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官渡之战<div>图片/部分来自网络</div><div>配乐/又见山里红</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3> 历史上的南通农场(24团)文艺宣传队,是由原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学院康健老师一手组建并培植起来的。这里俊男靓女济济一堂,曾演出过京剧《沙家浜》全本、大型话剧《农奴戟》全本,演出足迹遍布南通各县。 康老师调回部队后,宣传队负责人,先由宣传股干事徐锦×兼任(徐后任连队指导员、兵团撤销后曾任农场政工科副科长),后由我兼任,其时我任宣传干事。 在我出任负责人前,宣传股袁股长与我作了谈话。 袁股长对宣传队员谈恋爱很是担心。宣传队员都是知青,正处于青春萌动期,如果明确禁止谈恋爱,似不近情理,但如果听之任之,又有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事情。他要我把握好这个“度”,但“如何把握”,并没有明确说明,其实也很难明确。 谈到最后,袁股长笑着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呀?” “还没有。” “噢!”袁股长停了一会儿说:“在宣传队,你可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随后笑而不语。 “近水楼台先得月”,此话很含蓄,但我知道它的含意,他怕我在宣传队与队员谈起恋爱。当年,我与队员年龄相仿,又没有女朋友,他有此种担心亦属正常。 “股长,你放心,保证不会!”我说。 <p class="ql-block">我国古代《诗经》有脍炙人口的诗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德国作家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则有名言:“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青年男女有求偶心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奈何苛求?</p> 在此期间,我把握的原则是“维持存量,控制增量”,对于明确建立恋爱关系的对象,决不棒打鸳鸯,但要求他们不能影响排练与演出,而对其他人员则希望在这方面暂时不要有新的进展。 当然,我自己则信守了对袁股长的承诺。我信守承诺,也有基于“以身作则”的考虑。试想,要求队员不谈恋爱,自己却谈了起来,无异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岂不成为笑柄! 宣传队期间,我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处理好“变”与“不变”的关系。 “变”,指演出方向的变化——团政治处王兆钦副主任带来的变化。 王副主任曾任舟嵊要塞区文工团政委,有领导专业文工团的经验,他领导下的文工团在全军文艺汇演中屡获节目创作奖。 王副主任主张节目自创。他给宣传队确立了新的演出方向,由大型剧目演出改为音乐舞蹈演出,节目立足自创,主题以反映兵团战士战天斗地的精神风貌为主线。 根据这一精神,宣传队成立了创作组。创作组分为音乐、舞蹈、说唱三个小组,由五位知青组成,着力为文艺演出打造创作节目。这一期的所有节目,都是自创的。 “不变”,指管理方式的不变——康健老师确立的管理方式不变。 对宣传队的管理,我遵循了“萧规曹随”的原则。 典故“萧规曹随”,出自《史记•曹相国世家》,曰:“参代何为汉相国,举事无所变更,一遵萧何约束。”说的是汉朝开国丞相萧何立下了治国规矩,继任者曹参审时度势,无为而治,遵规循矩,继续实行。 康老师是舞蹈大家,造诣很高。我,一介知青,不谙舞蹈,略通音律,与康老师不在一个层面,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作为继任者,我视康老师为大树,并“背靠大树乘凉”。在管理方面,不搞花样翻新,全盘继承康老师的衣钵。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的康老师</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的官渡之战</h3> 基于这一思想,对康老师打造的人员班底基本维持原状,只是根据新的演出方向作了微调,吸收了一些新知青。康老师为宣传队制定的制度、规矩,是她从教多年的总结,实践证明是行之有效的,这些制度规矩一概保留,继续采用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h3> 舞蹈“战江潮”当属这期演出中最优秀的节目。 该节目的推出有一定的背景。 24团西南区域濒临长江,沿江堤坝长约10.8公里。每年长江汛期,该区域即成为危险地带,很容易发生决堤。此期间,临堤各个连队就会组织护堤小组24小时巡逻,查看险情。 这年秋汛期,某连知青巡堤时发现险情。面对涌来的潮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跳入决口,以身体挡住潮水,赢得了抢险时间,这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壮举。事迹反映到团部,团首长指示要大力宣传。 根据首长指示,袁股长要求宣传队以此为背景编排一个舞蹈节目。于是,创作组成员赴连队了解抢险情况,写出了舞蹈“战江潮”排练脚本。 舞蹈分“序幕、抢险、胜利”三部。“序幕”部,展现24团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抢险”部,反映兵团战士抗洪抢险的事迹;“胜利”部,展示潮水退去后的欢乐场面。 该节目由三个小组联袂创作。 舞蹈组闵雅×负责编排舞蹈动作,她以八个节拍为一组编排动作,再将一系列以组为单位的动作连贯起来,形成舞蹈片断。整个舞蹈即由数百个片断组成。 音乐组倪和×在现场根据节拍、动作及剧情谱曲。倪精音律、善作曲,他作的乐曲,切合剧情,该优雅时优雅,该悲壮时悲壮,舒展动听。 朗诵词由魏南×、徐×撰写。魏,无锡知青,现为影视文学博导、教授,全国影视文学著名学者。徐,南通知青,后活跃于南通职工文艺舞台,创作的节目屡屡获奖。他(她)们撰写的朗诵词充分反映了兵团战士战天斗地的精神风貌。以现在的眼光看,这些朗诵词显得“文革”味太浓,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时代留下的印记。 我,一个舞蹈方面的外行,在这里见识了舞蹈编排从动作设计到音乐配置的全过程,见证了凝聚在其内的汗水与智慧。 与现在的电脑制作不同,当时舞台背景是通过人工绘制的幻灯片将画面投射在天幕上形成的。宣传股有三位美工,他们根据我提供的场面说明制作了幻灯片。他们的绘画水平很高,绘出的幻灯片画面美观,且贴切地反映了舞蹈剧情应有的背景。 节目中有电闪雷鸣的场面,这个问题交由团部电工陈幼×解决。这位电工在礼堂重新布设了电线,买来大功率灯泡,安装了特殊的板手开关,通过对开关的迅速拉合形成闪电效果。又买来一大块铁皮,通过晃动铁皮发出声音模拟雷声效果。演出前,我预看了演示,觉得效果逼真。 如今,当我回想起这段历程,一种特殊的情感油然而生。 当年,无论美工还是电工,他们做的都是份外事,都不拿任何报酬。如果将时间窗口推移到今天,总得先谈个价格吧,至少也得请吃一顿饭,或给个红包,可当时只有一句话:“兄弟,帮个忙。” 是黄土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净化了我们的关系。黄土地是我们情感的媒介,把我们的心联在了一起,谈钱吗?谈钱骂人!这是知青用他们的行为写就的一段特殊历史,我们的后辈读到这段历史时能理解吗? 王副主任、袁股长看了初排,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战江潮”成了这台演出的主要亮点,它是红花,其它节目是绿叶。 彩排时,袁股长把团首长及部门首长请来审查节目。 献演完毕,袁股长请他们发表审查意见。 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提了一大堆意见。 若根据他们的意见修改,工作量很大,这该怎么办?我感到为难,王副主任与袁股长也为难。 第二天,我碰到任政委。 “昨天大家发表了不少意见,你们不要太当真。”任政委很开明:“你们要我们讲,我们总得说上几句。人多嘴杂,其实都是外行话,改不改由你们定。” 我正为节目的修改犯愁,有政委这句话垫底,如获大赦,马上向王副主任与袁股长作了汇报。他们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皆大欢喜。 创作组象征性地对节目作了修改。 年底,全团文艺汇演开幕。各营连献演的文艺节目精彩纷呈,当然,团部宣传队以舞蹈“战江潮”为支撑的一台节目无可争辩地获得好评。 演出获得了成功。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h3> 汇演结束后,袁股长对我说:“政委有个意见,建议宣传队到南通各个县巡回演出,扩大我们的影响。” 我很高兴:“这是件好事。” 袁股长说:“我的意见,把巡回演出的第一站放在南通县。你先到县里去联系一下,谈好了,我们就把队伍开过去。” 我在团政治处开了介绍信,介绍信落款赫然盖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江苏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二十四团”的大印,拉起了部队大旗作虎皮。 <p class="ql-block">南通县领导机构时称“南通县革命委员会”。</p> 我来到县革会办事组,递上介绍信,自称本单位属部队系统,想与地方搞军民联欢。 当时,社会文化生活贫乏,有人送戏上门又不收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方很高兴,马上向县领导作了汇报。 经过几轮接触,确定了演出日期与地点。地点安排在金沙镇的人民剧场。 万事俱备,只待演出。 袁股长对巡回演出的有关问题发表了看法:“这次我们出去演出代表的是24团形象,我们不是想和人家比,但比的成份总是存在的。” 对此,袁股长作了一番分析。 县里各基层单位宣传队几把二胡、一支笛子,是没法与我们比的,能一比的就是县文工团。现在县文工团的演员以回乡知青为主,他们挑选的余地没我们大,这方面我们有优势。我们的优势在乐队,要扩大这方面优势。怎么办?向师部宣传队借人。 根据袁股长的意见,我开出了借调名单,向师部宣传队借来一批管弦乐演奏员,充实到本宣传队。其中,借来苏州知青黄东×任本宣传队首席小提琴手。黄出身音乐世家,自小习琴,其演奏水平在兵团首屈一指,南通地区无人能及。 由这样一班人组成的乐队,气势不同凡响,似有小型交响乐队之阵势。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h3> 演出那天,运输连提供了两辆卡车,一辆坐人,一辆装道具布景。此前,负责灯光的电工陈幼×已去剧场对灯光、音响作了调试,并布置到位。 王副主任、袁股长带队前往,他俩乘一辆军用吉普,后跟两辆卡车,驶向金沙镇。 县里设宴招待。 袁股长对我说:“向大家打个招呼,不要喝酒,免得舞台上打醉拳。”袁股长一向考虑问题很仔细、很周到。 我迅速向队员们作了传达。 这天,宴席菜肴丰盛,令人垂涎欲滴,但队员们很有节制,没有一个海喝胡吃。 剧场内,人头攒动,南通县文工团演员悉数到场。 县领导登台致词,对我们的演出表示欢迎,盛赞“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果然,我们的“部队身份”得到认可。 王副主任、袁股长与县领导坐在台下第一排,我在后台。 演出开始,乐队指挥手臂一挥,管乐小号圆号齐鸣,弦乐小提琴大提琴并奏,雄壮的开场音乐瞬间把剧场气氛推向了高潮,那气势立拔山河,那旋律回荡剧场,给了观众以强烈的听觉冲击。 这是一次难得的视听盛宴。说它“难得”,一是音乐全新。音乐是本宣传队创作的,听惯了文革流行歌曲的人们,听到这种全新的旋律,犹闻天籁之音。二是演奏水平高端。乐队的高超演技,将动人的旋律演绎得出神入化,给了观众以绝美的音乐享受。 事后,南通县文工团演员对我说,你们的乐队太强了。殊不知,这是师、团两级乐队的组合。 当年全省各地及京、沪知青数千人汇聚在南通农场,擅长各种乐器者众多,要组建一个高水平乐队并非难事。而且,对这部分人的培训成本趋于零,他们的父母已经提前支付了培训成本。 演出结束,观众久久不愿离去,掌声经久不息。我的双眼湿润了,因为这是对本场演出的最好评价。 县领导、王副主任、袁股长登台,与演员一一握手,祝贺演出成功。 此后,发生的事情令人啼笑皆非。 演出结束后,我在剧场处理了一些后续事务,来到停车场,懵了,汽车开跑了。 这可怎么办?负责人丢了?如果演出发生在国外,不成了一大新闻?负责人出逃! <p class="ql-block">当时,通讯很不发达。与袁股长联系?家里没电话;与团部联系?办公室没人值班。</p> 我悻悻地来到县招待所,要求入住。 前台人员要我出示介绍信,我说明了情况。她们也听说人民剧场有演出活动,对我脱队表示同情,向领导作了请示,破例让我入住招待所。 第二天,我回到团部,第一时间就去向袁股长报到。 袁股长责问我到哪儿去了:“我就怕有人丢了,想不到丢的是你!” 我叙述了情况,袁股长一听乐了:“怎么还有这种事儿?” 回到宣传队,我责怪队员:“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我们看不到你,以为你在首长的车上,我们就发车了。” 一位队员“幸灾乐祸”、嘻皮笑脸地迎上来:“去逛窑子吧?” “如果金沙有窑子,我还真说不清,屁股没屎也有屎了。” 队员们哈哈大笑:“好在没窑子,这下子屁股干净了。” 巡回演出仅在南通县演了一场,原定到其他各县的演出终因队员们急于回家过年而止步。 后记 政治处王副主任,山东文登人,解放战争期间从山东参军,曾任著名的“洛阳营”营长,来24团前任舟嵊要塞区文工团政委。兵团撤销后,王副主任回到原部队任职。 三位美工都是南通知青,极具绘画天赋,虽未经正规院校学习,却具有较高的绘画水平。其中,刘×不仅善画,且摄影技术亦佳,可惜已离世。王德×返城后一直在文化系统工作。韩志×现为南通骑士广告公司老板,一直徜徉于美工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