酒坛不棱。”不是为了烤吃的,我们才静不下心来炕火坛哩。门外的世界永远是童年人的天堂,只有玩累了、饿了,才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冷。急匆匆地跑回家,见火就把手往上面凑;火坛温和,手恨不得插进火灰里。火坛里丢几个荸荠,或一把苕片、一把花生……眨眼翻出来看一回,嘴里不停叨叨:“么还不熟哩!”——“灶里炕粑,等不及熟。”一次,东西放进了火坛儿,一窝蜂,人先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火坛儿里面什么也没有。“是你偷吃了!”“不是我。”“那是你,最后一个出去的。”……几个孩子吵得不亦乐乎。母亲拿起火钳在火坛内翻了一会,夹出来一个个黑乎乎的炭丸,说:“这——拿去吃。”原来,东西都烧成炭了,中间还冒着微弱的火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置火坛儿和祖母一样,“寒从脚下起”坐下来的时候,只是两只脚踩在火坛儿上面,手里忙着活。即便一家人烧火烤,她也总是坐得远远的,要不自己置个火坛,说:火烤急(大)了头发懵。再说,村子里的妇人们一般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另烧火烤,烧一大堆火、一个人烤,柴禾添一把烧一把也确实有些浪费,不能“打一冬的柴禾,一灶火烧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何况,烧农家灶置个火坛儿很容易。常见母亲置火坛儿:做早饭置一个火坛儿,一个上午都是热的;做午饭置一个火坛儿,下午又能热半天。边做饭,灶膛里多余的火星、火炭;缺乏柴禾的地方,谷壳子、锯木屑……都可以置进火坛。有些地方还将灶里未烧烬的火炭钳进罐子里闭木炭,置火坛时添加些进去,可以增加熬火,所以许多农家的灶灰匣里都藏着这样一只瓦罐罐。而且相比烧塘火烤,火坛儿取暖既不秌人,也不扬尘环境。有一种双把手火坛,在外面罩一只大竹筐,用来烤尿布,弟弟妹妹婴儿时期,我见母亲用过;孩子小,一会一块尿布,冬天一连多日不见太阳,用起来很方便。我小时候,冬天的夜里,母亲将我贴身的衣物、棉袄棉裤熥在上面,早上起床,穿在身上少受了许多刺骨的冰冷;天气寒冷,“烧一堆火是个主儿”家内家外、进进出出,屋里随时有一个不急不燥、温和如春的火坛儿相伴,冬天也就好过了不少——那种暖和,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生温暖!</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时,太阳出来了,村子里一处避风向阳的山墙跟那儿,又有一群老头、老太聚在一起晒太阳,各人带着自家的火坛儿,就像三伏天随身带着蒲扇一样。大家说古论今、家长里短,火坛儿温暖着每一个人,及每一个高兴的、不高兴的话题。孩子们在一边玩耍;猫啊、狗的在地上追逐着自己在阳光下的背影奔跑……村子里的光阴永远不会凝固,平静的时刻,仿佛听得见时间“哗哗”的流动声。</span></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字数:1685;首发《孝感晚报》有删减)</i></p> Thank you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刘仁杰原创文字,图片源于网络!</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