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的美篇

心灯

端午时节 香柳花开

文‖王根祥

　　前几天因文物安全排查工作去蔡家寺，无意间闻到了一种久违的香味，环顾四周，原来是寺院里几棵香柳树相继开花了，又是一年端午时。

　　回来时折了几枝插在办公室的花瓶里，瞬间一股沁脾的香味充满房间，令人神清气爽。香柳花所吐露的，是一种浓浓的、甜甜的芳香，持久绵长、回味无穷。如果把各种花香由淡至浓可以分为清香、淡香、浓香的话，那么，香柳花所散放出来的香，就应该是浓香型的香。这种香气，是我所遇到过的各类花香中最浓郁的香味，而且还带有一种微微的甘甜香味。端午前后，在香柳树的四周，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香气总是那么浓烈，让人有一种醉了的感觉。呼吸着这种让人陶醉的清香空气，感觉很好，心情自然也就好!

　　人们常说：“游子难断故乡情”。这“故乡”的涵义应该就是自己儿童时代出生、生长的地方。

　　在我老家的院子门前就有一棵古老的香柳树，我的童年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全家人都很喜欢这棵树。

　　香柳与红柳同属灌木或小乔植物，高大粗壮，栽植于无水源，盐碱重的荒芜地带，成为防风，抗碱，抗旱，抗涝，的先锋树种。香柳花是一种花瓣很小的花，花蕾直径约为3毫米，高度约为8毫米;盛开后花冠直径约8毫米，淡黄色或银白色，4个三角形的花瓣，还有很多绒毛。香柳没有亮丽的色泽，枝叶也比较特殊，不是杨柳那种翠绿，不是榆树那种油绿，不是红柳那种俏绿，而是浅浅的无光泽的银白绿，有一种似霜的灰白附在叶的两面。但恰恰正因其貌不扬，才决定了香柳毫不张扬和坚韧的性格，唯独其香气瑰异厚重却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在陇中，每至端午，人们有门前插柳的习俗。于是他的庄前院后、里里外外立时芬芳了起来。邻人闻香而知，纷纷仿效，又渐渐四乡传开，传至今天。可是，端午门前插柳，也是有讲究的，端午时节，仲夏将至，暑气渐升，蚊虫猖獗，热病陡增，于是人们借柳木能辟邪、驱虫、祛病之吉，插柳于门前。

香柳树，是一种很顽强的树。顽强在于它的极耐寒、极耐旱、耐盐碱、耐贫瘠和陇中人一样顽强的生命力——岩石、野坡、深沟，荒山……处处都有它们的身影。老人们说香柳是干旱旱不死，寒冷冻不死，风沙吹不死，冷子打不死，驴骡啃不死，小儿折不死。在那荒坡野洼里的香柳树，往往能见着一些半棵树早已枯死而另半棵树还在生机勃勃地活着的情状，还有一些树冠被人们折去，而主干又新枝劲生、且一派葳葳蕤蕤的情形，甚至偶尔还能见到仅顽强地活着一根枝条的香柳大树……这种悲壮的顽强，着实令人惊叹、感动。

香柳树高大者如垂柳，可高两丈有余，小者如一栋牡丹高、一米不到。它的树形大多不端庄周正，或斜生或弯长，枝条蓬散，长短杂乱；像极了一个个披发袒衣、负锄而歌的山间汉子，又像一个个草帽蓑衣、挥汗田间的陇中婆娘。然而你看：它们的头冠永远是昂扬的，身姿永远是向前冲击的；那棵棵树的姿态又宛若是一个个呼呼燃烧的火炬，在天地间唱着、舞着、张扬着。

香柳树，是一种有灵性的树。每年五月，正是陇中山区麦抽穗、豆结荚、谷点垄、荞出苗的紧要农忙时。锄田，是这个骄阳渐盛时节的重要农活。“锄禾日当午，汗滴皆下土。”那辛苦滋味，唯有农人知晓。香柳花开此时，把一阵阵芬芳送给正在田间躬身劳作的农人们，抚慰抚慰他们疲惫的身躯，甜蜜甜蜜他们干涸的心脾，能让农人们稍得解乏。且陇中山区，十年九旱，锄着稀稀疏疏、长势差强人意的庄禾，农人们未免会心灰意懒，失落叹息。可每每当一阵阵的香柳芬芳而来时，农人们又会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泛起信心来；如同迷失沙漠的旅人撞见了一泉绿水，看到了希望。在大自然的芬芳中，有谁会去一昧地忧愁呢？

香柳就是这样有着灵性的树：它知道家乡是贫瘠的，是寒碜的，但它没有一丝怨尤、一毫失意——它就那么恬恬地生长着，那么静静地努力着,而且执著地为家乡谆谆地增着芬芳、默默地挡着风沙、也为家乡暗暗地争着那口气。

香柳，是一种妩媚的树。谚语说：村头一香柳，一村人皆香。既言香柳花开时，那香气就宛如是一群群黄衣长裙的仙女在天地间飞来舞去，把那芬芳撒在了巷陌、播在了人家、荡在了云头、布到了溪边……令鸟逐香而醉，让鱼临岸以梦，使云伫空而思，任风停木以憩……

香柳之所以香，是因为它饱含有无尽的香液，花就是它呼吐芬芳的唇齿。它的叶子是那种带点淡绿的银白色，泛着银粉一样的光泽。叶片椭圆状披针形，比柳叶肥，比杨叶小，不十分繁密，且零零乱乱。它的花呢，小小嫩嫩，花筒呈钟状，先端四裂口，外面是带着微黄的银白色，里面是艳艳的黄色。花开时节，花朵成串成串地簇开，宛若是上万只黄蝴蝶落在了树顶、枝头和叶间；而那树冠枝尖上怒放的花朵，又像是只只银黄的蝉儿傲然于其上，在不停的鸣唱、舞动，将那浓郁的奇香悠悠四散播开，使那香气犹如一支支在田野中流荡起的清亮的山歌，勾动着大自然的心弦。

香柳，是一种大美的树。大美在于它可能是世间最丑陋的树，然而它却又是世间最芬芳的树。说它丑陋，是因为除了它的身形肩歪腰斜不正外，它的枝干也是皮孔粗大，常有鳞片脱落，呈栗褐色，粗陋之极。它的枝条呢，也歪歪扭扭，弯弯曲曲，又带棕刺。总之，乍一眼看上去，几乎所有的香柳树都狼狼犺犺，站无站姿，坐无坐相，丑态尽露。然而，尽管如此丑陋，香柳之花却是真正的香气绝尘，花木之香几无能出其右者；那种香，词典中似乎没有言词能予以形容；那种香，远能散到数里之外，而且愈远愈勾人心魄，是真正的浓能远溢，淡能醉人……

　　我很喜欢这种独特的香柳花香。每当香柳花开，我都会在香柳树前久久驻足，品品花香，看看花黄，感受一下它的独特。

　　我喜欢香柳树，还是因为有一个久久缠绕在我心里的梦。听妈妈说我就是在那棵香柳树下低矮的小屋里出生的，那里有鸟儿美妙的歌声，有淡淡的香柳花香……很美很美，每次总是不愿醒来，希望永远都在梦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香柳树就一直伴我从少儿到小学，再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后我留到城里工作，但每次回老家总也忘记不了它，看着茂盛的枝叶，抚摸着翘起的老皮，拥抱着沧桑的树杆，有一种永远也忘不了的情结。

　　有天晚上，我梦见这颗香柳树来呼唤我，但声音变了，有点苍老，还有点悲切哭泣的声音。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也已经变成了泪人。我曾经恳求老家的哥哥，要尽量保护好这棵树，因为那是我们家的“亲情树”! 哥哥当时都同意了的。可就在2008年那个端午节快要来临的时候，我回老家时发现香柳树已经不见了。四处寻找，才知它已变成枯树，被砍倒放在园子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哥哥说，村里进行农电线路改造，有一股线正好经过树上面，为了保证安全，香柳树就以生命的代价给电力线让路了。我抚摸着它，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流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记得当年我离开它的时候，它比以往都更加茂盛，花应该开的更早，更香。似乎是要把全部的香气散发出来让我永远记住。可是当时并没有留意那些，现回想起来已经很后悔了，然而也已经不能挽回了。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这样看着它慢慢腐朽，霎那时，我的心里有阵阵隐痛穿过。我知道那个梦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我甚至连一张香柳树的留念照片也没留下。难道就这样说再见了吗 ?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见吗?

　　啊 ! 香柳花，您永远都是我心中的一个梦!